瓏宿歎氣,隻怕還沒等到她殺你,你自己就先倒下了。


    出客棧門時,靳凜剛好從初家趕回來,心中還想著玄月師叔怎麽睡得這麽死,臨走時怎麽也叫不起床,也不知現在起身了沒有。誰知抬頭就撞上了天印,他已用繩子將玄月與自己捆綁在一起,正準備走。


    “師……唐印!你這是要做什麽?”他急忙衝上去拽住韁繩。


    “靳少俠快放手,我們沒時間跟你耗!”瓏宿衝他吼道。


    靳凜一看玄月臉色不對,心中大驚:“你們對玄月師叔做了什麽?”


    天印忍無可忍,一腳將他踢開,轉頭對瓏宿說了句“攔住他”,便一夾馬腹飛馳而去。


    靳凜又驚又怒,又要去追,被瓏宿纏住,一連拆了他幾百招也未能脫身。瓏宿也嫌煩了,隨口道:“真擔心的話,過幾日來唐門別館接她好了,煩人!”說完飛身上馬,疾馳而去。


    靳凜心中一陣陣駭然,去了唐門別館?那玄月師叔豈不是凶多吉少?


    大概是顛簸的太厲害,玄月途中醒了一次,吐了一口黑血,好在天印穿的是黑衣,不至於被弄得太難看。看出自己的處境時,她立即掙紮著要下去:“你要帶我……去哪兒?滾開……”


    天印頭都沒回一下:“你中了劇毒,最好別亂動,我帶你去唐門解毒。”


    “唐門?”玄月怔了怔,掙紮地更厲害了:“放我下去,我不要見到唐知秋!”


    天印壓根不理她,將繩子又緊了緊。


    玄月渾身乏力,阻止不了他,更加氣憤:“你別假好心……我不會感激你的……”


    “我不需要你的感激,本來也就是在利用你而已。”天印笑了笑:“救了你,初銜白也許會對我改觀也未可知。”


    玄月被他這話氣得說不出話來,又不能把他怎麽樣,急火攻心之下又昏了過去。


    天印撫了撫胸口,順下喉間那陣腥甜,忽然抽出劍在馬臀上刺了一下。


    馬狂嘶著絕命飛奔,後麵的瓏宿看見,連忙加進速度跟上,萬分無奈。


    初銜白正在試嫁衣,這還是折英和閏晴連夜去集市給她置辦的。她坐在鏡子前看折英給她梳頭,笑道:“早知道我早些準備了,趕出來的東西到底是要次一些。”


    折英是老實人,立即問:“那要不要再送去改?”


    初銜白失笑:“不用了,我隨口一說而已。”


    折英看著她鏡子裏的臉,神情有些複雜。她終於恢複了女裝,雖然之前已經看過,此時給人的感覺又不同。折英忽然希望她還什麽都沒記起,至少那時候她過得很開心。有時候甚至會想,如果她一無所覺地按照天印的計劃將內力都給了他,也許會比現在好受。人活得糊裏糊塗,有時反而會覺得幸福。


    初銜白從鏡中看到她的表情,有些意外:“你這是怎麽了?”


    折英回了神,訕笑道:“大概是有些緊張吧,以後主子成了我的小姑子,我還不知道該怎麽相處呢。”


    初銜白隻是微微一笑。


    “小姐!”


    外麵忽然傳來閏晴的呼喊,初銜白麵露詫異:“這丫頭又怎麽了?”


    折英道:“我去看看。”


    閏晴提著裙擺直衝過來,險些在門口撞上折英,來不及道歉就衝初銜白嚷嚷起來:“小姐,出事了出事了!”


    初銜白轉過身來:“怎麽,你把給我師父的禮品弄丟了?”


    閏晴大口喘著氣,連連搖手:“不、不是,你師父她……她被挾持了!”


    “什麽?”


    “我剛去客棧沒看到靳凜,掌櫃的說他留了話給您,說是玄月被挾持到唐門別館去了,他已趕去營救。”


    初銜白霍然起身:“誰做的。”


    “天、天印……”


    初銜白臉色一沉,手緊捏成了拳。


    折英見狀有些擔心,還沒來得及說話,她已大步朝外走去。


    “小姐這是打算親自去嗎?您身上還有傷……”


    初銜白朝前院走,腳步不停,老遠就在高喊:“備馬!”


    “哎哎!”閏晴追出去,已不見她蹤影,無奈地跺了跺腳:“好歹換件衣裳啊!”


    “怎麽了這是?”折華剛好過來找初銜白,見她和折英都堵在門口,有些詫異,探頭朝屋裏看了看,奇怪道:“青青人呢?”


    “唔……她……出去了……”閏晴瞄瞄旁邊的折英,心想,在他麵前,還是別說出天印的名字比較好吧。= =


    作者有話要說:周末到了,大家好好嗨皮哦,這個周末要加班,俺隻能盡量更了,麽我勤勞的爪,詛咒上司一百遍啊一百遍!!!~~t_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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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6第五十六章


    初銜白出去的消息初夫人很快就知道了。現在的她比小動物還警覺,一點風吹草動都敏感的很,不過是送飯來的人在院子外麵八卦了兩句,她就記在心裏了。


    她一邊數叨著“騙子”一邊扒完了飯,記憶越發混亂了,竟又擔憂起那本秘籍來,正想要去藏察看察看,院門被推開了。


    “夫人,我來看您了。”折華笑盈盈地看著她。


    初夫人見到他立即露出了笑容:“啊,折華,你來得正好,我剛好想起那本秘籍,也不知道被我藏哪兒去了。”


    折華扶著她的胳膊一臉關切:“真巧啊夫人,我也想問,您究竟把它放到哪兒去了呢?”


    “我這不是想不起來了嘛,你那會兒說給了我就任我處理的,我就……”她話頭一頓,醒悟般道:“誒?不對啊,你不是說從此都不再過問這本秘籍了嗎?還罵它是邪功呐!”


    折華故作訝然道:“我何時說過?沒有啊!”


    初夫人卻不信他了,推開他的手就跑:“你又來逼問我了!我知道了,你是騙子,我才不會上當!”


    折華抬袖掩口輕笑:“跑吧,之前我還沒有方向,上次見天印和初銜白在藏藏身避難我已有數,想必閣中有密道吧?”他一步步朝初夫人走去,她的背後正是藏。


    “也是,偌大一個山莊,即使已經凋敝的不成樣子,總還有些可取之處,不然就培養不出初銜白這種人物了。”他盯著藏的匾額雙眼微眯:“夫人,不請我進去坐坐麽?我可是快要成你女婿的人了。”


    初夫人眨著茫然的眼睛看他,似乎不明白他話裏的意思:“你要做我女婿?我有女兒嗎?”


    折華無奈地拍拍額頭:“是我犯傻了,沒事跟你說這些做什麽。”


    他徑自抬腳朝藏而去,初夫人忙衝上去阻攔他,卻不是他的對手。她本就武功平平,又荒廢許久,此時瘋癲更無章法,不出三招已經被折華揮開,倒在地上口溢鮮血。


    折華瞥了她一眼,正要舉步進入,忽然聽她哈哈笑道:“不管你想做什麽,都來不及了,我已經讓青青把秘籍毀了!”


    折華一怔,轉頭看她,發現她似乎又清醒了些,手臂動了動,卻沒爬起來。


    “是我大意,然忘了你時好時壞。”折華眼中厲色一閃,屈指做爪,已要襲向她,忽然腳邊“叮叮”作響,飛來一排暗器,止住了他的步子。緊接著院外傳來閏晴的呼喚:“折華,折華,快去招待人,聽風閣主來了!”


    他皺眉抬頭,那位需要他招待的人已經蹲在院牆上,正眼神幽深的看著他。


    怎麽也沒想到尹聽風會忽然來攪局。折華看了一眼暈死過去的初夫人,既不慌張,也不糾纏,忽而輕一甩袖,提起輕功朝莊外掠去。


    既然初銜白已經知道秘籍的存在,也許還沒被她毀掉也未可知,先找到她才最重要。


    院牆上的尹聽風目視他離開才放鬆下來,撫了撫胸口長舒口氣:“還好沒跟他動手,看起來很厲害啊……”他望了望地上躺著的初夫人,腦袋耷拉下來:“我怎麽來的這麽巧啊!”


    ※ ※


    唐門別館目前處於蕭瑟狀態,比這深秋的天氣還蕭瑟。據說掌門唐知秋前幾日剛被魔教左護法教訓了一頓。那位脾氣火爆的少女來傳教主口令,揮著大剪刀叫唐知秋立即派人把天印從初家山莊弄出來,死活不管,反正不能讓他再待在初家。有唐門弟子八卦地說,哎喲喂這比我們掌門還像是少主的親人呐!


    天印一腳踹開別館大門時,已是晌午時分,他的親人唐知秋剛去小睡,被他捶門叫醒,差點惹得那兩個黑衣人心腹對他動手。


    “怎麽了?”唐知秋打開門時已經整理過儀容,雖已年屆中年,他還是一如既往的注重外表,這大概是年輕時風流倜儻遺留下的習慣。


    天印回答的言簡意賅:“請你救人。”


    唐知秋對他忽然回來不驚訝,反倒對他的話驚訝:“救人?唐門是有救人的本事不假,不過傳到我們這幾代都荒廢了吧。”


    天印懶得跟他廢話:“玄月中毒了,你救不救?”


    “玄月?”唐知秋一手扶了門框,看不出是想進還是想出,頓了頓才道:“那就去看一看吧。”


    玄月被安置在偏廳的軟榻上,唐知秋進去時,她還沒醒。先前他的態度一直很輕鬆,見到此間情形後的表現卻讓人覺得很不妥。


    ——他一個字也沒說,眉頭皺成了川字。


    天印和瓏宿都被他趕了出去,看著門掩上後,瓏宿小聲道:“少主,恕屬下多嘴,看掌門表現,隻怕凶多吉少啊。”


    天印點點頭:“我也看出來了。”他略一思索,吩咐道:“你再去找找玄秀,或許會有她的蹤跡,有她在,勝算會大些。”


    瓏宿憂慮道:“您要不要先治傷?已經拖很久了。”


    天印擺擺手:“我有數,你去吧。”


    瓏宿知道他脾氣,隻好照辦。


    天印見偏廳裏安靜的很,隻怕唐知秋還在想法子,估計沒有一時半會兒解決不了,遂決定先去藥房給自己找些傷藥。


    其實唐知秋不是在想法子,而是沒有法子。


    這毒藥他已認出來,是他當初送給玄秀的。當時唐門剛製成鳶無不久,這毒藥是在練鳶無時偶然淬煉出的劇毒,因是意外,連名字也沒有。當時發生了很多事,玄秀要與他分別,他將鳶無的毒留給自己,解藥給她;這毒給了她,解藥卻放在自己手裏。


    那時候的他大約有些天真,以為這也是種聯係。也許哪天他跑去找她說自己中了鳶無的毒需要解藥,也算是個借口。他甚至幻想玄秀離不了他,服了這毒用性命來威脅他,也會有再見的機會。


    可惜一樣都沒如願。鳶無的解藥他掌握了方子,玄秀也沒有尋死覓活地服毒要挾他,反而成了璿璣門的弟子,更不止一次公開說有向道之心。於是終於在成親哪一晚,他將這毒的解藥扔進了池中。


    她既已放下,他也不用糾纏。


    隻是造化弄人,現在她的妹妹卻中了這毒來了。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玄月醒了過來,臉色已經從灰白轉為紅潤,這是不祥的征兆。


    她睜開眼睛,以為自己在做夢。仿佛還在二十多年前,那個少年一點也沒變,仍然是那身紫色袍子,側臉的弧度好看的叫人移不開視線,眼簾微垂時,長睫似遮住了她柔軟的心底。直到他轉過頭來,看到他額間的幾條細紋,方覺歲月如梭,黃粱一夢。


    “月兒,還記得我麽?”


    聲音倒是變了,玄月想,變得低沉多了,果然不是當年了……


    唐知秋見她不回答,皺眉低語:“不記得了?”


    “唐知秋……”玄月閉了閉眼,別過臉去:“我不想來見你的。”


    “哦?我以為你把自己保養得這麽美,就是為了來見我的呢。”唐知秋低聲說著,像是在跟老朋友打趣。


    “我隻是想讓自己過得好一些罷了,這世上能對自己好的,就隻有自己。”玄月輕輕喘了口氣,終於又看向他:“我是不是快死了?”


    唐知秋靜靜地看著她的雙眼,點了點頭:“若是常量,至少可以拖延數月,我就是立即著手研製解藥也有可能救得了你,但是你被灌了一整瓶……應該熬不過一盞茶的時間了。”


    “是麽……真意外……”她有些怔忪:“怎麽也沒想到我會死在唐門的毒上……”


    唐知秋問:“是誰做的?”


    “玄秀的徒弟。”玄月咧開嘴笑了:“這是不是報應?當年如果不是因為我,玄秀可能不會跟你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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