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帶著王宗景拐了個彎,從一處人群邊繞了過去,向那青雲別院的大門處走去,沒過一會便到了大門口處,隻見“青雲別院”四個大字的牌匾之下,大門處內外站了七八位青雲弟子,有男有女,看去差不多都在二十多歲摸樣,神色間看著都比較輕鬆,一邊看著外麵人群,一邊彼此聊天,有的女弟子還發出吃吃笑聲。


    同時青雲別院中也不時有幾個並沒有身穿青雲道袍的年輕人或是少年走出來,通過大門向外麵或張望或四處閑逛,這些青雲弟子也沒有阻擋的意思,看那模樣,這些從青雲別院出來的人,應該就是更早之前就已經通過查驗準備參加青雲試的人了。


    看到王細雨帶著王宗景走了過來,站在門口處的好幾位青雲弟子都是轉頭看來,其中有兩位看著還是與王細雨頗為熟悉的,笑著打了個招呼,其中一位相貌頗美的女弟子笑道:“王師妹,今天可沒輪到你當值,怎麽卻跑到這裏來了?”


    王細雨看來與她熟識,聞言笑道:“柳芸師姐,好久不見,我可不是想你了麽?”


    那位柳師姐嘻嘻一笑,目光落在跟在王細雨身後的王宗景身上,上下打量一番,道:“咦,這位是誰啊?”


    王細雨微笑道:“他是我弟弟,名叫王宗景,今次也算有幾分運氣,過了查驗那一關,以後就要在這青雲別院中修行了。日後諸位師兄師姐看在小妹麵上,還請多多照顧他一下。”


    “哦……”此言一出,登時好些青雲弟子的目光都看了過來,柳芸微笑道:“恭喜恭喜,王小弟真是一表人才啊,不知今年貴庚了?”


    王宗景在眾人注視下倒也沒有怯場,笑道:“十四。”


    “咦?”幾個青雲弟子都是微微一怔,柳芸也是多看了他一眼,帶了幾分詫異,對王細雨笑道:“王師妹,你弟弟這身材可真夠高的,我還以為至少都十七八歲了呢。”


    王細雨笑而不語,正在這時,從青雲別院裏頭一處小道上拐出了一位男子,身著青雲弟子服,身材高大,看去比王宗景要高半個頭,方臉濃眉,臉色淡淡而帶了一絲威嚴,走到了別院大門處。


    一眾青雲弟子見到此人,自覺地讓開了一條路,看來此人身份在諸青雲弟子中不低,但是眾人倒也並未因為見到他臉色凝重而有了畏懼,反而好幾位都是笑著跟他打招呼:“穆師兄,你來了啊。”


    這位穆師兄點了點頭,目光掃過諸人,最後落在王細雨和她身後的王宗景身上,王細雨踏前一步,笑著叫了一聲,道:“穆師兄。”隨後轉頭對王宗景道,“弟弟,快來見過穆懷正穆師兄。”


    王宗景從眾人反應中也看出這位穆師兄地位不低,當下走上前低頭行禮道:“見過穆師兄。”


    穆懷正點了點頭,看向王細雨,眼有詢問之色,道:“你弟弟?”


    王細雨笑眯眯地將事情簡單說了一遍,穆懷正點了點頭,道:“銅牌給我看看。”


    王宗景連忙將手中得自彭昌的那塊銅牌遞了過去,穆懷正接過看了兩眼,道:“不錯,你可以進去了。”說著頓了一下,又道,“青雲試還未開始,是以這些日子會寬鬆些,你若想看看這周圍景致,便叫你姐姐帶你去。但是青雲試開始之後,便當嚴守規矩,不可懈怠,明白麽?”


    王宗景答應了一聲,穆懷正隨手將這塊銅牌遞回給他,又看了一眼王細雨,道:“王師妹,你平日也有在這裏當值過,便由你帶他進去罷。”


    王細雨點頭道:“好的。”


    穆懷正負了手,邁了方步在門口站了片刻,看了看門外人群,隨後便走了出去。他這一走,別院大門處的氣氛便活躍起來,王細雨與柳芸等人說笑幾句,便招呼王宗景向裏走去。


    青雲別院從外頭看去便覺得占地極大,走在其中身臨其境,王宗景隻覺得這處地方比自己事先想象的還要更大許多。走入別院大門,先入眼簾的乃是一麵鶴鳴靈山畫壁,連綿群山中流雲飛瀑,古鬆清泉,天際一輪旭日初升,照出萬丈光芒,數隻仙鶴仰首飛天,神色栩栩如生,仿佛當真便能聽見那清脆的鶴鳴之音。


    繞過畫壁,隻覺得眼前豁然開朗,七條大道分別向不同方向延伸而去,沒條道路兩側都是一個個方形的庭院,不時有人從那些庭院中進進出出。王細雨拿過那塊銅牌,翻過來看了看,見上頭刻著“乙,廿三,火”等數個小字,便帶著王宗景走上了從左邊數起第二條道,同時口中道:“小弟,你記住了,從今天起這塊銅牌便是你在青雲別院這裏的銘牌,此處有七條大道,從左首數起是甲乙丙丁戊己庚等為記,這牌上所載‘廿三’數,便是你所居住的庭院,是這條道上的第廿三處院子。每處院子都有五間房,以五行區分,皆為金木水火土,你所住的,便是‘火’字號房。可記住了?”


    王宗景在心裏默念了一遍,然後點了點頭,道:“記住了。”


    這一路隨著王細雨走去,但見道路兩側庭院之門或開或閉,從幾處開門的庭院外向內看去,隻見院內多植鬆柳,草色青嫩,隱約還可見抄手遊廊環繞,飛簷寂寂,看去頗顯幽雅。青雲山頂殿宇樓閣如何尚不可知,單論這青雲別院裏的氣派,已有勝過家鄉龍湖王家堡的氣勢了。


    王宗景又走了一段,忍不住對王細雨道:“姐,這裏不過是一處別院,青雲門怎地都修建的如此奢華大氣?”


    王細雨微微一笑,道:“傻弟弟,你還沒見過真正氣派非凡的地方呢,待會帶你去通天峰上看看,你便曉得了。”頓了一下,她環顧左右,臉上露出一絲自豪之意,道,“你可知青雲門在此地已有兩千餘年,遠的不敢說,單是這青雲山脈方圓千裏之內的,無不是道家信徒,士紳富豪誠心捐奉的財物,這些年來早就堆積如山了,修蓋這一處別院,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王宗景心中震撼了一下,對青雲門那崇仰之心,登時又深了一分。


    第十八章 別院 (下)


    又走過數間庭院,王宗景與王細雨差不多是同時停下腳步,側前方一處庭院門楣上,方方正正可著廿三字樣,門扉虛掩著,也不曉得裏麵是否有人。王細雨回頭對王宗景微微一笑,道:“就是這裏了。”話音未落,便隻見王宗景已經當先向院子中走去,她輕笑一聲,跟了上去。


    推開虛掩的院門,王宗景走了進去,庭院頗大,光是中庭那塊草地上,便有數丈方圓,一左一右各種了一棵柳樹,柳枝依依,倒垂而下,顏色青嫩,惹人愛憐,隨風輕輕擺動。樹下擺了一塊圓形石桌,旁邊還有四個石墩,夏日陽光下,這裏卻是多了幾分陰涼之意。庭院邊上便是抄手遊廊,環繞了這院子一圈,飛簷青瓦,朱紅圓柱,望之頗有古風,日頭西斜,光影消長,在那闌幹石路上,留下了淡淡殘影,幽寂無聲。


    五處門扉,按著五行方位散落在這院子中,清楚地寫著金木水火土等字樣,王宗景凝神一看,隻見火字房在左側前方,當下深吸了一口氣,走了過去,當他推門而入的時候,不知為何,心裏卻是猛然間一陣激動。


    這種感覺來的有些古怪而莫名其妙,但又是異樣的真切,哪怕當初是他回到龍湖城王家堡時,走入那個嶄新的屋子時,他也沒有這種感覺。


    王細雨站在庭院之中,柳樹之下,並沒有跟過去,她望著弟弟那已經變得高大的背影,眼神中滿是愛憐與歡喜之意,沒過多久,王宗景走了出來,回身還細心地帶上了房門。


    王細雨微微一笑,道:“怎樣?”


    王宗景麵帶著笑意,點了點頭,微笑道:“東西不多,但盡夠了,我很喜歡。”


    王細雨凝視著他,良久之後,伸出手拉住王宗景的手臂,低聲道:“小弟,家裏的事,明陽師叔回來後已經都告訴我了,我心中也有憤懣不滿,不過之後我也想通了,這世上隻有咱們姐弟二人,才是最親近的骨肉,那王家其他人若是不把我們當一家人看,那也隨他們去,難道我們還求他們不成麽?”


    王宗景重重點頭,道:“沒錯。”


    王細雨抬起了頭,雖然這一年算起年紀,她仍是還不到二十的少女,然而此刻看她那張秀美臉上,在這個正是女子一生最美麗的季節裏,她柔美之中已多了幾分英氣,淡淡地道:“從此以後,我們姐弟二人相依為命便是了。天地之大,我們靠著自己,勤修道法,好好過這一生,又有什麽好怕的?”


    王宗景心頭一陣激動,一時說不出話來,隻是下意識地握緊了王細雨的手。


    芊芊素手,仿佛從那白皙指尖處,也傳來了一絲溫柔溫暖的感覺。


    王細雨看著他,將王宗景的神情盡收眼底,眼眶似乎也有些濕潤,不過隨後輕輕擦拭了一下,露出笑顏,道:“好了,不說這些了。”她抬頭看了看天色,道,“我本來還想著帶你去通天峰上看看風景的,你知道麽,這青雲山可是天下聞名的靈山福地,風景絕美,其中最富盛名的便是‘青雲六景’。不過現在天色已遲,你今天也是遠道而來,還是先休息一下,明日我再來看你,帶你上山,好好看一看這仙家洞天,好不?”


    王宗景自然無有不允,點頭答應下來,王細雨便讓他回去休息,不過王宗景和小時候那般嬉笑兩聲後,還是堅持送了王細雨出門,王細雨勸不住他,反正路也不長,姐弟二人便一路又走了出來。


    這一路上王細雨又將這青雲別院裏一些日常須注意處,給王宗景細細說了一遍,王宗景都一一記下了,很快他們又走到了青雲別院大門處,柳芸等一眾青雲弟子仍然還站在那兒當值,王細雨笑著和他們打了個招呼,便轉身準備與王宗景辭別。


    誰知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從青雲別院門外處傳來一聲大喝,聽那聲音中帶了幾分驚愕,又有幾分強烈的憎恨之意,遠遠傳了過來:“小賤人,你怎麽也來了這裏!”


    這青雲別院雖然近日裏因為前來拜山的人數眾多而略顯喧鬧,但青雲門的名頭在那裏,所有人都是恭敬謹慎,從未有如此公然爭鬧之聲,一時間連柳芸等青雲弟子都怔住了。片刻之後,眾人紛紛走出門去,向那呼喝爭鬧聲傳來處望去,王細雨也是微皺著眉頭向那邊走去,在她身後,王宗景的臉色卻是在愕然過後掠過一陣陰沉,那聲音聽著雖然頗遠,卻清晰有力,而與旁邊眾人不同的是,他聽在耳中卻覺得這聲音竟有幾分熟悉,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叱喝之聲,隻怕就是那位廬陽蘇家派遣過來準備拜入青雲山門的蘇家五公子蘇文康的聲音。


    而被蘇文康口口聲聲罵的猶如神憎鬼厭般的人,那又是誰?


    難道竟是失蹤的蘇小憐不成?難道之前自己在青雲山門處看到的那一抹一閃而過的熟悉身影,竟然真的沒有看錯嗎?


    王宗景心中念頭急轉,腳下不由得也下意識地快了幾步,向前走去。


    這個時候聚集在青雲別院門口的人已比前頭少了許多,不過被這麽一個吵鬧,前方卻是又聚集了一小片人群出來,柳芸等青雲弟子走過來的時候,人群已是圍攏,看不清內裏情況,隻聽著裏頭傳來斥罵聲中甚至還帶著幾聲輕微的打鬥聲,王宗景心頭忽地一陣怒意生出,大步上前便向前擠去,口中大聲道:“讓讓,讓讓。”


    他身強體壯,氣力極大,沒費多大勁便擠開了一條通道,後頭王細雨柳芸等青雲弟子也跟了進來,走到人群中間王宗景仔細一看,果然隻見那位蘇家五公子額冒青筋,正對著一個匍匐在地上的小姑娘打罵,在他旁邊那位蘇家六姑娘蘇文清正自皺著眉頭,不停勸著這位發怒的哥哥,想要拉住他。而其他蘇家的人,包括兩位老者和那個中年人,都是麵色漠然地看著這一幕,毫無勸阻之意。


    那十歲出頭的小女孩看著身影有些熟悉,偶爾抬起頭來,那張倔強悲憤,卻又緊咬牙關苦忍的小臉,此刻在沒有汙泥遮擋,顯得白皙而俏麗,雖然年紀尚小,卻隱然已可見是未來的美人胚子,卻正是昔日在廬陽城外亂葬崗上神秘失蹤的蘇小憐。


    王宗景看著這一幕,眼見那蘇文康痛罵兩句,舉起手又要打下去,心頭登時一陣怒意上湧,忍不住就要踏步上前,卻隻聽人群中一聲斷喝:“住手!”


    一個高大身影從眾人眼前晃過,轉眼便出現在蘇文康的身前,隨意伸出右手一擋,登時隻見蘇文康麵上變色,打下的手臂如被火燒了一般,瞬間彈了回去,抱手向後跳了一步。


    王宗景愕然抬頭,還沒反應過來,隻聽周圍王細雨與柳芸等青雲弟子已然紛紛開口道:“穆師兄。”


    來人正是那位身材魁梧方臉濃眉的穆懷正,此刻他那張方臉上帶了幾分怒氣,看了伏在地下的蘇小憐一眼,又轉眼向蘇文康看去,冷冷道:“你是何人,膽敢在青雲山下恃強淩弱?”


    王宗景搶上一步,蹲下身子將蘇小憐扶了起來,蘇小憐轉頭正欲道謝,忽然看清了王宗景的臉,身子一震,麵上露出詫異之色,一時竟也說不出話來,好一會才低聲道:“是你?”


    王宗景心中本有許多話想問她,但如今也無從問起,隻得苦笑一聲,將她身子拉起,隨後低聲道:“別怕。”然後有意無意間,卻是用身子擋住了蘇小憐半邊身形,將她攔在自己身後。


    蘇小憐從背後向王宗景看了一眼,眼中掠過一絲感激中雜著幾分莫名惘然的複雜之色,卻終究是沒有再說什麽。


    第十九章 庭院 (上)


    蘇文康負痛踉蹌而退,一旁的蘇文清一時愕然,而不久前還站在一邊淡然不語的蘇家三人都是臉上變色,搶上來首先扶住了蘇文康,其中一人剛想發怒,抬頭卻隻見穆懷正一身青雲弟子的道袍,臉色微變,卻是把話吞了回去。


    隻是他這裏忍了下來,那蘇五公子蘇文康卻是年輕氣盛,看起來又是個性急的,此番突然吃了一個小虧,退了兩步之後登時勃然大怒,怒吼道:“你又是誰,敢來管我的閑事?”


    穆懷正眉頭一皺,一張臉似乎又黑了幾分,凜然道:“你在青雲別院外公然欺辱弱小,是欺我青雲門無人麽?”


    蘇文康張嘴就要罵回去,但眼前人影一晃,卻是妹妹蘇文清擋在了麵前,這姑娘容貌頗美,肌膚微豐,腮如新荔,鼻似凝脂,眉目間溫婉可親,讓人一見之下便有幾分好感,此刻卻是攔住了蘇文康的話頭,微微漲紅了臉,對穆懷正道:“這位師兄,對不住了,實在是我這位哥哥性子急躁,又見了平生最惱恨之人,這才一時衝昏了頭腦,絕非有意衝撞山門,更無絲毫蔑視青雲仙門的意思,還請師兄海涵。”


    此言一出,加上蘇文清一副誠懇臉色,本身又頗為美麗,穆懷正原本黑著的臉也緩和了幾分,哼了一聲,不再去看蘇文康,而是多望了蘇文清一眼,蘇文清點了點頭,道:“我們都是廬陽蘇家的子弟,今次前來也正是為了參加青雲試,若非對青雲門心懷敬重,我們又怎麽會來到此處呢?還請師兄明鑒。”


    穆懷正微微點頭,神色又鬆了一些,隨後轉頭向後看了一眼。


    望見穆懷正的目光轉來,王宗景遲疑了一下,還是讓開了身子,蘇小憐的身影便露了出來,穆懷正上下打量了一番這個小姑娘,皺眉問道:“小姑娘,你是哪裏人氏,來此為何?”


    蘇小憐沉默了片刻,抬起頭看了看穆懷正那高大的身軀,深吸了一口氣,道:“我是來參加青雲試的,想要拜入青雲仙門……”


    “呸!”旁邊傳來一聲唾棄聲,卻是蘇文康一臉怒容,站在一旁恨恨不已。


    穆懷正神色一冷,向那邊盯了一眼,蘇文清連忙擋住這個暴躁的哥哥,臉上浮起帶著歉意的笑容,對著穆懷正帶著懇求之意笑了一下,穆懷正轉過頭來,道:“小姑娘,你叫什麽名字?出身哪裏?”


    蘇小憐猶豫了一下,目光卻是遊離中向蘇文康那邊看了一眼,蘇文康仍是一副怒容,而蘇文清則是臉色淡淡,仿佛漫不經心地看了她一眼。蘇小憐嘴角輕輕抿了一下,然後徐徐抬頭,望向穆懷正,容色一正,朗聲道:“我姓蘇,名叫蘇小憐,出身於幽州廬陽的名劍樓蘇家。”


    此言一出,登時周圍人群一片嘩然,除了早就心中有數的王宗景,人人臉上皆露出異色,而在另一頭,蘇文清臉色微變,倒也沒多說什麽,但蘇文康頓時暴跳如雷,一把推開攔在自己麵前的蘇文清,對著蘇小憐怒喝道:“賤人,你休要胡扯!你早就跟你那個不知羞恥的娘親被我們蘇家趕出去了,今時今日竟然還敢如此玷辱我們蘇家名聲?”


    蘇小憐牙關緊咬,臉色卻蒼白之極,王宗景從側麵看去,見她拿瘦弱身軀似乎還有些微微顫抖,不知道是太過傷心還是太過憤怒所致,隻是說完剛才的話後,蘇小憐便沉默不語,任憑蘇文康在那邊暴跳如雷口出汙語,也是強忍著沒有回口。


    穆懷正聽到蘇小憐報上來曆後也是怔了一下,正詫異間,卻隻聽蘇文康在那邊跳腳,辱罵言語不堪入耳,心頭怒意登時又生,對著蘇文康喝道:“住口,你也是想要拜入青雲山門的人,如此汙言穢語,成何體統!”


    蘇文康被他一喝,加上蘇文清一直拉扯他的手臂,這才恨恨收聲,麵上卻仍有悻悻之色,看起來不甘不願。穆懷正目光轉動,忽地眉頭一凝,卻是看到蘇小憐手中抓著一塊木牌有些熟悉,他默然片刻,卻是轉頭看向蘇氏兄妹,沉聲道:“你們剛才說,這小姑娘是被你們蘇家趕出來的?”


    蘇文康冷笑道:“正是。”


    穆懷正道:“那在此之前,她的確是在你們蘇家生養,從小在你們蘇家長大的了,對不對?”


    蘇文康窒了一下,麵上肌肉扭曲,恨恨轉過頭去,不願回答這個問題,還是蘇文清歎了口氣,道:“是的。”


    穆懷正雙眉一揚,朗聲道:“既然如此,這小姑娘便算是出身來曆清白,隻要她果然有天資根骨,適合修道,便能參加青雲試。”


    此言一出,蘇小憐身子一顫,王宗景也是心頭大喜,而蘇家那邊,蘇文清眉頭登時皺起,蘇文康卻是像吃了炮仗一樣,登時一跳三丈高,怒道:“什麽,她這樣的小賤人,怎麽能夠參加青雲試,她根本就沒資格!”


    穆懷正冷笑一聲,道:“本派青雲試如今名聞天下,最根本處便是靠的‘公正’二字,她既然出身來曆清楚明白,便是合了青雲門的規矩,我們青雲門,可不用看你們蘇家的麵子來決定是不是收哪個人。”


    說罷,也不管蘇文康那邊如何反應,穆懷正便轉身看著蘇小憐,對她正色道:“小姑娘,我剛才的話你聽清楚了麽?”


    蘇小憐神色間有些激動,點了點頭。


    隻是穆懷正隨即臉色一正,沉聲又道:“不過小姑娘,我醜話還是要說在前頭,你身世來曆算是說清楚了,但是最要緊的,還是看你自身資質能夠適宜修道,若是沒有這份根骨資質,那我青雲門也不能收你,你可明白?”


    蘇小憐深深呼吸了一下,臉上露出一絲決絕之意,重重地點了點頭。


    穆懷正走前幾步,來到她的麵前,道:“伸出手來。”


    蘇小憐眼角似乎抽搐了一下,仿佛有些遲疑,甚至眼角餘光中還有些一閃而過的驚惶,但是片刻之後,她終於還是咬緊了牙,慢慢伸出了手臂。


    遠處,蘇家兄妹並肩站著,原本惱怒不已的蘇文康這個時候突然“呸”了一聲,隨後又“嘿嘿”冷笑兩聲,語帶嘲諷道:“也罷,我就看看你到底有什麽資質天賦,當初我可是記得咱們蘇家也有人給你查驗過根骨,當時那一句經脈陰晦不可修行道術的斷語,我還記得清清楚楚。看你今天又能怎樣?”


    站在他旁邊的蘇文清拉了他一下,低聲道:“哥哥,少說兩句罷。”


    蘇文康看起來對這個妹妹倒是還頗為看重,聞言冷笑一聲,終於是閉口不言。


    場中人的目光,隨即都落在了伸手握住蘇小憐手掌的穆懷正臉上,隻見他雙目微閉,臉上神色與身體動作,都與之前彭昌查驗王宗景根骨時一模一樣,蘇小憐臉色看去有些蒼白,一雙眼睛是緊緊盯著穆懷正,站在一旁的王宗景心裏也莫名其妙有些緊張起來,這番神情卻落在站在一旁的王細雨眼中,讓她眉頭微皺,轉頭過去又看了看蘇小憐。


    穆懷正神色凝重,握著蘇小憐白皙的小手,過了好一會仍未說話,站在一旁的王宗景正有些焦急處,忽然隻覺得肩頭被人輕拍了一下,回頭一看,卻是姐姐王細雨,隻聽王細雨低聲道:“過來。”


    說著,將王宗景拉過來站得遠些了,王細雨看了看周圍,低聲問道:“你認得這個小姑娘?”


    王宗景怔了一下,看了看王細雨的臉色,遲疑了一下,心想反正也沒什麽不可說的,便低聲將在廬陽城中遇到蘇小憐的事簡單說了幾句,隨後道:“我也就是看她可憐,想順手幫一下,誰知道她後麵突然就不見了,呃……”


    話說了一半,王宗景忽地臉色一變,卻是不由自主地伸手捂住自己胸口,王細雨吃了一驚,連忙拉住他的身子,愕然道:“小弟,你怎麽了?”


    王宗景卻是覺得胸口的心髒猛然跳動起來,就像是之前在青雲山門處那裏的古怪情形一般,隻是這一次的異樣卻是來的更凶更猛也更加突然,就這麽毫無預兆地突然心頭猛跳,幾乎讓他失聲喊了出來。


    不過說也奇怪,他這裏的異狀來的凶猛突然,去的也是古怪突兀,持續不過數息時間,這令人詫異的異狀便突然消失,他胸口的心跳也頓時恢複了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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