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槐兄雖回禮,但其餘人等卻皆是一頭霧水,蒲先生忙將圖紙舉起,道:“諸位,此圖的模樣,正如窗外田地一模一樣!且看中央池塘,其大小比於田地,正如屋內這張八仙桌比於此室!”


    “故此……”薑縣令不解道。


    “不得挪動的椅與櫃,所對應的田間,想必有些蹊蹺!”蒲先生激動道。


    謎題既已得解,我眾人便兵分兩路:槐兄與周天年在池塘不遠處挖出黃金,共三千四百兩。淩雄飛與蒲先生二人則在田地近邊緣處掘出白銀,共二千七百兩。


    周天年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失神呢喃道:“兄長,兄長,不想你真是……”


    隨即,我等留些財寶與周天年,以備他不時之需,便將其餘金銀一併偷偷押運回衙門,連夜將撫慰金分定,次日便由槐兄、淩雄飛在內的衙役送往各家各戶。


    見此事塵埃漸定,蒲先生念家中仍有妻子苦盼,便隨我與武玲姑娘兩人一同與槐兄、淩雄飛和薑縣令告辭,踏上返程之途。


    乘馬緩行,我一路與蒲先生連對成仙之傳說大發慨嘆。蒲先生更誓將此傳說以《成仙》之名,記入他的神鬼軼聞全書,仰天嘆道:“飛,成仙之談,實在令人回味無窮。你看周海龍雖豪爽果敢,卻是個好色寡斷之徒;成仙雖機智穎慧,卻是個殘忍無情之輩。此二人雖有不倫之愛,卻又是誌在反清復明的義士。此中玄機,實是難以言喻!”言罷,蒲先生扭頭相視,卻見我與武玲姑娘雙雙慌忙相看,不禁苦笑道:“飛,你卻是抱得美人歸,不理我這老友了!”言罷,他不顧我與武玲姑娘兩人勸解,賭氣似的摘下長弓,獨自撥弄起來,嘟噥道:“飛,待你也有了兒子,便知還是老友知你難處啊!”


    後記


    自念無家可歸,遂決意窮追。而怪險不復可騎,遂以馬付仆歸,迤邐自往。遙見一童獨立,趨近問程,且告以故。童自言為成弟子,代荷衣糧,導與俱行。星飯露宿,逴行殊遠。三日始至,又非世之所謂上清。時十月中,山花滿路,不類初冬。童入報,成即出,始認己形。執手而入,置酒宴語。見異彩之禽,馴入不驚,聲如笙簧,時來鳴於座上,心甚異之。然塵俗念切,無意流連。地下有蒲團二,曳與並坐。至二更後,萬慮俱寂,忽似瞥然一盹,身覺與成易位。


    回淄博以來,我廢寢忘食,迫不及待將成仙之談仔細記下。其間我於字裏行間屢感不妥,頻頻與香雲商討修改。過了足有兩個月工夫,我見此文越加精練,便仔細抄寫一遍,遞與香雲問道:“娘子,此文你看如何?”


    香雲溫婉笑笑,便將書卷展開,隻見:


    “文登周生與成生少共筆硯,遂訂為杵臼交。而成貧,故終歲依周。論齒則周為長,呼周妻以嫂。節序登堂如一家焉。周妻生子,產後暴卒,繼聘王氏,成以少故,未嚐請見之。一日王氏弟來省姊,宴於內寢。成適至,家人通白,周坐命邀之,成不入,辭去。周追之而還,移席外舍。


    甫坐,即有人白別業之仆為邑宰重笞者。先是,黃吏部家牧傭,牛蹊周田,以是相詬。牧傭奔告主,捉仆送官,遂被笞責。周因詰得其故,大怒曰:“黃家牧豬奴何取爾!其先世為大父服役,促得誌,乃無人耶!”氣填吭臆,忿而起,欲往尋黃。成捺而止之,曰:“強梁世界,原無皂白。況今日官宰,半強寇不操矛弧者耶?”周不聽。成諫止再三,至泣下,周乃止。怒終不釋,轉側達旦,謂家人曰:“黃家欺我,我仇也,姑置之。邑令朝廷官,非勢家官,縱有互爭,亦須兩造,何至如狗之隨嗾者?我亦呈治其傭,視彼將何處分。”家悉慫恿之,計遂決。以狀赴宰,宰裂而擲之,周怒,語侵宰。宰慚恚,因逮係之。


    辰後,成往訪周,始知入城訟理。急奔勸止,則已在囹圄矣。頓足無所為計。時獲海寇三名,宰與黃賂囑之,使捏周同黨。據詞申黜頂衣,搒掠酷慘。成入獄,相顧悽酸。謀叩闕。周曰:“身係重犴,如鳥在籠,雖有弱弟,止堪供囚飯耳。”成銳身自任。曰:“是予責也。難而不急,烏用友也!”乃行。周弟贐之,則去已久矣。至都,無門入控。相傳駕將出獵,成預隱木市中。俄駕過,伏舞哀號,遂得準。驛送而下,著部院審奏。時閱十月餘,周已誣服論辟。院接禦批,大駭,復提躬讞。黃亦駭,謀殺周。因賂監,絕其飲食,弟來饋問,苦禁拒之。成又為赴院聲屈,始蒙提問,業已飢餓不起。院台怒,杖斃監者。黃大怖,納數千金,囑為營脫,以是得朦朧題免。宰以枉法擬流。


    周放歸,益肝膽成。成自經訟係,世情灰冷,招周偕隱。周溺少婦,輒迂笑之。成雖不言,而意甚決。別後數日不至。周使探諸其家,家人方疑其在周所;兩無所見,始疑。周心知其異,遣人蹤跡之,寺觀岩壑,物色殆遍。時以金帛恤其子。


    又八九年,成忽自至,黃巾氅服,岸然道貌。周喜把臂曰:“君何往,使我尋欲遍?”成笑曰:“孤雲野鶴,棲無定所。別後幸復頑健。”周命置酒,略通間闊,欲為變易道裝。成笑不語。周曰:“愚哉!何棄妻孥猶敝屣也?”成笑曰:“不然。人將棄予,其何人之能棄。”問所棲止,答在嶗山上清宮。既而抵足寢,成裸伏胸上,氣不得息。訝問何為,殊不答。忽驚而寤,呼成不應。坐而索之,杳然不知所往。定移時,始覺在成榻,駭曰:“昨不醉,何顛倒至此耶!”乃呼家人。家人火之,儼然成也。周固多髭,以手自捋,則疏無莖。取鏡自照,訝曰:“成生在此,我何往?”已而大悟,知成以幻術招隱。意欲歸內,弟以其貌異,禁不聽前。周亦無以自明,即命仆馬往尋成。


    數日入嶗山,馬行疾,仆不能及。休止樹下,見羽客往來甚眾。內一道人目周,周因以成問。道士笑曰:“耳其名矣,似在上清。”言已徑去。周目送之,見一矢之外,又與一人語,亦不數言而去。與言者漸至,乃同社生。見周,愕曰:“數年不晤,人以君學道名山,與尚遊戲人間耶?”周述其異。生驚曰:“我適遇之而以為君也。去無幾時,或亦不遠。”周大異,曰:“怪哉!何自己麵目覿麵而不之識?”仆尋至,急馳之,竟無蹤兆。一望寥廓,進退難以自主。自念無家可歸,遂決意窮追。而怪險不復可騎,遂以馬付仆歸,迤邐自往。遙見一童獨立,趨近問程,且告以故。童自言為成弟子,代荷衣糧,導與俱行。星飯露宿,逴行殊遠。三日始至,又非世之所謂上清。時十月中,山花滿路,不類初冬。童入報,成即出,始認己形。執手而入,置酒宴語。見異彩之禽,馴入不驚,聲如笙簧,時來鳴於座上,心甚異之。然塵俗念切,無意流連。


    地下有蒲團二,曳與並坐。至二更後,萬慮俱寂,忽似瞥然一盹,身覺與成易位。疑之,自捋頷下,則於思者如故矣。既曙,浩然思返。成固留之。越三日,乃曰:“迄少寐息,早送君行。”甫交睫,聞成呼曰:“行裝已具矣。”起從之。所行殊非舊途。覺無幾時,裏居已在望中。成坐候路側,俾自歸。周強之不得,因踽踽至家門。叩不能應,思欲越牆,覺身飄似葉,一躍已過。凡逾數重垣,始抵臥室,燈燭熒然,內人未寢,噥噥與人語。舐窗一窺,則妻與一廝仆同杯飲,狀甚狎褻。於是怒火如焚,計將掩執,又恐孤力難勝。遂潛身脫扃而出,奔告成,且乞為助。成慨然從之,直抵內寢。周舉石撾門,內張皇甚。擂愈急,內閉益堅。成拔以劍,劃然頓辟。周奔入,仆沖戶而走。成在門外,以劍擊之,斷其肩臂。周執妻拷訊,乃知被收時即與仆私。周借劍決其首,罥腸庭樹間。乃從成出,尋途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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