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內監總管王錦收拾好心情,他就聽到皇帝的指令。


    “王錦,去宣三皇子進宮。”


    內監總管王錦恭敬領命離開。


    三皇子在內監總管王錦三催四請之下,才懶懶散散地穿著常服,隨便披著狐裘,跟在內監總管王錦身後,進了宮。


    和庸王的精心打扮相比較,三皇子簡直就是衣著不整,懶散至極。


    三皇子懷裏還拿著一本佛經,百無聊賴地翻閱著,雙眼沒有焦距,就連眼下都帶著青黑。


    一旁隨侍的貼身內監維武,“……”


    貼身內監維武偷偷瞥了一眼內監總管王錦,一臉恨鐵不成鋼地看向自己的主子,惱怒地低聲在三皇子身邊說道,“殿下!!你振作起來啊!待會兒皇帝要是看到你這副樣子……”


    他都不敢想象!


    主子不會被打斷腿,但是,他會啊!


    三皇子無語地瞥了一眼自己的貼身內監,“你是父皇的心腹,你怕什麽。”


    他說完很光棍地將佛經蓋在自己臉上。


    貼身內監維武被對方這番話說得右眉頭直跳!


    他是倒了幾輩子黴!才會被安排到三皇子身邊服侍!


    他見三皇子不論如何,都不願意搭理他了。


    貼身內監維武無語望天,他也要擺爛了!


    要死就死吧!


    三皇子拖拖拉拉、磨磨蹭蹭,從宮門口到禦書房,硬是走了將近一個時辰。


    內監總管王錦神色如常地將三皇子請入禦書房。


    三皇子進了禦書房,也不跪拜行禮,直接拉了一個椅子,坐到皇帝前麵的位置,繼續看佛經。


    皇帝皺起眉頭,捏著毛筆的手,青筋暴起。


    “放肆!你這成何體統!!”


    三皇子對皇帝的怒斥,恍若未聞,他抬了抬眉眼,“父皇,你找兒子做什麽?”


    皇帝滿腔的怒火瞬間被哽在喉嚨裏,他罵也不是,不罵也不是,心頭的怒火越壓越旺盛。


    皇帝連手中的毛筆都甩開,扔到筆洗中,直接站起來,指著三皇子,“你看看你,這是什麽樣子……”


    皇帝話還沒說完,三皇子就直接打斷他了,“怎麽,你又要說傅太傅的兒子有多睿智聰慧、禮儀周全?兒臣說過了,兒臣不介意你認領傅太傅的兒子當七皇弟!還是你有別的更心儀的人選?隨便哪個都可以,兒臣不挑!”


    皇帝感覺自己三叉神經都在跳躍了,他捏了捏眉心,“胡扯!!荒謬!!朕英明一世……”


    三皇子繼續打斷對方的發言,“是的,父皇你英明一世,怎麽會有兒臣這種兒子,這樣吧,隻要比同意兒臣出家,兒臣同意父皇在玉碟上將兒臣除名。放心吧,看在養生之恩上,逢年過節,兒臣還是會記得抄佛經孝敬你的。”


    皇帝,“……”


    他發現自己被拿捏住節奏了!


    每次都這樣!


    他更不爽了!


    皇帝惱怒地在禦書房裏走來走去。


    三皇子氣定神閑地坐在位置上,看佛經,將禦書房當自己家一樣,十分自在。


    皇帝冷靜下來後,想起自己叫三皇子進宮的初衷,他端起已經變得溫涼的茶水,灌了幾口,平心靜氣之後,才和三皇子,說起正事。


    三皇子一開始漫不經心地聽著,他聽到後麵,越聽,眉頭越緊皺,他最後甚至連佛經也不拿了,直接扔到桌案上。


    等皇帝說完之後。


    他才冷淡地說道,“既然這是黃十三郎的主意,你何不讓他去處理?那些蠻族的問題,已經成了疑難雜症的沉屙,兒子沒那樣的氣魄,就算是拿著別人寫好的滿分答卷,也辦不了這事。”


    他說完直接站起身,雙手合十,鞠躬,“兒子還要回去禮佛,就不打擾父皇了,告辭。”


    皇帝,“……”


    他憤怒之下,直接,一腳,踢過去!


    三皇子往旁邊一跳,避開皇帝的攻擊,飛快地從禦書房溜走。


    皇帝在他身後大罵,“蠢貨!蠢材!死性不改!扶不上牆!!”


    三皇子完全不管皇帝的怒罵,到隔壁帶走自己的貼身內監維武,直接離宮了。


    難得進宮沒被打板子的內監維武,他露出逃過一劫的竊喜。


    守在殿外的內監總管王錦看著三皇子逃難似的背影,聽著殿內皇帝的怒言,眼底的陰霾揮之不去。


    他心想,皇帝對三皇子的寵愛,十年如一日,一日勝過一日。


    這要是換成五皇子或者二皇子,非得在殿前跪上幾天,才能得到皇帝的原諒。


    可惜了太子和二皇子,機關算盡,還不如三皇子打個哈欠來得討喜。


    被偏愛的有恃無恐。


    不被偏愛的,永遠在騷動。


    內監總管王錦感覺渾身都在發涼。


    當初黃十三郎提議的收服蠻族的計劃,隻是想要換取,調查庸王的機會。


    皇帝收下了計劃,卻連機會都不給。


    然而,現在被皇帝拿來,喂給三皇子,想要給三皇子增加政績。


    他現在才想通了,皇帝真正屬意的繼承人,是三皇子。


    可惜,太遲了,他這些年,一直以為,六皇子才是皇帝的底牌。


    他轉念一想,換位思考,感覺這才符合常理,最得意與喜愛的孩子,不放在眼皮子底下養著,送給別人養?怎麽想都不可能。


    都是皇帝往日的行為,給他帶來了錯覺,讓他錯誤地以為……不得不說,皇帝這一招,用得很妙。


    將那些在暗中盯著,知道皇帝底細的人的注意力,都引到了黃十三郎身上,而皇帝真正屬意的繼承人,卻安穩地立於朝堂之上,舒適地汲取養分。


    思及此,內監總管王錦也能猜到皇帝收到的密折,來自何處了。


    必定是來自雲縣。


    而被皇帝直言可惜的好苗子,自然就是黃十三郎了。


    內監總管王錦將自己的猜測,深藏於心,他站在殿外值守,感覺自己快被這入冬的寒風,刮凍成冰雕了。


    他看著烏雲滾滾的天際,深深吐了一口氣。


    也許,這個寒冬,會比他想的還要寒冷,還要長久。


    ……


    雲縣,縣衙。


    入冬的寒冷,他們倒是沒有多大感觸,因為眾人一直奔波在外,不是在路上,就是在挨家挨戶敲門問話與記錄的路上。


    大量的運動,讓他們渾身火熱發汗。


    整日的忙碌,讓他們無心關注溫度的變化。


    喬縣丞負責帶著衙役,一個個村落摸查過去,主要是考察地形,確定適合搭建臨時避難所的位置。


    也有部分有建祠堂等空間比較寬闊的村落不需要搭建臨時避難所,但是,要提前和裏長或村長,商議好借用事宜,並簽署同意文書等等。


    瑣碎的事情一大堆。


    而那些需要搭建臨時避難所的,則需要丈量。


    自然不可能每個村落都建立臨時避難所,那樣的話,工程量太大。


    需要按照需求量來核算,並確定出相鄰村落中間位置適合的地形,才會建立。


    然後將臨時避難所建立起來,還要等崔錄事那邊的數據出來,才能調運物資過去。


    崔錄事則負責帶衙役,前往慰問貧民,為了避免有些人捏造謊言,騙取物資,還需求經過求證查證,在發現有些貧困人家的茅草屋實在太過破舊,崔錄事還需要另外標記下來,再移交給喬縣丞,到時候,讓喬縣丞搭建臨時避難所的時候,順便幫忙加固。


    要是隻有老弱婦孺之家,則要另外重點標記,重點照顧。


    除此之外,重中之重,是記錄清楚他們每戶的人口,和所在位置。


    以便再次暗中核查證實,最後才是真正地確定發放過冬物資的數量。


    韓典史清點過冬物資的工作,並不輕鬆,他除了確定完現有庫存的數量和質量,還要和崔錄事與喬縣丞商議,需要再補充多少,然後再寫文書申請調撥物資。


    這些草絮被,稻草麻布墊,炭火,柴薪等過冬物資,保質期較短,所以核算數量的時候,要慎之又慎,以免出現采買或者製作太多,導致庫存積壓,也不能太少,以免出現短缺現象。


    這就相當考驗他們三人的配合程度了。


    幸而,他們三人已經一起共事了一段時間,該磨合的也磨合得差不多了。


    再加上,他們每天都要將自己的工作進度,匯報給黃縣令,有黃縣令幫他們複核,他們十分安心。


    在他們看來,如果黃縣令還不能讓他們信任的話,就沒有其他人可以讓他們信任了。


    在他們短短的前半生,他們見過的處事效率和質量如此高超的,也就隻有黃縣令一人了。


    在雲縣縣衙忙得團團轉的這段時間,波本也被支使得團團轉,他連寫密折匯報情況的時間,都是硬擠出來的。


    當然,他忙成這樣主要是他身兼兩份工作,一份是他的本職工作,一份是黃縣令要求他帶人去調查康知府。


    為了保證兩項任務都完美完成,他不得不每日在鳳翔府和雲縣之間奔波。


    令他有些奇怪的是,以往黃縣令要是讓他查某些事情,會讓黑麥與他一起行動,而這次,卻是隻讓他自己處理。


    他私下找黑麥問了這個疑惑,黑麥用麵癱的表情,嘲諷他,‘嗬,也許是郎君想重用你了呢?’


    聽到黑麥的語氣,他就知道,郎君肯定不是想重用他!


    不過,他除了累點,其他無所謂,每日照樣過。


    而他每日關於郎君的情報記錄,他讓他的三個心腹幫忙盯著,他通過三個人提交的情報,想對比,以防有人被收買,胡亂寫情報的狀況。


    波本應對這樣的情況,得心應手。


    隻是可惜了黑麥,他們一同訓練,一起長大,而黑麥現在態度不明的行為,早晚有一點,會讓他招致滅亡。


    他不希望黑麥落到那個地步,所以,他一直在提醒黑麥,讓黑麥清楚自己真正的身份和立場。


    他不希望黑麥後悔。


    更不希望,有朝一日,他和黑麥,拔刀相向。


    在他看來,這隻是一次長期任務,和以往一樣,沒有任何不同,隻是這次的任務更加棘手,因為任務對象太過聰明。


    但是,聰明往往被聰明誤,他看得多了,也看得開了。


    他想不通黑麥,在猶豫什麽,又有什麽好猶豫的。


    被波本記掛的黑麥,一如既往,跟著黃縣令到縣衙應卯。


    黑麥就像是一個黑色梁柱,處在室內的陰影處,收斂聲息,令人難以注意到他的存在。


    他將目光投注在不遠處,埋頭於案前,全神貫注處理政務的郎君身上,他很清楚,一旦計劃開始,他就沒有回頭路了,他站在郎君身後的時間不多了。


    他婉拒過郎君的提議,但是,郎君對於他能否光明正大的站在陽光下,十分在意。


    他並不在意這些,刀口舔血的日子充斥了他整個人生,殺人、潛伏、獲取情報……對他而言,有如家常便飯,他不在意被利用,也不在意能活多久,更不在意以什麽樣的形式苟活。


    在他決定自己的立場以後,他就已經做好了被追殺的準備.


    死亡對他而言,並不可怕,他甚至有些渴望。


    但是,當有人在意他能否活下來,能否光明正大地活下來的時候,他卻膽怯了。


    明明冬日的陽光帶著冰寒,但他卻覺得如此炙熱,連皮膚都要被燙傷。


    被黑麥注視的黃縣令,正在核算雲縣的全部人口變化和經濟變化等數據,他在找一個數據漏洞,可以讓他往裏麵補充某些‘不存在’的人口漏洞。


    黑麥的話,他可以用正常的手段,讓對方恢複良民的身份。


    但是,那些投靠他的暗衛不行,因為那些暗衛原本就是‘不存在’的人口,從未被官方登記過。


    想要給他們一個正常的身份,隻能用特殊的手段了。


    而這種特殊的手段,必須是合法的,令人無法置喙!


    他很清楚自己的官場生涯不會維持太久,甚至還會被清算,所以,在他被清算之後,即使有人要調查他,拿捏他的罪證,也不能在這點上找到突破口。


    黃縣令呈送到京城府尹戴府尹、大理寺卿、皇帝等人案前的案件宣判請教文書,過了半個多月,也沒有收到回複。


    而他本人卻沒有為此感到著急,這個案件,什麽時候宣判,都可以。


    至少,在他將康知府的罪證全部拿捏住之前,都可以。


    他很有耐心。


    他很喜歡一個理論,【真正的獵手往往以獵物的身份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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