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看看。”


    兩人走了過去。住宅旁臨近小河的狹小空地上,幾朵嬌弱的白花低垂著頭。


    “不錯,是水晶蘭,你認得很準。”


    “已經見過多少回了嘛。難道水晶蘭也生長在這種地方?”


    “開在這裏也不奇怪,這兒也是分布區嘛。”


    “可是,它讓人放心不下。”


    “你想調查這座住宅吧?”太田也有同感。曾在所澤工地和真田鎮的白雲山莊開放過的水晶蘭,在山根克子消失蹤影的東京,在一個偏僻、簡陋的公寓式簡易住宅附近又出現了。


    這座房子臨近河邊,底部呈三角形。幾朵水晶蘭花開放在房子和河岸中間的很少見陽光的狹小空地上。臨河的窗口晾著住戶漿洗的衣服。大門在陽麵,朝向道路的一側。


    “會不會從房後逃走?”太田做好萬一克子在這幢房子裏的準備。


    “要是跳河,有可能逃掉。我監視房後。”


    “就這樣辦!五分鍾以後我還不出來,你也進去。”


    太田讓下田守在房後,自己轉到房前的正門處。門的一側寫有“守衛公寓”四個大字,果然是座簡易公寓。推開虛掩的大門,迎麵是陰暗的走廊,堆放著空啤酒瓶和一捆捆的舊報紙。不知從哪間屋子傳來孩子的哭啼和電視的聲音,太田覺得孩子的啼聲非常耳熟。


    太田順著走廊循聲走去,哭聲從走廊最盡頭的房間傳出,隱約聽見屋內男女說話聲。太田把耳朵貼在門上,傾聽室內的動靜,然後開始敲門。男女說話聲頓時停下來,仿佛在屏息傾聽外麵的動靜。太田又繼續敲門。這時,裏麵傳來女人的聲音:“是哪一位?”這聲音也仿佛在哪裏聽過。


    “我是管理員。”太田靈機一動回答說。


    門從裏麵打開,山根克子探出頭來。她一看見太田站在門口,立即臉色蒼白。


    “太太,這真是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和您見麵啊!”


    “你、你……”克子雙唇激烈顫動,後麵的話說不下去了。


    “克子,是誰呀?”


    從屋裏傳來男人的喊聲。太田做好應付意外的準備,走進室內。室內,一個漢子正抱著孩子,臉龐看上去很眼熟。


    “幹什麽?怎麽隨便闖進別人的家?”漢子操著濃厚的東北口音喝道。這口音頓時勾起了太田的記憶,是的,是在照片上見過這副摸樣。


    “島村太平,你還活著啊!”


    “這、這是,怎麽回事……”對方的聲音充滿驚愕。


    “我是警察。你怎麽和山根貞治的太太在一起?跟我到警察局去把事情講清楚!”


    “我、我,我啥也沒有幹!”


    “既然啥也沒幹,你怕什麽?”


    這時,山根克子突然號啕大哭說:“到底,到底還是不成啊!本以為好容易逃了出來,哪知道還是沒躲過去喲!”


    “克子!”島村太平的臉色也變得鐵青,充滿了絕望,本來已止住了哭泣的孩子又激烈地哭叫起來。


    下田聞聲趕了過來。


    島村太平和山根克子暫時被帶到偵察總部,自打他們被太田和下田發現,就已經採取聽天由命的態度,對殺害山根貞治的罪行供認不諱。


    島村和克子的關係是在山根貞治離村外出做工時產生的。山根、青田和島村三人總是結伴出門,隻有一次,島村由於交通事故,受了輕傷而留在村裏。島村是贅婿,與妻子關係一開始就很冷淡。另一方麵,克子也早就厭煩華而不實的山根。本來就同住一個小村,你來我往;特別是男人都出去做工,留下來的家屬少不了相互照應,自然為兩人的結合創造了條件。他們的關係之所以一直沒被村裏的人發現,一是行動隱蔽;二是兩家早就有包括家屬在內的交情,相互照應已成習慣,即使島村去克子家,也無人猜疑。


    可是,不久就出了紕漏:山根還沒有歸來,克子就懷孕了。想墮胎,苦於沒有錢。遊移之中又白白地耗過許多日子,轉眼到了不能墮胎的月份。這個孩子就是誠。山根明知誠不是自己的孩子,但想到自己的親生兒子病死後,一直沒有小孩,就把誠當做親兒子撫養,也沒想深究孩子的爸爸是誰。他想,既然下決心撫養,就無須總那麽盤三問四。


    轉眼到了去年四月“最後一次外出”。在牽涉到那場殺人事件的逃跑途中,發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情:


    “我發現求職表丟了,回去尋找。由於害怕,沒敢再進那家院裏,隻是在公館周圍打轉轉。剛往回走,一個人慌慌張張地從本鄉大街公用電話間出來,與我擦肩而過。我無意中掃了一眼電話間,看見電話機旁放有一個皮包。我估計是剛才那個人遺忘的東西,就追出去想還給他。可是,他已經不知去向了。我想,皮包裏麵或許有標明身份的東西,打開皮包,發現裏麵是一捆捆的現金。我大吃一驚,猜想警察馬上就會出動。可是,在我良心的旁邊,仿佛有顆噁心在慫恿說,這麽多的錢,一輩子也掙不到!有了它,就可以把克子和阿誠接到身邊,開始嶄新的生活。福從天降,是老天爺的恩賜!我的心動了,變狠了。我和老婆關係冷淡;女兒如同是另一個世界的人;我毫不留戀往日種馬一樣的生活。在錢主返回來之前,我拿起錢,朝與夥伴們約好會合地點的相反方向逃去。


    “不久,在電視上看到失主全家自殺的消息,我心如刀絞。這麽一來,我更不能自首,事到如今,即使還錢,也還不上死去的這一家人的性命。他們是我和克子、阿誠新家庭的奠基石,我不能讓他們白死。我暗自告誡自己,隻要我的一家人過上好日子,就是對死者這一家人的最好的報答。


    “後來,我住進這更夫住的簡易住宅,一邊賣豆腐,賣芋頭,做些小買賣,一邊準備喊我的‘妻子’來。沒想到山根貞治目睹了殺人現場,又發現我下落不明以後,整天驚恐不安。他一麵過著打零工的半流浪生活,一麵給克子去信,讓她賣掉房地也到東京來。雖然貞治知道阿誠不是他的孩子,但絲毫不想和克子分手。貞治把克子找到東京,就意味我將失去克子,與她斷絕來往。隻要貞治活著,我們一家三口就休想同室度日。人們倘若知道我還活著,到手的五百萬元錢就保不住。我和克子思來想去,覺得除了幹掉貞治,再沒有其他的辦法。我們想,在大都市死一個流浪的人,不會引起警察重視的。


    “為了防備萬一,克子利用他異母同父的哥哥大森秀夫為我打掩護。克子事先知道大森在七月十一日到目黑區的大盛堂藥店出差,便通知貞治,說她在十一日帶著錢來東京。貞治萬萬沒有料到是我奪走了他的性命。貞治從小就生性善良,與我素無仇怨。雖然他曾調查是誰勾引了克子,但是絲毫沒有懷疑我。有別的辦法,我也不想殺死他。但是,想到讓他活下去,我和克子就不能團聚;為了我們而死去的失主一家五口,也將死得毫無價值,就覺得殺死貞治是萬不得已的事情。這樣,克子事先和貞治聯繫,約他在七月十二日淩晨一點左右,到東京至橫濱鐵路線都立大學車站那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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