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添田給久美子家打了個電話。


    “昨天晚上真是太遺憾了。”接電話的正是久美子,“我姐夫蘆村亮一前天剛從九州開完學術會回來,就請我和母親去t酒店吃飯了。吃到一半,他突然建議我把您叫來,於是我就給您打了個電話。結果聽說您已經回去了,大家都很失望呢……”


    “那可真是太對不起各位了。”添田道了個歉,“其實我沒有回去,隻是有些事情不在辦公室。那通電話之後沒多久我就回去了,結果還是沒趕上。之後我還給您家裏打了個電話,可是家裏沒人,原來是這樣啊……”


    “真是太不巧了。姐夫還說有話要跟您說呢。”


    “是嗎?他已經從九州回來了呀?”


    “嗯,從福岡回來的。”


    “九州”這個詞引起了添田的興趣。門田源一郎的老家雖然不是福岡,但佐賀也在九州。他隱約感到其中似有聯繫。


    話說回來,蘆村亮一為什麽想和自己說話呢?之前他們從未交談。


    “我直接打個電話給蘆村先生吧?”添田說道。


    “嗯……”久美子在電話那頭思考了片刻後,回答說,“不用了,還是我問了告訴您吧。”


    畢竟添田和蘆村亮一不是很熟,直接打電話有些突兀。


    “那我就等你的消息……有時間我會去府上拜訪的。”


    “您已經很長時間沒來啦,母親還盼著您來呢。”


    “請替我向她問好。”


    添田掛了電話之後,久美子的話還在耳邊縈繞。蘆村亮一有話要和直己說?


    添田彰一焦急地等待著佐賀分部的報告。


    要是他能離佐賀再近一點,肯定會親自前去調査。可那畢竟是九州,去一趟沒那麽容易。現在他也隻能寄希望於分部的報告了。


    兩天後,分部的回覆同其他稿件一同送到了報社。


    當時接電話的分部長親自在稿紙上寫了報告。


    兩天前接到委託,我分部已進行過調查,結果如下:市役所表示,您要找的門田源一郎曾居住在佐賀市水江町xx號。分部立刻派部員前去調查,發現並無此人已死的證據……


    讀到這兒,添田大吃一驚。沒想到他那些許的懷疑竟又一次變成了現實。


    當時外務省的官員告訴他門田已經死了,他對此一直深信不疑。人就是有這樣的心理:一且相信了某件事,就會先入為主地以為那絕對不會錯,絲毫不會起疑。門田的死就是最好的例子。添田一直以為官員告訴他的就是真相。


    但此人目前並不在上述地址居住。……門田源一郎駐外時喪妻,也沒有子女。目前在該地址居住的是門田的胞兄夫婦。也就是說,門田在二戰結束後回國,辭去了外務省的工作,並  在胞兄夫婦處寄宿過一段時間。


    一九四六年前後,此人聲稱要前往關西,此後音訊全無。他的胞兄曾委託警方調查門田的下落,但目前依舊生死不明。


    這件亊蹊蹺之處在於,在門田離家出走之後,東京的外務省方麵就出現了門田源一郎己死的謠言。他的胞兄稱,也許是東京方麵把門田的失蹤誤會成了死亡。


    添田彰一看完報告,伸手扶住額頭,陷入思索。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告訴添田“門田源一郎已死”的那名官員,也是聽信謠言,因而產生了誤會。


    然而,這誤會究竟是從何產生的?添田覺得這件事背後定有隱情。


    不過,這份報告也讓事態更加明朗了。


    從大和郡山急匆匆趕來東京的伊東忠介,肯定去找了門田源一郎。


    這也意味著,其他人都堅信門田已經死了,隻有伊東忠介知道他還活著。也就是說,伊東忠介雖然在大和這個地方城市經營一家小雜貨店,但一直關注著公使館時代的同僚。


    可以如此假設:伊東忠介通過野上顯一郎留下的筆跡,發現他並沒有像政府公布的那樣已經去世,而是活著回到了日本。他知道野上顯一郎喜歡古寺,猜到他定會造訪大和。他還推測,野上顯一郎的藏身之處就在東京。


    伊東忠介馬不停蹄地趕到東京,造訪了門田的隱居所。那一定是世田穀的郊區。


    可是門田為什麽會失蹤呢?他巳經去世的謠言又是怎麽產生的呢?他在公使館的時候,不過是個小小的書記生。


    突然,添田又有一個全新的想法:一等書記官野上顯一郎前往瑞士的醫院時,絕不會是單獨行動的。如果他的死訊是一場謊言,那他的瑞士之行就需要進行一定的偽裝。至少,他必須把自己偽裝成病人。


    當時極有可能是由門田書記生陪同野上一等書記官去的瑞士。沒錯,瑞士之行的秘密正是解開謎題的關鍵。


    伊東武官深信野上一等書記官真的死了。然而,如果野上顯一郎還活著,那就有必要質問一下當時陪同野上前往瑞士的門田書記生。也許這正是伊東忠介死在世田穀郊外的原因。


    那麽,伊東忠介為什麽被殺呢?是門田源一郎這條線索害死了他嗎?添田想到這兒,發現自己的假說還有漏洞:為什麽伊東忠介住進品川的旅館之後,沒有立刻去世田穀,而是去了田園調布和青山呢?


    瀧良精住在田園調布,村尾芳生住在青山。他們都與野上顯一郎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添田早就猜到,伊東忠介是去找他們兩人了。一開始他還以為伊東是去打聽野上顯一郎的下落,可是現在他又想到了另一種可能性:他是不是去打聽門田源一郎的藏身之處了?


    也就是說,伊東忠介認為,當時的副書記官村尾芳生和駐當地報社特派員瀧良精是不是知道門田的所在?即使不知道野上顯一郎之謎的真相,伊東也想搞清楚門田現在究竟在哪兒,所以他才會拜訪這兩人吧。


    這兩人中,勢必有一個人告訴了伊東:門田源一郎住在世田穀。至於是誰就不得而知了。於是,伊東就在他的指引下,去了世田穀。


    但添田隱約覺得,告訴伊東忠介這件事的,是瀧良精。


    這一點能從瀧良精的態度判斷出來。他突然辭去了世界文化交流聯盟常任理事的職務,逃到了蓼科,之後又跑去了京都,行蹤十分詭異,充滿謎團。很明顯,瀧是在躲避某人。


    這時,添田想起伊東忠介的名字並不在舊軍人的聯絡名冊上。


    從這一點看,在鄉間開著小雜貨店的伊東忠介可能已經拋棄了過去的美夢,然而從這一次的事件看,伊東忠介很可能在暗中與中央方麵保持著聯繫。


    不過,行蹤不明的門田源一郎究竟身在何處?


    添田下定決心。他有必要再見一次瀧良精與村尾芳生。不,是必須要再見他們一次。


    22


    添田彰一給瀧良精家打了個電話,發現他還是沒有回家,家裏人也不知道他的行蹤。


    添田總覺得瀧良精肯定會通過某種形式聯繫家裏,可他並沒有追問。想必瀧肯定囑咐家裏人不要聲張自己的下落,問了也是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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