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渝生不由又想到那蘭,此刻麵對這個最初試圖鎮定堅強,最終頹然無助的青年,會怎麽分析?


    梁小彤顯示出的心力交瘁,無疑是自然表露。


    他等梁小彤安定了一陣,又問:“三個人扭打、後來爆炸,是在主宴廳的哪個方位,你能不能在這張圖上標一下。”他遞給梁小彤一張技術員複製的主宴廳平麵結構圖,指著圖介紹道:“這是門,這是餐桌,這是你跳的那扇窗,東南窗,這是另外兩扇窗,正南,這是小套間,這是小衛生間。”


    梁小彤想了想,指著平麵圖東北一角說:“在這附近。我記得最開始戴向陽和鄢衛平是在這西南角蹲著,那個劫匪在屋子裏轉來轉去,戴向陽扔椅子的時候,我雖然沒有回頭看,但估計他轉到了東南窗前麵,椅子飛出去,沒有砸到他,砸破東南窗掉下去以後,戴向陽他們兩個人追打那劫匪,到了這個角落,滾打在一起,後來爆炸也就是這個方位。”


    薑明問:“另一個劫匪,就是和那蘭在小套間裏交談的歹徒,他出來後,做了些什麽?”“當時局勢混亂得……全亂了套,我還真沒顧上去看他,至少沒有開槍。”“你說你是第一個跳窗的,知道後麵還有誰跳窗嗎?”巴渝生問。


    顯然警方還在打探劫匪的下落。梁小彤感覺自己心理上穩定多了,很後悔剛才的狼狽相,沒辦法,想到驚惶之處的真情流露。他說:“我也真的不知道。你們看這圖上,主宴廳有三扇大窗,兩扇正南向,一扇東南向,我是從東南窗跳下來的,如果是同一扇窗跳下來的,正常情況下我應該能感覺到動靜,但我落地後因為腳痛得要死要活,又試著想站起來卻站不起來,折騰來折騰去的過程中,即使有人落到原地,我也有可能沒加注意;如果是從東南窗跳下來,我就更不知道了。”


    臨時問詢室裏又暫時安靜了一陣。薑明從筆記裏抬起頭:“還有什麽需要補充的嗎?”梁小彤想了片刻後搖頭說:“暫時沒有什麽了,我覺得自己已經夠羅嗦了,絢你們還有什麽問題嗎?”


    不知為什麽,三名警官一起露出微笑,巴渝生說:“當然有,還有長長一串。”看到梁小彤臉色微變,他又說:“放心吧,你已經盡了力,給了我們很多幫助,我們暫時不再打攪你了,你的腳踝扭傷還沒有完全處理好,對不對?我們會幫你安排,繼續讓醫生看看,也希望今後這半天裏,我們能隨時聯繫到你。”


    “當然,沒問題……”梁小彤欠起身,“既然說到聯繫,我的手機……發完簡訊後他們倒是忘了拿走,我後來跳樓時也帶在身邊,現在被你們收走了,我理解,因為畢竟是劫匪向你們提要求的聯繫工具,肯定和破案相關,如果你們還需要,就留著,我會找個新手機,便於你們聯繫我。”


    巴渝生握住他的手說:“非常感謝你的理解,我們會盡快歸還你的手機,估計你出院時就可以拿到;如果需要和家人聯繫,隻管和我們的民警同誌說,借用他們的手機,沒問題的。”


    梁小彤的握手依舊力度十足。他對三位警官報以微笑,道別後,一瘸一瘸地走向辦公室門口。快出門時,巴渝生忽然問:“你脖子上的傷,是怎麽來的?”


    腳步停下,梁小彤的身體微微一顫,回身說:“哦,這個我沒提,因為感覺大概不重要,說實話我也說不清什麽時候受的傷,多半是跳窗前後被玻璃劃的……我跳下來後,還有碎玻璃掉下來,在地上痛苦的時候,又有一次爆炸,掉下來不少磚頭和碎玻璃。”


    “好,再次感謝!”巴渝生說。門關上後,梁小彤踉蹌的腳步聲漸漸消失,薑明一嘆:“真夠驚心動魄的,這才隻是第一個筆錄……巴隊長你怎麽看?”巴渝生接過記錄員的筆錄,似是不經意地翻看著,抬起頭也輕嘆了一聲:“我看……他沒有完全說實話。”


    案發後1小時,“瀟湘會所搶劫案”臨時辦案中心梁小彤沒說實話的判斷的確隻是巴渝生的一個看法,甚至是直覺。目前證據還沒有,但依據有,比如說,持重老成的戴向陽為什麽突然甘冒大險和歹徒扭打,還因此送了命;再比如說,雙手都被銬住的,不僅是他梁小彤一個人和後來的郭子放,還有瀟湘的大廚李萬祥。


    據梁小彤說,廚師和兩個打下手的幫工從廚房押上來後,被銬成了“手銬鏈”,也就是一個人的左手,第二個人的右手、第二個人的右手和第三個人左手的連環套,但李萬祥被特警從火中救出的時候,雙手被同一雙手銬鎖著。


    梁小彤為什麽沒提李萬祥也被“特殊優待”,雙手同時銬住,莫非隻是記憶上的閃失?說不定。令人心驚的突發事件,至少十幾個人在場,不知有多少細節,回憶出錯在所難免。或許不該深究。


    巴渝生說:“下麵,我們做一下李萬祥的筆錄。”他看出薑明的遲疑,猜到他的顧慮,又說:“同時,我們可以開始並行做筆錄,我們一起發動一下人手,同樣是市局和分局刑警的搭檔,開始給目擊者做筆錄,隻不過,所有目擊者最終還要和我們三個見麵。這樣可行嗎?”


    薑明點頭說:“好,我這就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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