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如龍匆匆掃過一眼財寶,與我三人點點頭,勸鄭如虎道:“二弟,既然老爹如此信任,更難得三位一片誠心,你可願相信了麽?”


    鄭如虎絲毫不為所動,他輕蔑一聲冷笑,道:“大哥,老爹生死未卜,你也敢下如此斷言。”


    鄭如龍見狀頗為惱怒,斥道:“二弟,休要胡言!”隨即又轉向少年,問:“四弟,你有何分解?”


    少年應聲而起,道:“那大漢,你可認得文登魏槐麽?”


    隻見槐兄不慌不忙一挑眉,搖頭道:“敢問此是何人?”


    少年一皺眉,拍案喝道:“休要裝傻充愣!”


    隻見槐兄連忙拱手:“少主何事發怒?我季某人願為少主解憂!”


    那少年見狀先亂陣腳,忙與槐兄一抱拳:“方才隻是試探,得罪了。”


    槐兄挺胸道:“莫非方才所提‘魏槐’,是少主仇人?我季某人願為少主報仇!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此言一出,鄭如彪更窘迫不已,連聲道:“無妨,無妨。得罪了。”言罷他與鄭如龍一抱拳:“大哥,此三人遠道相投,又親攜重禮,我等若閉門相拒,在江湖上也會落下臭名。不如依老爹之意,好生招待,帶他三人一併討伐文登,揚我鄭家軍威風。”


    鄭如龍一聽連連稱是:“四弟,這才是將來鄭家軍家主之風!”話音未落,鄭如虎又細聲細氣道:“大哥,至少當派人去李村一看。此三個不速之客來歷不明,又在這節骨眼上現身,實不可不防。”


    鄭如龍按捺不住,道:“二弟,你心細,大哥明白。可如今三位豪俠獻厚禮來此拜門,又是家父親允,我等若失了禮節,將留下怎樣惡名?今後更如何廣攬賢才?何況再有一個時辰,我等便要在中庭大宴全軍,當遣誰人去走一遭?”


    鄭如虎聞言越發惱怒:“若大哥執意留此三人,我當自去老爹處走一遭,仔細問個分明!”話畢竟拍案起身。


    鄭如龍低聲喝道:“二弟,休要胡鬧!你若缺席,軍心必亂。休要再令外人見笑!”


    鄭如虎聞言,隻得憤憤落座。他惡狠狠在我三人麵上掃視一遍,道:“大哥,實不相瞞,若劫了文登,我等當遠走高飛,遠離此地。卻還顧得上什麽狗屁江湖名聲!”


    鄭如龍與鄭如彪一聽,不由大驚失色。足有半炷香的工夫,鄭如龍方才起身,行至鄭如虎身旁落座,關切道:“二弟,你莫不是病了?今日怎胡話連連?”


    鄭如虎冷冷道:“大哥,此行是一筆天大買賣。必引來官兵全力征討。難道我等在此坐以待斃不成?”


    鄭如龍大驚:“二弟,你莫非以為我鄭家軍,在水戰打不贏官府雜碎?”


    鄭如虎一撇嘴:“大哥,你怎似昨日那些蠢官兵一般托大?文登那些衙役是烏合之眾,怎值一提?我等血洗文登重鎮,必引官府震怒,派遣大軍搜尋。我等在此怎還藏得住?兩艘木船與十四艘漁船,怎與鐵甲戰船相抗衡?”


    鄭如龍正要回嘴,鄭如虎又道:“大哥,四弟,在劫掠文登得手後,我三人當一同備馬,帶連城財寶往杭州去,就此隱姓埋名經商,躲過風頭。”


    “三、三弟呢?”鄭如龍已顯得語無倫次。


    “豹子那白癡,要他何用?留他在此地,作被征討之賊便是。也更方便我三人脫開幹係。”鄭如虎平靜答道。


    鄭如龍先是錯愕不語,隨後大怒不已。他猛抓住鄭如虎肩膀,瞪眼道:“二弟,你瘋了?我鄭家天軍,先祖的榮光,你全部棄於腦後不顧了?手足的情義,你也不管了?”


    鄭如虎一用力,掙開鄭如龍雙手,道:“識時務者為俊傑,大哥當仔細斟酌。四弟,你說豹子那人有何用?你那十餘個手下正住在豹子地盤外舍內,夜裏可睡得舒適?他如今殘暴無能,隻剩被官府擒斬之用。”


    鄭如龍焦頭爛額,忙問鄭如彪道:“四弟,又生甚事端?”


    鄭如彪吃了一驚,結巴道:“大、大哥,我、我那幾個手下,被、被三哥處傳來的慘叫聲唬得夜不能寐。”


    鄭如虎又一聲冷笑:“斬草不除根,逼那些周家下奴勞作以留後患,終日帶領幾個親信折磨奴僕和李村人質為樂,更不提下地耕作,本當是他之職責,可他卻這般懶惰妄為,養一群肥豬一般無用部下!這等隻識酒池肉林的廢物,要他可有半點用處?”見鄭如龍啞然失語,鄭如虎仰天長嘆,道:“罷了,罷了!大哥,此情景不禁令我回想起當年,還在周海龍手下做事的時日。當時白癡豹子貪財虐殺海商,一度要遭就地正法。我跪地苦勸周海龍放他一條生路,周海龍本被我說動,卻無奈那斷袖成仙流淚勸他將豹子斬了,害我磕頭痛哭半晌,方才救回豹子一條狗命。彼時周海龍之頑固,與大哥當下何有所異?”


    “你!”鄭如龍氣得直抖,卻不料鄭如虎又開口道:“大哥你當年不聽我勸,與周海龍執意進言,稱應當劫船奪村。卻被斷袖成仙喝令左右拿下,甚於咬定我四人是海盜,當一同逐出周家軍。多虧周海龍堅稱不能敗了周家軍求賢若渴的名聲,才將我四人勉強留下,以為後患。我看大哥你也……”


    “夠了!!”隻聽鄭如龍一聲惡狠狠的低吼,嚇得屋內再無一人敢出一聲。他先與駭然不動的鄭如彪說道:“四弟,你手下,今日與我原本住在頂上那些手下對換回來。”言罷他轉向鄭如虎:“二弟,你休要再說。三弟無論如何,也是我鄭家血脈,我絕不會棄他不顧。況且眼下你我二人分歧再大,文登也是必須攻掠之處。在文登陷落之前,我等必須團結,我不願再聽你提及這些。”話畢,他麵向一早看得愕然的我三人,一拱手,慚愧道:“一點家事打點不定,實在見笑!請三位回房好生歇息,待到今晚酒宴時,我定喊三位同來。”


    我三人見鄭如龍神情嚴峻,隻顧連忙拱手告辭。我與槐兄兩人解下竹篙扛起,轉身正欲離去,忽聽身後傳來一聲呼喊:“魏槐!”


    隻見槐兄聽若不聞,向前又走兩步。待正出門時,他恍然大悟,忙轉身跑回鄭如彪身邊,作揖道:“少主既對此人如此執著,不妨將此人來歷道來,我定提此人頭顱來見少主!”


    鄭如彪見狀一驚,他瞥見鄭如龍怒目相視,忙與槐兄拱手作揖:“季大俠見諒!在下失禮,在下冒犯!還請好生歇息!酒席再見。”


    槐兄見此,又恭敬與鄭如彪一回禮。正欲轉身,隻見鄭如龍抱拳道:“四弟不懂事,多有冒犯。還請河北豪俠見諒。”


    槐兄笑笑:“兄弟間無話不談,乃是基於彼此信任,此是好事!容在下先行告辭!”鄭如龍聞言,與槐兄苦笑稱謝,方與我等別過。


    告辭鄭家三兄弟出門,見海賊頭子早在門外恭候,槐兄與他一抱拳:“多謝引見!鄭家軍之首,果不愧為傳言中神將!實在大開眼界。”


    蒲先生亦抱拳道:“鄭家滿門英傑,在下佩服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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