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玉硯正式接掌了京城府尹的印鑒,和戴府尹做了交接。


    戴府尹也換掉了府尹的頭銜,正式躍為尚書,戴尚書。


    戴尚書對新上任的謝府尹十分客氣,要是換個其他的繼任者,他還不會如此,但是謝府尹不一樣,光是對方的家世背景,即使謝府尹不科考為官,隻繼承爵位掛虛職,也夠令大部分京城官員,巴結的了。


    在戴尚書看來,新任謝府尹擁有這樣的家世,還能不驕不躁,在南蠻苦幹,打基礎十幾年,回到京畿道後,又能短短不到一年,做出優秀成績,還從府尹選拔中脫穎而出,這樣的人才,日後絕對能步步高升,對方隻是缺一個契機而已。


    這些在他眼裏是加分項,但,不是核心重點。


    這大晉王朝肯踏實埋頭苦幹的官員多了去了,他要是每個都欣賞,哪裏欣賞得過來。


    核心重點是,經過他的細心觀察,他發現,這位謝府尹是皇帝的心腹朝臣之一,雖然對方行事低調,但是,不妨礙他火眼金睛。


    所以,為了能與這位新任謝府尹結交,戴尚書在交接的時候,恨不得將所有的功夫和經驗全都傳授給對方,希望能讓對方看得,自己的誠心!


    戴尚書很清楚,他要是還想升遷,除了政績和皇帝的寵信之外,他還缺的就是權貴的扶持了!


    其他的權貴世家,他是不敢去結交的,誰知道,那些腐朽的世家什麽時候被清算呢。


    但是,謝家不一樣,一脈單傳的謝家,隻要謝府尹不倒,謝家就絕不會落敗。


    按照目前他的觀察,謝家短時間內倒不了,隻會越來越鼎盛。


    很可惜,謝玉硯是一個標準的慕強之人,雖然戴尚書全力傳授功夫,但是,在他看來,這本就是應該的,不過,他還是感歎了一下,比起他去雲縣任職主簿時候,麵臨無人交接的場景,還是現在有人交接比較愉快,至少他不用像個無頭蒼蠅一樣亂轉。


    雖然當了京城府尹之後,就要每日四更天起床,參加早朝,但是,這樣的早起,他還算習慣,這可比在雲縣時,通宵辦案之後,次日還要正常處理公務,爽多了。


    他每次將新任職的情況,與在雲縣縣衙時的情況,相對比之後,就特別想將自己的吐槽,寫信,寄到雲縣,給罪魁禍首,看看。


    但是,他每次都忍住了。


    按照計劃,他應該慢慢和黃十三郎拉開關係,如果他現在寫信保持連續,那一切都可能功虧一簣。


    於是,他為了緩解自己的症狀,決定給自己增加一個習慣。


    那就是寫日錄閑書,記錄他每一天的想法,為了避嫌,他還會在開頭和結尾的部分加入一些與之無關的,對天氣和花草樹木的描寫。


    除了與戴尚書交接工作之外,謝玉硯在慢慢熟悉了府尹的工作之後,開始著手排查京城的人口和房屋詳情,白日在府尹內處理政務,等到下值後,到不繁華的城區和城郊檢查具體的情況,並記錄下來。


    即使是大雪天氣,也未曾懈怠。


    這是為了防範於未然,雖然京城城內及其附近住的大都是磚瓦房,但,在大雪持續降落之後,也難免會有雪壓垮了屋頂。


    皇帝在選拔考試最後一考中,提到這個問題,絕對不是心血來潮,而是根據往年的雪災數據,所得出的結論。


    而謝玉硯要做的就是,將災害的傷亡程度,降到最低。


    而他上任時間太晚,已經錯過了預防的時間,現在,他能做的就是,盡量補救,已經確定可能會發生災害的地區,做好救災搶險的工作。


    隻要他上任之後,解決了這個難關,那他接下來的工作,將會容易很多。


    這日,他將昨日觀察的記錄文書帶到府尹衙門整理,被韓少府尹發現了。


    韓少府尹本就對新任謝府尹的勤勉程度,很是欣賞,在看到對方在整理一些陌生的文書與數據時,有些驚訝。


    因為之前戴府尹處理的政務,大都是左右少府尹已經過了一手,戴府尹負責決策而已。


    所以,韓少府尹見此,忍不住問,“謝府尹,您這些文書都是何處得來的?”


    不是他陰謀論,而是他擔心有人越級將文書與數據呈報上來,沒有經過查證的文書與數據,很有可能是坑……至於具體要坑哪個官吏,那就不好說了,但是,他作為少府尹,是府尹的左膀右臂,肯定是逃不過責罰的。


    謝玉硯,“是本官下值後,到京城各處巡查記錄的。經過這段時間,本官翻閱往年卷宗之後,發現這些地區,都是最易產生寒潮和雪災的地方,在災害發生之前,官府應該提前預防和避免災害的發生,而本官發現,府尹衙門這些年,都沒有什麽預防措施,大都是災後處理和安撫,所以,本官才親自前往記錄。”


    韓少府尹聞言,瞬間震驚呆愣在原地。


    韓少府尹猶豫了下,問道,“提前預防的話,我們又不清楚這災害何時會發生,到底會不會發生,即使有司天台預測天氣,但司天台也不敢保證。災害是否會發生,這又如何預防呢?前兩年,戴府尹在下雪天,也有命人加強對這幾個區域進行巡邏,但是,浪費了人力物力,沒有得到正向的反饋,還被其他朝臣參了一本,被當朝指認有中飽私囊的嫌疑。”


    謝玉硯,“……”


    這就很離譜了。


    謝玉硯,“那雲縣今年上報上來的撥款要求,戴府尹都批了,這是為何?”


    韓少府尹,“雲縣一直都處於入不敷出,需要朝廷撥款扶持。而今年不知為何,雖然稅金和人口逐漸減少,但是卻總體處於有餘之態,而且撥款金由雲縣自負,所以戴府尹自然不會卡下來。”


    謝玉硯,“……”


    他無語了,怪不得年中政績考核的時候,給打分的成績,比黃縣令預計的高很多。


    韓少府尹,“再加上雲縣今年沒有申請朝廷撥款發放雲縣縣衙俸祿等,全部都由雲縣地方支付了。再加上今年,雲縣案件頻繁,黃縣令隻要求撥款賑災,安撫百姓。戴府尹就算不願意也隻能批了,穩定民心是大事。不過,最近這幾個月,雲縣呈報上來的商稅金額開始有上升的趨勢,所以,下官以為,適當的增加撥款,一能安撫民心,而能穩固地方經濟,一箭雙雕,何樂而不為。”


    說實話,自從他上任當韓少府尹後,他就發現,雲縣除了今年之外,往年每月都寫撥款申請,十分明目張膽要求朝廷撥款,再看看雲縣每年支出的大量錢財,全部跟打水漂了一樣,看得他觸目驚心!


    雖然隔一兩年,雲縣縣衙的官吏就會被清剿一波貪官汙吏,但是,狀態半點也沒有改善,他一直都對雲縣的印象極差!


    就喜歡打秋風的親戚一樣,令人不適。


    而今年,他發現雲縣竟然不要求撥款了,差點放鞭炮慶祝。


    說實話,就黃縣令要求的那一點點賑災款,而且還不需要京城掏錢,他當時連想都沒想就給通過了!


    這是喜事啊!


    他覺得戴府尹大概也是和他一樣的心理。


    謝玉硯讓韓少府尹將雲縣請求撥款賑災的文書,拿過來給他過目。


    等他看到申請文書的時候,終於明白,為什麽韓少府尹他們就算看了這份文書,也沒能知道雲縣的具體布置。


    文書上給出的數據十分詳細,也寫明了具體要采買的物品明細,以及要分發的百姓,甚至細到給出具體地址了。


    但是,要是沒有親自參與雲縣的災前預防布置的話,也隻能說做這份文書的人,十分務實,卻無法通過這些詳細的數據,真正地推論出具體做法,隻能知道要分發這些物資給這些人。


    謝玉硯看了下負責起草文書的人,竟然是崔錄事。


    怪不得數據寫得這麽詳實。


    謝玉硯指著這份韓少府尹,問他,“這份文書呈送上來時,可有附上賑災計劃書?”


    韓少府尹搖頭,“並無,不過已經按照條例要求,規格正確,甚至數據比其他地方呈上來的還要詳實……”


    他心想,這位新任謝府尹該不會和雲縣其他官員有糾葛,現在升遷後,要開始給對方穿小鞋了吧?


    但是,看對方這行事風格,應該不至於那麽……小心眼還記仇吧。


    謝玉硯輕笑,“韓少府尹,你要是想知道災前預防的具體布置,可以寫溝通文書,讓雲縣衙門給你寄一份他們的災情控製,從災前到災後,都有具體的計劃和布置,本官很慶幸能參與他們前期的災前預防措施討論與實施,所以,本官見京城竟然沒有半點災前預防舉措,才會下值後,親自前往易產生災害的區域,進行觀察和記錄。”


    韓少府尹聞言,瞬間鬆了一口氣,誰也不想自己的上司是個小心眼還記仇的人,否則,每天都要小心翼翼,唯恐不小心哪裏得罪對方而不自知。


    韓少府尹麵上帶著笑意,言語帶著欽佩之色,“原來如此,謝府尹如此求真務實,一心為民,不知謝府尹可還需要幫手?下官還算有些速記的本事,可以為謝府尹效勞一二。”


    謝玉硯微笑,自動送上門的免費勞力,不用白不要,“韓少府尹若是願意,本官自然欣喜,隻不過,本官醜話說在前頭,要是行至中途想要退出,那可不行,而且入夜後,風雪冰寒入骨,非常人所能忍耐。”


    韓少府尹鞠躬拱手,“謝府尹請放心,下官願意吃苦耐勞,效仿您一心為民,盡忠職守的美德。”


    謝玉硯看出來了,這位韓少府尹不僅行事有章法高效率,且處事圓滑、會拍馬屁,怪不得能年紀輕輕就做到少府尹的位置。


    等下值後,他們二人一起在府尹衙門附近的食鋪簡單用了晚膳,就開始了對易產生災害的區域的巡查,和記錄。


    ……


    雲縣縣衙。


    黃縣令昨夜幾乎通宵刑訊嫌犯,今日又早早出門,繼續到山村巡查,到現在才回縣衙,抽空處理政務文書。


    卻不想,他才批閱了幾份文書。


    巡查回來的喬縣丞給他帶來了一個壞消息。


    黃縣令聽著喬縣丞的匯報,忍不住喝了一口冷茶,揉了揉眉心。


    “你的意思是,你和韓典史,以及苟課稅,昨夜沒有匯報本官,就連夜去梨莊緝拿了一個犯罪未遂的嫌犯,現在關在審訊室?”


    喬縣丞咽了咽口水,有些心虛,“是的,黃縣令,因為抓捕他回來時,以及快天亮了,卑職和韓典史來不及繼續審訊,隻能先回去睡了一個時辰。原本想著今日早點和您交代此事,沒想到,卑職來應卯的時候,您已經帶隊出發了……”


    他說完,內心很麻木!


    可惡,昨晚石頭剪刀布,他輸了!


    韓典史和苟課稅太不講義氣了,竟然讓他自己承受他這個年紀,不該承受的壓力。


    他第一次麵對黃縣令,害怕到想哭!


    萬一黃縣令生氣了,將他踢出縣衙了怎麽辦?


    黃縣令瞥了喬縣丞一眼,見對方一臉心虛還帶著委屈表情,他歎了一口,“你隨本官去審訊室看看,你記得帶上筆墨紙硯,負責記錄口供。”


    喬縣丞聞言,立刻精神煥發,中氣十足,“是!”


    他竟然沒有挨罵也沒有挨罰,太好了!


    他感覺自己能愉快得當場跳起來。


    他愉快地拿上筆墨紙硯,跟在黃縣令身後,前往審訊室。


    黃縣令進了審訊室,聞到一股若隱若現的尿騷味,看來,嫌犯已經嚇尿了?


    他進門看向嫌犯時,一眼就看到嫌犯脖子上的傷痕,雖然已經結痂,但明顯是新的傷口,沒有經過任何處理,再看嫌犯見到他時,第一眼看的是他的官服,在看到官服時,瞳孔微縮,表現出明顯的恐懼與害怕。


    嫌犯甚至忽略了跟在他身後的喬縣丞。


    很明顯,對方被穿著官服的人,用刀架在脖子上,威脅過,而那個人不是喬縣丞,否則對方應該感到恐懼的是喬縣丞,而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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