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小月戲班班主容決,他自然不敢說出自己連著戲班子的人,都帶到了雲縣,他還不清楚這個黃縣令,到底是奸還是忠,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投鼠忌器。


    黃縣令頷首,“你何時離開鳳翔府的?何時見過康知府的?”


    霓裳小月戲班班主容決回想了下當時的情景,“康知府命人來找草民時,草民正好洗了鍋,要給女兒煮牛乳,草民一向嚴格按照作息時間,規劃自己的日常,辰時初煮牛乳,是固定的,因為草民的女兒,在辰時正,要去附近的女子私塾,上啟蒙課。草民到鳳翔府府衙的時候,草民見晨光已經照進了府衙的荷塘之上,讓幹枯的蓮枝,帶上了一股神聖的氣質,草民下意識看了下太陽的位置,那會兒,應該是辰時正又一刻鍾左右,草民在府衙的一個茶室,見到了康知府,他當時,正在喝茶,看起來有些焦慮急躁,草民生怕惹怒對方,不敢太過接近,沒走到室內地板中心就行了跪拜禮,草民聽他說了刺殺計劃時,十分驚訝,下意識抬頭看了康知府一眼,卻見他眼下青黑嚴重,看起來應該至少一個月沒有好好休息了。”


    他說到這裏頓了一下,“因為草民是戲子,比較注重外貌的包養,所以對這方麵比較有心得,草民看了一眼,就趕忙低頭了。草民當時十分震驚,因為草民自從剛到鳳翔府的時候,機緣巧合之下,見過對方一麵,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了,他當年對草民有舉手之恩,所以草民為了償還恩情,這些年,在年節的時候,有按禮節送禮。除此之外,草民與他沒有任何交集,按理來說,康知府不應該會讓草民來刺殺黃縣令才對……草民雖然想不通,但是,草民心中十分難安。康知府催促草民快點下手,草民十分害怕,所以今日立刻就收拾了下細軟,就跑到雲縣了。在出城門的時候,草民注意到守城門的那記錄上,寫的時辰是巳時三刻。草民是坐馬車來雲縣的。在路上時,草民隱隱感覺有人在追蹤草民,草民讓車夫幫忙注意,草民從車夫的描述上來看,追蹤草民的人,很可能是康知府的一個客卿,草民當時進府衙的時候,在長廊見過那人,那人的外貌特征十分明顯,在眉心有一個豆大的黑痣。”


    “進城門時,草民沒有留意時辰,因為那時候,草民實在害怕,隻著急想要進城,混入人群,好逃脫追蹤,不過,自從草民到了雲縣,就沒有再發現有人追蹤草民了。草民心想著,接下來要在雲縣安頓下來,草民就先去租賃了一個民居,等整理好了行李。在午時左右,草民用過午膳,才出發前來縣衙,隻是草民在經過縣衙附近那個茶樓時,被大家討論的話題吸引住了,聽得入迷,等草民回過神來,太陽已經西斜了……”


    如果黃縣令要去查他下榻的民居,也不怕查,因為,他租賃給戲班子成員住的院子,用得是其他人的名義,隻有那個民居,放著他自己的行李,才是以他的的名義,租賃的。。


    黃縣令聽著霓裳小月戲班班主容決之言,陷入了深思。


    已知,康知府的死亡時間,在午時正到申時正之間,這個霓裳小月戲班班主容決巳時三刻已經離開了鳳翔府,那麽,多麽就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但是,即使如此,對方也隱瞞了很多東西。


    一個著急逃亡的人,會去關注時辰的變化嗎?


    不僅是離開的時辰,抵達的時辰,幾乎對方在每個‘重要節點’的時間,都十分關注,並且記得相當清楚。


    黃縣令記得有一個嫌犯,有類似的習慣,但是,那個人已經死了才對。


    總不能那麽巧合吧?


    又或者,還有另外一個人,隱匿在那個謀逆者身後,借著對方的便利行事?


    黃縣令思及此,露出一個微笑,“霓裳小月戲班班主容決記性真好,連逃亡,都不忘要記住時辰。”


    霓裳小月戲班班主容決聽到這話,放在腿上的手,抖了一下,他微笑著,“隻是個人習慣,草民從小唱戲,所以十分關注時間節點,每一幕戲,要想出彩,不出披露,時辰的觀念,很重要。而且,草民接掌了戲班子以後,為了讓戲班子更上一層樓,草民為了精細化地充分運用好每一天的時辰,草民特地做了一個練習唱腔和動作的時辰安排表,要求戲班子所有人,都嚴格按照日常訓練安排進行訓練。”


    黃縣令沒有說,信或者不信,而是針對霓裳小月戲班班主容決見到康知府後的細節,反複詢問。


    審訊結束後,他不得不佩服對方,準備十分充分,隻是這樣的審訊,對方根本就不會露出馬腳。


    黃縣令平靜微笑看向對方,“既然你要回雲縣定居,那就明日辰時三刻,到縣衙辦理手續吧。今日先這樣,沒什麽事的話,你先回去吧。”


    霓裳小月戲班班主容決在經過高強度的審訊,已經麵露疲憊之色,他恭敬地行禮,向黃縣令致謝。


    黃縣令讓門外值守的衙役,將霓裳小月戲班班主容決帶出去。


    等霓裳小月戲班班主容決離開後,崔錄事記錄完剩餘的筆錄,才鬆了口氣。


    他看向準備離開審訊室的黃縣令,疑惑道,“黃縣令,這霓裳小月戲班班主容決,明顯有問題,為何要放他離開。”


    黃縣令,“他背後一定有一個為他出謀劃策的人,他的嘴巴很嚴,在沒有掌握他的犯罪證據之前,我們沒有權利對他動刑,而普通的審訊問話,問不出什麽來,與其將他羈押扣留,還不如讓他離開,放長線釣大魚。”


    崔錄事聞言,恍然大悟,“黃縣令,你說得對。”


    崔錄事感覺自己有些意動,他躍躍欲試地舉手,雙眼亮晶晶,“黃縣令,你需要一個盯著他行蹤的人吧?卑職願意自告奮勇!”


    黃縣令見此,麵露好笑之色,他搖頭拒絕了崔錄事,“不,這件事恐怕很危險,需要有腿腳功夫的人去。”


    崔錄事有些挫敗,失策,他竟然因為武功不行,被刷下去了!


    他開始思考,現在拜個武師傅,學武,來不來得及?


    他看了眼,悄無聲息,跟在黃縣令身後的黑麥。


    如果,黑麥大總管願意教他武功的話,那他成為三流高手,應該還有機會吧!


    但是,他要怎麽讓對方同意,教授他武功呢?


    他將目光放在了黃縣令身上,也許,黃縣令是個突破口。


    他邊想著,邊收拾東西,跟上黃縣令的腳步,回到文書處理室。


    原本已經到下值時辰了,要不是有霓裳小月戲班班主容決這個突發事件,那他應該和喬縣丞他們一樣,早就下值,回去躺炕上取暖了。


    崔錄事見外麵的雪花,已經從小雪,變成了鵝毛大雪,有些驚訝。


    這場雪,來得太突然,來勢洶洶,幸好他們提前做好了預防措施,不然,雲縣不知道多少百姓,會被這突如其來的大雪,帶走生命。


    崔錄事將手頭的工作,做最後的收尾和歸檔,然後,就披上蓑衣,準備離開縣衙,回家。


    他剛出文書處理室,就見黃縣令和黑麥在前麵拐角處等他。


    黃縣令,“崔錄事,本官正好要回去,一起吧。”


    崔錄事感激地看向黃縣令,“多謝黃縣令。”


    能坐馬車,誰想冒著雪行走!


    反正,他不想!


    黃縣令將崔錄事送到巷子口,在崔錄事下車之際,開口道,“明日,本官卯時正左右出發,你和本官一起應卯嗎?”


    崔錄事心中大喜,狂點頭,“多謝黃縣令,卑職會準時到巷子口等您!”


    他已經在想,等過陣子,送年禮的時候,他要多給黃縣令送點家鄉的特產了。


    黃縣令微笑頷首,“你回去吧,注意安全。”


    黃縣令目送崔錄事進了巷子,才讓車夫啟程,回黃宅。


    今日下值的時辰還早,黃縣令還得去找黃老夫子上課。


    想到上課,黃縣令感覺有些心累,他發現,自己年紀輕輕,就精力不夠用了!


    他在黃老夫子院子裏見到對方的時候,黃老夫子正在吃火鍋。


    黃老夫子自己吃一口,又給狸奴喂一口。


    他看那隻狸奴的肚子,已經吃得圓滾滾了,竟然還對魚肉虎視眈眈。


    黃縣令頓時羨慕了,這才是生活!


    他拱手鞠躬,“夫子,學生有禮了。”


    黃老夫子心情好,他斜睨了黃縣令一眼,“嗯,老夫還有要事,你先將桌案上那三本書,熟練背誦,待會老夫要抽查。”


    黃縣令感覺自己的臉要裂開了,永遠都是背誦!!!


    他已經在黃老夫子這邊,學到了一大堆,曾經沒有看過的書了。


    他本以為將軍府的藏書已經足夠豐富了,沒想到,黃老夫子才是真的高手!


    他真的很想將黃老夫子送回族學,讓對方好好培養一下黃家的子孫後代,不要光逮住他一個人霍霍!


    他不是資本家,但是,他的羊毛都快被霍霍光了。


    真的是人生悲劇啊!


    他不想年紀輕輕就聰明絕頂了!


    要是他不小心成了地中海,那他一定要剃成光頭,提前退休,去找個無名寺廟,當個無名和尚,過上每日釣魚的悠閑時光。


    等黃縣令完成今日的課業,已經是子時了。


    他沒有多耽誤,立刻就回去洗漱睡覺,再不睡,天都要亮了!


    等黃縣令走後,黃老先生看著對方的背影,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每天都搞到這麽晚,就算他白天能補覺,但是,他一個糟老頭子,也遭不住啊!


    他在思考,一個縣衙的政務,有這麽繁忙嗎?


    他決定明日,就去縣衙,就近觀察一下,對方到底都在忙些什麽!


    ……


    翌日,黃縣令準備出發去應卯的時候,就看到,一個不速之客,坐在馬車裏等他。


    黃縣令挑眉,“夫子,今日天冷,你要去何處?學生讓人給您備上有暖爐的馬車吧。”


    黃老先生穿得非常厚實,還披了一件狐裘,“不必,今日老夫也要去縣衙,一起吧。”


    黃縣令,“……”


    他眼看著時間不多了,就沒有繼續勸,就算他將對方勸下車了,對方也能馬上坐上另一輛馬車,跟上了。


    與其如此,不如將對方,放在眼皮子底下,盯著。


    馬車到了崔錄事家的巷子口,停下。


    黃老夫子見車停了,有些驚訝,這路程不對,他還沒開口問,就聽到黃縣令主動對他解釋道,“夫子,學生與同僚約定好了,今日和他一起去縣衙,還請夫子稍等片刻。”


    黃老夫子沉默一秒鍾,“你和縣衙那群小官小吏,關係很好?”


    黃縣令微笑,“同僚之誼。”


    黃老夫子冷笑,“哦,老夫怎麽聽說,你為了讓縣衙的官吏能夠二十四個時辰都隨時待命,聽候差遣,強製要求他們住在縣衙?怎麽這個這麽特別,還住到這破地方來了。”


    黃縣令真的覺得黃老夫子早晚要死在這張嘴上!


    “夫子,您誤會了,學生並沒有強製他們住縣衙,隻是縣衙內的官吏的家都距離縣衙有一段時間,他們要是住在家中,趕過來應卯,這來回的腳程,都至少要花費兩個時辰,如果他們在城內租賃房子下榻。以他們的俸祿,就算他們存十來年的錢,都攢不下多少身家,學生也是為了提高他們的積極性,和對朝廷的忠誠度,才想到,給他們提供食宿。”


    聽到這番話,黃老先生,心下微動,他睜開眼睛,看向黃縣令,問,“這租賃費和日常花費,真負擔如此重?”


    黃縣令點頭,“不僅如此,他們還需要養家,要是他們在城內租賃民居,那完全養不了家,光是養活自己就要節衣縮食了,要是租賃在城外,費用會便宜,但是,這樣一來,以他們的觀念來看,還不如回家住,本地的官吏尚且如此,更何況,有些是來自其他州縣的……”


    他還沒說完,崔錄事,便打開車門,探頭進來了。


    崔錄事見車上還有黃老夫子,十分驚訝,但是,他麵上看不出來任何驚訝之色。


    他十分禮貌地向黃老先生和黃縣令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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