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嘴道:“你這長相,女鬼也不可能來找你。聊齋裏女鬼看上的人物,哪個不是俊俏小書生?”


    魏大頭身材不高,頭又特別大,長相疑似土豆。聽到李大嘴諷他長相不佳,立刻反唇相譏道:“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吾雖貌醜,德藝雙馨。


    眼見兩人又要引經據典的吵起來,我隻有默默的蹲下繼續刷文物。晚上收工後,李大嘴在吃飯時漫不經心的走了過來,眼睛看著別處,口中低聲道:“計劃不變。膽小的別來。”


    我淡淡道:“諾。”


    我們接頭狀如地下工作者,心中卻是抑製不住的狂喜。


    即將到來的夜晚,你是屬於我們考古三劍客的世界。


    日期:2010-2-26 21:08:00


    92、


    這種事我們早已是輕車熟路。想當年導師托關係把我們仨塞進雲南平掌村怕疊新石器遺址考古發掘隊,作為期兩周的學習。我們仨半夜打獵的身影,讓平掌村至今流傳野人傳奇。


    不幸的是那次打獵被隊長抓住,不僅提前將我們送回s大,我們仨還各寫了一份檢討書,累計字數高達一萬字,其中魏大頭的檢討書占了八千字。他硬是將一份檢討書寫成了一篇小論文,詳細闡述了他對該遺址出土的石器分期、類型的看法,看得老範喜上眉梢。我們也因此在老範家蹭了頓飯,席間魏大頭隻顧侃侃而談,飯菜基本都被我和李大嘴給吃了。


    眼下在這荒無人煙的戈壁上打獵,去的又是古佛塔遺址,我們心中有點惴惴不安,但更多的是好奇和期待。這種心癢難耐的感覺,李大嘴曾經做過經典詮釋,“我們玩的不是考古,是心跳。”


    魏大頭也有個經典的應答:“必須心跳,心不跳了,就該別人來挖我們了。”


    大概午夜時分,整個營地的人都進入夢鄉。我們仨鬼鬼祟祟竄出帳篷,看到一個戰士在營地東側值班。因為長期輪值時期,我們這個營地一直安定無事,值班戰士也放鬆了警惕。在東側的一個沙堆上蹲著,偷偷摸摸點了根煙。


    我們三個在意念中007的伴奏樂中,施展手腳,迅速脫離了值班戰士的視線,向西側位移而去。長期的鍛鍊使我們動作潤物細無聲,動作猶如鯤鵬展翅,頗有俠客風範。連我們自己都要被感動了。


    日期:2010-2-26 22:05:00


    93、


    營盤墓地在距離我們營地約200米的地方,古寺院遺址就在墓葬區間隔150米左右的沖溝旁。古寺院遺址已經在千年的風沙腐蝕下麵目全非,主建築為土坯壘砌的長方形塔院,塔院裏的僧房及大多數佛塔已經坍塌。唯獨一個方形基座的佛塔獨苗尚存,也是破落不堪。


    雖然明知道沒什麽獵物,但從吉林到浙江、從陝西到雲南,我們的打獵倩影無處不在,“到此一遊”才是我們探險精神的主旨。我們仨用一種特殊的方式來為每個考古之地銘刻上記憶的標誌。


    夜風瑟瑟,我們幾個人像是小小的螞蟻向目的地晃去。李大嘴感嘆道:“幽靈,共產主義的幽靈,在孔雀河畔遊蕩。”


    魏大頭道:“你這是1995年的譯本,我個人更欣賞的是1930的華崗譯本——‘有一個怪物正在歐洲徘徊著——這怪物就是共產主義’。”


    李大嘴道:“幽靈比怪物更有詩意。老魏,你該反思一下自己為什麽泡不到妞了。你太工具理性,缺乏詩人情懷。”


    魏大頭道:“你不覺得怪物比幽靈更有衝擊力嗎?”


    我實在忍不住,“荒郊野嶺,你們兩個可以休息一下嗎?”


    謝天謝地,世界終於清靜了。


    古寺院遺址約有6000平米,千年前應該是個香火繚繞的熱鬧寺院。如今這裏除了荒寂還是荒寂。我們在外圍做了些簡單的測量記錄,魏大頭有個秘密小本,專門記錄我們打獵的經過和工作內容。魏大頭視小本為生命,片刻不離身邊。


    確實,如果小本被人發現,我們仨足夠被開除十個來回了。


    日期:2010-2-27 0:03:00


    94、


    古寺內部荒敗不堪。我們勘察了一圈,按照書本上的知識試圖對土壤進行鑑別,期待找到可能有所發現的遺存物。不過這裏都是沙地,平時所學的土壤分辨知識用不上,隻能是靠直覺和運氣了。


    遺存的佛塔成了吸引我們注意力最大的焦點。這座佛塔在我們眼中不算高大,比起小穀跳的藥師佛塔相差甚遠。這個佛塔在風沙堆積下顯得分外臃腫,原貌已經無法窺見。


    魏大頭扶著塔底的砂石嘆氣道:“當年斯坦因曾在塔內發現了佉盧文書。佉盧文起源於古代犍陀羅,這種文字流行於中亞廣大地區,是絲綢之路上重要的通商語文和佛教語文。晚生了一百年啊,不然這塔裏的佉盧文書的發現者,就要永遠刻上我的大名了。發現佉盧文書我就能獲得優秀畢業生,獲得優秀畢業生後我就可以進入一流研究所,在三十五歲之前進入文物局,四十歲之前就可以當上……”


    “文物局長助理。”我和李大嘴異口同聲道。


    魏大頭點點頭,不無惋惜的又嘆了口氣。


    在佛塔邊逡巡了一會,魏大頭有些依依不捨的跟我們向兩座已經破敗房屋走去,這兩個建築甚至已經不能被稱為房屋。從整個寺院的布局看,這一段早已坍塌被風沙掩埋的建築原址應當是僧房。僅存的兩個尚能看出房屋形狀的斷桓,在夜色中像是被時間掠奪過,僅剩下黑洞洞的進出口,和半屋岌岌可危的頂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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