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讓她稍早一點吃了飯,結果馬上就睡著了。今天去了公園,她好像有些累了。實紀真是個一下子就會興奮起來的孩子。”


    “習慣在公園裏玩了?”


    “不光是習慣了,每天都要去,可煩人了。小孩子還是喜歡在外麵玩啊。”


    “那當然。”


    換了衣服,洗了手,直貴坐到餐桌旁。由實子麻利地端上飯菜。


    “有沒有交了朋友?”直貴問。


    “嗯。還是跟最早認識的惠美和芹奈最好。不過,和一個叫作辰的男孩子也一起玩了。他比實紀小兩個月,長得要比實紀大一圈,真讓人吃驚。”


    “沒欺負實紀吧?”


    “不要緊,我們在旁邊看著,辰也是個溫和的孩子。”


    聽了由實子的話,直貴放心了。不僅是對獨生女,也覺得由實子順利地度過了在公園登場這一關。


    他一邊往嘴裏塞著由實子做的飯菜,一邊看著實紀的睡容。心想原以為自己不會有這樣的日子呢,每天平和安穩地度過一段時間。可這確實是現實。什麽都沒有發生的平凡生活,對他來講就像是寶物。


    開始和由實子一起生活不久,她懷孕了。讓直貴感到心煩的是,由實子沒讓他有絲毫察覺,突然宣布:“恭喜,你要當爸爸了。”


    入籍的手續是辦了,可還沒有舉行結婚儀式。即便這樣,還是在能看得見教堂的公園裏,他把便宜的戒指戴到由實子手上,算是完成了兩個人的儀式。


    有了孩子以後,不能再賴在由實子的房間裏。直貴申請了公司的宿舍,競爭的人相當多,可直貴抽中了簽。


    “直貴君完成了作為父親的第一個任務啊。”由實子笑著這樣說道。


    “我從來都是手氣不好的啊,”他這樣說。她點著頭表情有些嚴肅,“也許以前太不好了,今後什麽都會順利。”


    “要是那樣就好啦!”他也點頭說道。


    搬家、由實子退職、準備生產、然後是生孩子,情況不斷地變化著。直貴隻是做立即必須做的事就耗費了全部精力。由實子倒是很鎮靜。在事態變化多端的生活中,她總是跟直貴說起的,就是給剛誌寫信的事。


    “趕緊把這事告訴哥哥吧,他肯定會吃驚的。不過,會感到高興吧。”


    從開始同居到結婚後,她總是想著給剛誌寫信的事情。直貴因為忙,或是沒有興致寫信的時候,她肯定會督促他寫。


    “實紀會走路了。告訴哥哥了嗎?哎!還沒寫呢?怎麽啦,不趕緊寫,哥哥的下一封信又要來了。上上個月也是這樣。寫點實紀的事吧!這個月的重要新聞,還是她的事。哦,對了,把照片也放進去怎麽樣?”


    總是這樣提醒,直貴應該感謝她,可是也有一點兒不安,因為覺得她是不是過於在意剛誌的信了。


    是不是為了不讓自己有自卑感,故意這樣做的呢——有時他這樣想。


    快吃完晚飯的時候,大門門鈴響了。直貴站在門裏,從門鏡中朝外看了看。一個長發的女性站在那兒,旁邊好像還有人。


    “哎!誰啊?”開門前他問道。


    “晚上打擾對不起了,是明天要搬到這裏來的,想跟您打個招呼。”女性的聲音這樣說道。


    直貴打開門,外麵站著兩個人。女性後麵有一個男人,好像在什麽地方見過,可一下子想不起來。


    “這個時間來,對不起!”女人再次道歉,低下頭來。像是她丈夫的男人也模仿著她。“我叫町穀,明天要搬到二〇二號,今後可能少不了添麻煩,所以先來問候一聲。”


    很慡快的說法,大概是比較穩重的性格吧。給人的印象她丈夫隻是沉默著隨著她。


    “那您太客氣了!”直貴也露出笑臉應酬著,“有什麽能幫忙的就告訴我,請別客氣,明天我也在家。”


    第二天使休息日,也許正因為如此,他們才在這一天搬家。


    “謝謝!那個,這是點小意思,請收下吧。”女人遞過一個小紙包,貼著的紙上寫著“町穀”兩個字。


    “啊,那謝謝了!”接過紙包,回頭看了一眼。由實子也來到身後,“是要搬到二〇二號的鄰居。”


    由實子也滿臉堆笑。


    “要是有什麽不清楚的,問我就行。”


    “謝謝!”那女人又低頭致謝,看上去要馬上離去。可是,她丈夫不知怎麽一直盯著直貴的臉看,終於他開口說:


    “哎!你是不是原來在電腦部幹過的武島君呀?剛進公司的時候。”


    “啊!是啊。”


    被說起好久以前的事兒,他一下子不知所措。然後重新看了一下對方的臉,猛然喚醒了過去的記憶。


    “啊,是不是以前在會計課的……”


    “嗯,町穀。這次又返回到這裏了。前一段是在龜戶。”町穀小聲嘟囔著。


    “是嗎。”


    直貴在電腦部的時候,曾經見到他兩三次。他應該是比直貴早一年的。


    “不知道你也住在這個宿舍裏,”町穀把視線轉到一邊,用手指尖搔著臉頰。


    “是你的熟人嗎?”他妻子問道。


    “啊,也談不上熟人,”町穀像是辯解似的回答道。然後看了一眼直貴和由實子,“那,明天再見。”


    “好!”


    一關上門,由實子馬上說,“什麽啊,有種不好的感覺。”


    “怎麽啦?”


    “不知怎麽,總是一個勁兒盯著人看。再就是,夫人說話挺客氣的,可丈夫呢,一發現你是比他晚進公司的,口氣馬上就變了。”


    “這社會不就是這樣嗎,隻重視身份地位。”直貴一邊鎖門,一邊故意輕鬆地說道。實際上他心裏有種不祥的預感。在電腦不的時間並不長,但正是在那短短的時間裏,剛誌的事情暴露,遭到一同工作的人們另眼看待,而這個町穀知道那時的事情。


    不會吧——直貴微微搖了搖頭。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町穀一定已經忘記了。


    實紀已經醒了,開始不停地跟由實子撒嬌。


    第二天上午十點左右,直貴從窗口看到家具商的大型卡車聽到了公寓旁,幾個身穿製服的工人麻利地將貨物搬運到二〇二室。搬運的全都是閃閃發光的新家具。直貴想起,自己搬來的時候,隻有一張桌子是新買的。


    那是,看到沒有找搬家公司,隻是年輕夫婦兩人奮戰著搬運行李,樓下的前田夫婦和住在附近的同事都來幫忙,也許就是這個緣故,大家才熟悉了起來。


    町穀夫婦的搬家在下午三點前後結束了。一直到最後也沒有直貴幫忙的機會。


    “町穀家媳婦,像是有錢人家的千金啊。”買東西回來的由實子,一邊往冰箱裏放著東西一邊說,“娘家在世田穀,父親是哪個大公司的頭頭。”


    “從哪兒聽的呀?”


    “前田說的,在超市碰到了。”


    關於新人的閑話這麽快就傳開了。自己搬來的時候,鬧不好也是這個那個地被人家說過,直貴想。慶幸的是,剛誌的事沒有傳開。


    那天深夜,直貴覺得有人在搖晃他的身體,醒了過來,由實子正盯著他看。


    “怎麽啦?”他睡眼惺忪地問道。


    “房子背後有怪怪的聲音。”


    “怪怪的聲音?公寓背後?”


    “嗯。”她點點頭。公寓背後有點空間,人勉強可以通過。


    “不是野貓什麽的?”


    “不像是。我從窗子往外看了,可是太暗看不清楚。”


    直貴從被子裏爬了出來,打開超屋後的窗子。確實太暗,他什麽也看不見。


    “沒聽到什麽動靜呀!”


    “剛才聽到的。真討厭,要是有人放火或是什麽的可怎麽辦?”


    “不會吧!”直貴朝她笑笑,可心裏也變得有些不安。他脫下睡衣,“好的,我去看看。”


    他趕緊換上衣服,拿上手電走到外麵。各家都已熄了燈。


    轉到公寓的背後,打開手電的開關。看到的是大量的紙箱,摺疊起來,滿滿地立放在那裏。紙箱上有搬家公司的標誌。


    直貴關上手電,轉身往回走。他正要上樓梯,上邊有人影顯現了出來,是町穀。手裏拿著紮在一起的紙箱。


    “啊……”他露出尷尬的表情。


    “搬完家,紙箱不好處理了是吧?”直貴溫和地問道。


    “沒有放的地方啊!”町穀像是自言自語似的說。


    “可是,放在房子背後不大好吧。為了防火或是什麽理由,不讓在那兒放東西。”


    “隻放兩三天就扔掉了。”


    “可是扔紙箱類垃圾的日子是固定的,而且住在這兒的人都遵守著規矩。”


    “真煩人!知道啦。”町穀打斷直貴的話,不耐煩地說了一句返了回去。


    (2)


    沒有什麽事情發生的日子持續了一段時間。要是說稍微有點變化,就是發現町穀家夫人像是懷孕了。搬家過來還不到兩個月,可腹部的隆起變得明顯了起來。


    “那對好像是懷孕後才結婚的吧。”不知從什麽地方聽到的閑話,由實子一邊準備晚飯,一邊有趣般地說,“肯定是在肚子還不明顯的時候,趕緊辦了婚禮。”


    “那跟我們不是一樣嗎。”


    “是啊。所以呢,我們應當是前輩啊。我們是不是該拿點什麽去表示一下祝賀呢?”


    直貴笑著點了點頭。心裏稍微有些別扭。跟町穀在公司裏很少碰到,可每次他都是很冷淡的態度。即便打個招呼,他的回應也讓人感到像是很勉強似的。


    是不是還記著那天夜裏發生的事情呢?直貴想,町穀沒遵守規則把紙箱扔掉公寓後麵的事兒。直貴隻是出於好意提醒了一下,也許町穀認為傷害了他的自尊心。


    可是,就這麽點兒事,值得嗎?直貴想,不會總把這點事記在心上吧。


    又過了三天。直貴從公司裏回來,看到家門前放著個大的紙袋。往裏一看,是新買的尿不濕。一問由實子怎麽回事兒,她無精打采地嘆了口氣。


    “藥店裏給的,用積分交換來的商品。”


    “幹嘛還換尿不濕呢?實紀已經不用它了。”


    “別的沒啥東西可換了,那個原想可以給町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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