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他還有什麽想殺的人。你怎麽會知道一個神經病想幹什麽?除了那把槍之外,有人還打電話給警方說,在槍擊案之後,他見到有人跑出大樓,衣著打扮跟湯米的日常裝束一模一樣。如果他穿他那件邋遢的紅色運動衣,人家就會以為他是那裏的小弟了。”


    “這麽聽來證據是相當有力了。”


    “這次換別人去吧,”卡普蘭說,“我告訴他說,我這次不適合替他辯護,不管怎樣,我是不想再沾惹他了。”


    當我回想到這裏的時候,我在報紙上看到赫雷拉日前出獄的消息。他在監獄裏度過了十年的煎熬歲月,好在他沒惹什麽麻煩,總算是平安出獄了。


    湯米·蒂勒裏因為殺人,入獄兩年三個月,但最近他卻被一把廚房用的菜刀殺死,兇手不明。我猜想是赫雷拉在報仇,但我也懶得追究,也許是他在坐黑牢的時候,湯米沒有按時寄支票到他老家去。也許是湯米又用電話招搖撞騙,但是在麵對麵的時候,沒有辦法解釋清楚。


    許多事都變了,許多人也不見了。


    街角的那家希臘酒吧不見了,現在是一家韓國人開的水果攤。波莉酒吧現在被改作五十七餐室,內部裝潢搖身一變,從低俗改為高雅,以前那個讓人有點噁心的猩紅壁紙跟霓虹燈全部不見了。火焰和藍橙鳥也都不見了。在以前麥加文酒吧的地方開了一家牛排館。小貓小姐在他們拿回帳本之後的一年半關門了。約翰和斯基普把店麵頂了出去,新主人在原地開了個同性戀俱樂部,不過也隻撐了兩年,又換人經營。


    我跟斯基普碰麵的那家健身房也開不下去了。後來,有人在那裏開了一家舞蹈教室。兩年前,那幢樓被拆了,原地蓋了一幢新大樓。我與弗蘭共進晚餐的那家法國餐廳現在也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家時髦的印度餐館。另一家格調比較高的法國餐廳倒還在,不過,我還是沒進去吃過。


    滄海桑田。


    傑克·迪博爾德死了。心髒病。我知道這個消息時,他已經死了六個月了。蒂勒裏的那個案子之後,我們沒怎麽聯絡。


    跟斯基普把店賣掉之後,約翰·卡薩賓離開了紐約。我聽說他在漢普頓開了酒吧,而且結了婚。


    七七年底的時候,莫裏西酒吧也關門了。雖然被控走私軍火,但是蒂姆·帕特卻逃過被起訴的命運,他的兄弟也不見了。奇怪的是一樓的劇場倒還在經營。


    斯基普死了。在小貓小姐關門之後,他有點失魂落魄,待在公寓裏的時間也越來越長。有一天,他在餐桌邊,死於急症。


    七六年初,比利·基根離開阿姆斯特朗酒吧,也揮別了紐約市。我最後一次聽到有人提他,說他在舊金山,賣蠟燭、絲花或是什麽跟酒吧完全不相幹的東西。一個月前,我在第五大道一家書店裏碰到丹尼斯,他手裏抱著一疊瑜伽、精神主義和心靈學之類的書。


    艾迪·凱勒兩年前從紐約警察局退休。頭兩年,我還接到他寄來的聖誕卡,他那個時候好像是在佛羅裏達州的一個小漁村。最近我就沒有他的音訊了,或許是因為我始終沒回信的緣故。大部分的人在寄出卡片,卻沒有收到回音之後,就會把名單上的那個人劃掉。


    天哪,真的過了十年了嗎?我的一個孩子上了大學,一個在軍隊裏服役。我完全不記得上一次我是什麽時候跟他們一起去打球,逛博物館。


    安妮塔又結婚了。她還住在老地方,隻是我不再寄錢給她。


    這麽多的變化,一點一滴,使得這個世界跟以前完全不一樣。去年夏天,最後一家地下酒吧也關了。阿姆斯特朗的租約到期了,吉米無意續約,一定是該死的中國餐館乘虛而入。吉米在五十七街跟第十大道的拐角處重新營業,但是距離我住的地方就太遠了。


    不過,這也不打緊,因為我已經不喝酒了。有沒有地下酒吧,對我來說,完全沒分別。我很少去點蠟燭,但卻常常待在教堂地下室裏,用保麗龍的杯子喝沒摻波本的咖啡。


    回頭看看這十年的往事,我相信我現在會用不同的方法處理以前的事了。可是,現在什麽事都不同了,真的,改頭換麵,全然不同了。我現在還是住在相同的旅館裏,在相同的街道活動,偶爾去看場球賽或是拳賽。可是十年前我喝酒,現在我卻滴酒不沾。我不會為我喝進去的任何一滴酒感到後悔,但我非常感謝上帝,現在不用再靠那玩意兒了。


    因為這樣,你看,我在人生的旅途上不是少走了許多冤枉路嗎?我發現我現在完全變了個人。對啊,完全不同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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