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美子搖了搖頭。半夜的事故發生之後,她心裏就一直很不平靜。她決定出門散散步,並小心翼翼地鎖上了門。


    酒店門口的門童正忍耐著寒風。


    “早上好。”


    前台的工作人員目送著久美子離開。


    久美子走下酒店前方的坡道,來到電車軌道旁邊。身處景色之中的感覺,與站在窗口眺望風景的感覺完全不同。一輛前往大津的電車載著為數不多的客人飛馳而去。


    穿過電車的軌道,沿著傾斜式台階緩坡一路向下。這一帶有許多樹林。東山的山間還留著一絲霧氣。


    久美子在那兒折了回來,回到了電車道上。沿著坡道往上爬,發現周圍的房子越來越少。山科方向有許多坡度很緩的小山丘。


    久美子散了會兒步。周圍沒多少人。一輛裝著蔬菜的卡車駛過。


    她想起了東京的家。這個時間,母親應該在準備飯菜吧。


    她走了三十多分鍾。又回到了電車軌道旁的起點。酒店就在高地上。後麵滿是樹林,環境非常幽靜。那棟建築物仿佛沉睡在美麗的景色中一樣。誰能想像昨晚在這裏竟發生了這樣一起槍擊案呢?


    四五個女學生拿著書包,邊走邊聊。聽起來多軟的京都方言啊。


    久美子沿著緩坡爬了上去。如果坐車的話,可以讓車直接停到酒店門口。


    她走到能看見酒店大門的地方,發現有一輛車正要發動。那是一輛漂亮的外國車。四五個酒店員工正在為客人送行。


    久美子走進大門時瞥了那輛車一眼。車窗後是一張外國人的臉龐。久美子站住了。那不是在苔寺遇見的那位法國夫人嗎?那極具特徵的發色和側臉……絕不會有錯。


    可是車已經開動了。對方也沒有注意到久美子。汽車沿著反方向的斜坡向下開去。


    這時久美子才透過後車窗看見法國夫人身旁還有一個男人的身影。她想起昨晚夫人邀請自己共進晚餐的事情。旁邊那個人一定是她的丈夫,就是在南禪寺走廊裏坐下,凝視著假山,很像東洋人的男士。


    原來那對法國夫妻這麽早就出發了啊。


    也許他們本來就是這麽計劃的。不過久美子覺得,他們之所以會這麽早出發,肯定是受到了昨天半夜的那起事件的影響。


    騷動發生的房間,就在他們的隔壁。半夜響起槍聲,還有人中彈。對身在異鄉旅行的外國人來說,一定是很大的驚擾。他們會因此改變行程,提早離開,也無可厚非。


    久美子回到房間,要了碗麥片。


    可是她並沒有食慾,總覺得胸口堵著什麽東西,食不下咽,隻吃了半碗。


    也該出發了,久美子收拾了一下,打電話讓酒店辦退房手續。


    如果中槍的真是村尾……她很是擔心他的情況。今天早上酒店裏如此安靜,可見傷者肯定巳經被送去了醫院。隔著窗戶開槍。事態絕非尋常。況且村尾還用“吉岡”這個假名辦了人住手續。想到這兒,久美子的心便無法平靜。


    村尾是父親的老部下,絕不是毫無幹係的陌生人。可能的話,她真想去醫院探探病。然而,想到對方用的是假名,久美子就猶豫了。


    有人輕輕敲了敲門。


    “您要退房嗎?”


    身著白色製服的門童出現在門外。


    “謝謝您的惠顧。”他將放有帳單的銀盤遞給久美子。


    “昨天晚上你們一定很忙吧?”久美子問道。


    “是啊……”門童低下頭,“給您添麻煩了。”


    “沒事。對了,傷者情況怎麽樣了?”


    “昨天半夜我們叫了救護車,把他送到醫院去了。”


    “傷勢如何啊?”


    “說是沒有大礙。”


    “那真是太好了。”久美子長舒一口氣,“傷者叫什麽名字啊?”她想確認一下。


    “他姓吉岡。”


    果然是吉岡……


    “査出犯人是誰了嗎?”


    “還沒……”門童好像隻有二十歲,滿臉稚氣,“事件發生之後警方立刻就趕到了,可案情還不明朗。”


    “犯人是從窗外隔著玻璃開槍的嗎?”


    “是的,警方懷疑犯人是從後山過來的,現在正在調査呢。還說犯人不止一個。”


    “哎?不止一個?”


    “是的,說是從腳印看至少有兩個人。”


    門童對這起事件也很感興趣,所以很熱情地回答了久美子的問題。


    “對了,小姐,警方還發現了一件怪事。”他彎腰對久美子說道。


    “怪事?”


    “嗯,說是窗邊有一張紙,警方懷疑是犯人想從射穿的窗玻璃塞進來的,結果因為某些原因落在了那兒。”


    “是嗎?紙片上寫著什麽啊?”


    “聽說是‘叛徒’這兩個字。”


    “叛徒?”


    久美子倒吸一口冷氣。


    難道這“叛徒”指的是村尾芳生嗎?


    “那字是用鉛筆寫的,而且字跡很潦糙……但警方還不確定那究竟是犯人寫的,還是有人惡作劇。”


    “這樣……”


    “兩人的對話到此為止。久美子把錢放在銀盤上。她站起身,而門童已經提著她的行李箱先走了出去。


    她環視房間,確認沒有遺忘東西。這時,她又看見了桌上的電話。


    從昨晚到今天早上,她總共接了三通可疑電話,也不知道究竟是誰打來的。短短幾句話,隻能讓久美子猜出那是個嗓音沙啞的男人。對方究竟是故意的,還是偶然打錯的也不得而知。然而連續三次,豈會如此偶然。


    在門童離開兩分鍾後,久美子也走出房間,來到了走廊。


    隔壁房間大門洞幵。和自己的房間一樣,隔壁房間也鋪著緋紅色的地毯。屋裏有些響聲。原來是圍著圍裙的女服務生正在用吸塵器打掃。


    久美子停下了腳步。她走到房間門口,朝屋裏看去。女員工正在打掃,可見客人並不在屋裏。也許他去樓下的食堂吃飯了吧。


    手握吸塵器的女員工見久美子站在門口,抬起了頭。


    “請問……”久美子問道,“這間房的客人是不是不在啊?”


    如果那真是瀧良精,她就想跟他打個招呼。


    “不在。”女員工搖了搖頭,“這位客人已經退房了。”


    久美子吃了一驚。“他是什麽時候退房的?”


    “嗯……大概一小時前吧。”


    一小時前——正是久美子在電車軌道旁散步的時候。


    久美子萬萬沒有想到瀧良精竟會這麽早退房。


    “請問這間房裏的客人叫什麽名字啊?他可能是我認識的人。”


    兩位女員工麵麵相覷。


    “好像……是姓川田吧?”


    “川田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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