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老先生捋著鬍鬚:“丞相,老夫不得不提醒你,這等傷人命脈之事,還是少做為好。”


    夜卿翻了個白眼:“你隻需要告訴我,藥效可還在?”


    陸老先生看了他一眼:“一月一顆,一顆一月,藥效保真,隻是……”


    “隻是什麽?”


    “隻是藥效會隨著年歲的生長而改變,老夫掐算,不出半年若還是用此藥,就當半月一餘了,可這藥效丞相是知道的,雖顯著卻傷人根本,並不是君子所為。”


    夜卿聽了之後良久,緩緩的開口道:“我本來就不是什麽君子。”


    ☆、第039章墳前憂思,發現蹊蹺(1)


    皇上留宿在未央宮的第二天,養德宮那邊就有了動靜,鬱琬白正在宮裏核對這禮單,玉潔便小心翼翼的對站在一旁的玉露說道:“聽說了沒?德妃娘娘果然去大鬧了一通未央宮呢,害的皇後又請杜太醫過來,折騰了好一陣子。”


    玉露聳聳肩:“皇後如今這樣,誰敢湊上去,也就是德妃娘娘那樣的主才能對付的了!”


    鬱琬白皺了眉,從書案上抬起頭道:“你們兩個最近怎麽回事?妄議朝政,株連皇室,知道被人聽去了是什麽罪嗎?”


    昨夜從未央宮出來,鬱琬白就想到了今天會有這麽一齣戲,德妃是什麽人物?那是趙國的羽衣公主,自小是熟悉了宮中的各種爭鬥的,皇後那點小把戲,怎麽可能入得了她的眼?


    如今東六宮四角不全,除去鬱琬白的昭陽宮,隻有養德宮的德妃和嫻吟宮的良妃暫居妃位,良妃是個隻知道幽居深宮的主兒,而德妃則是同她一樣,入宮便封的妃,自然更加盛氣淩人。


    玉露吐了吐舌頭:“主子,奴婢就是好奇,這位德妃娘娘究竟是什麽樣的人物,咱們進宮五年了,除了在皇後娘娘那裏請安時見過麵,就沒什麽過深的交道了,按理說,咱們昭陽宮和養德宮離的最近,若不是聽說那位主子脾氣不好,奴婢還真是想去認識認識。”


    鬱琬白凝思了一會兒,德妃的事情她還無暇顧及,就趕上禮部的尚書魯文田便抱著新做好的禮單呈了上來:“臣見過貴妃娘娘,這是臣擬好的關於除夕夜的事宜,若是貴妃娘娘沒有異議,臣就這樣安排下去了。”


    這幾日鬱琬白一直在熟悉各宮的禮節,研究歷年來各宮都是如何安排宮宴的,她點了點頭:“旁的倒是沒什麽了,隻是本宮這幾天閑來無事翻閱了先帝在位時的典籍注,好像先帝在位時,每到年關將至,都要點燈燃燭三天三日的,為什麽皇上在位五年了,本宮卻從沒聽說過這件事?”


    魯文田對這事是知道的,他回道:“啟稟娘娘,皇上登基之時,恰好是先帝駕崩,舉國哀鳴,皇上守孝三年不準燃燈點蠟,不準納妃侍妾,不準飲酒作樂,所以這事兒也就耽誤了。”


    “魯尚書這話說的不老實啊,”鬱琬白看了他一眼,合上了手邊的禮冊:“若說三年守孝,本宮信,可如今都過了五年,為何沒人向皇上提及此事?魯大人,這話未免有些失職吧。”


    魯文田一聽這話,嚇的跪在地上,臉快要貼到了地麵上:“臣失職,這是臣的疏忽,還請貴妃娘娘責罰。”


    如今六部都在那一個人手裏掌握,這種事情他會不知道?鬱琬白用腳後跟也能想到是誰從中阻攔,她勾著唇角淡淡笑了笑:“魯大人也算得上是我大梁的棟樑之才,本宮也不過就是發現了一些小問題,提出來一起商討著解決就好了,大人不必介懷,這天下依舊是皇上的天下,你與本宮都是皇上的子民,該是多多為皇上盡職才是。”


    “臣謹記。”


    出入了一趟昭陽宮,魯文田覺得自己的後背都有些發涼。


    ☆、第040章墳前憂思,發現蹊蹺(2)


    年尾,六部之中最忙的就數禮部了,其餘各部都將整年的文案記錄在冊,封存並交由國儲庫管理,待到年假過後,再行開封。


    顧天涯已經忙的暈頭轉向了,各個尚書都在他的寧伯侯府裏排隊等著,好不容易抽了個沒人盯的空擋逃了出來,剛到丞相府,就聽說夜卿帶著陸老先生出門了。


    “又去宮裏請安了?”


    這陣子夜卿往宮裏跑的有點勤快啊!


    可風華搖著頭道:“爺是去了嵩華山。”


    “哦。”顧天涯點了點頭,腦子一抽,才反應過來嵩華山裏埋的是誰,整個臉都皺在了一起:“他又去給梁雲兒上墳了?!”


    顧天涯說的沒錯,嵩明山上埋著他的哥哥,而嵩華山上,埋著夜卿心裏的女人。


    嵩華山。


    陸老先生走的有些累了,坐在一顆略微大一些的石頭上嘆息道:“老夫作了什麽孽,要陪你來這麽高的山上。”


    夜卿卻好像沒有動多力氣似的,一身粗布白袍,髮絲用竹簪簡單的束在腦後,微垂的髮絲在身後隨著清風飄揚,站在那小山丘上仿若天上下來的神,他踢了踢腳邊的竹籃:“若不是先生想采這貴重的藥材,我想你也是斷不願跟我來的。”


    他說的沒錯,嵩華山上有一種特殊的糙,隻有這座山上生長,也隻有這裏的土壤可以適合它生長,用來做藥引最為合適,陸老先生睨了夜卿一眼,搖了搖頭:“丞相這樣說,倒顯得老夫市儈了,糙藥采完了老夫不也跟著你上來了?”


    “那便走吧,前麵不遠就到了。”夜卿雖然嘴上不饒人,可依舊還是一手拎起了竹籃,一手拿著焚香和祭品,一步一步的帶著陸老先生往上走。


    陸老先生看著他的背影,搖了搖頭,若這人的心思都表露出來,想必也就不會如此難過了吧。


    “丞相既然是來祭奠人的,為何不多帶些隨從?”


    他瞧著風華就挺好的,跟夜卿也算的上親近,可這人連風華都不帶,這墳中埋的人想來是十分隱秘之人吧。


    可理由似乎沒有他想的那樣,夜卿聽完淡淡的搖了搖頭:“隻是不想旁人打擾而已,我想好好和她說說話。”


    陸老先生黑了臉,怪不得他聽說去嵩華山嚷著要去時,風華一臉哀怨的看著他,原來還有這麽一段戲,風華那臭小子!回去再好好收拾他!


    “既然丞相不便人打擾,那老夫就在這裏等待你吧。”免得聽到了什麽不該聽的,他還想多救幾個人呢,不想這麽早死。


    夜卿掃了他一眼:“走吧,馬上就到了,況且我還有事情想問你。”


    梁雲兒的墳墓被修葺的十分整潔,一看便是常常有人過來清掃過,墓碑上的刻字吸引了陸老先生的注意:愛妻梁雲兒之墓。


    陸老先生讀起來不免有些心疼,這樣一個叱吒風雲的男人,竟然會獨守著一座墓碑,偌大的丞相府竟空落的除了丫鬟嬤嬤之外沒有一個女眷,看著夜卿跪在墓前憂思的深情,他走上前去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剛想開口,眼神卻被墳頭的一顆色彩斑斕的小糙吸引了注意。


    缺月玲瓏糙?!


    ☆、第041章墳前憂思,發現蹊蹺(3)


    梁雲兒已經走了七年了,她離開的那一年,隻有十四歲,一副衣塚都沒有齊全,因為溺水之人沒辦法斂入棺材,隻能用寬大的白布包裹,夜卿一直都記得,雲兒是個很喜歡幹淨的女孩子,清瘦的模樣,卻被包裹進那醜陋的麻衣之中,每次想來他都十分心疼。


    “雲兒,我來看你了,想來許久不來,你定要生氣,我帶了很多你喜歡吃的水果,你常說柑橘很酸,這次我帶來的是甜的,親自嚐過,你試試?”


    “雲兒,過冬的時候冷不冷?上次我燒給你幾個厚鬥篷,你可穿的慣?上麵的花紋我都按照你的喜好命繡娘繡的,都是十分討喜的圖案,想來你那樣喜歡笑的女孩子,瞧見了定然是十分歡喜的。”


    “雲兒……我很想你,可你卻從來不在夢裏找我,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當年你走的時候我不在你身邊,這是我這輩子唯一的遺憾,雲兒,你這樣容人的女子,定不會同我計較的對麽?雲兒,讓我見見你好麽,雲兒……”


    大抵誰都不會想到,夜丞相這般人物,會在一個女子的墳前變成絮絮叨叨的男子,陸老先生瞧著他眼眶微紅,強忍著情緒的模樣,再看看手裏這顆色彩斑斕的小糙,不禁搖了搖頭:“當真是紅顏薄命啊。”


    夜卿抬起頭來瞪了他一眼:“雲兒是被人害死的!”


    “當然了,”陸老先生把玩著手裏的一株色彩斑斕的糙道:“墳頭能長出這種糙的屍骨,肯定有一段不可思議的故事。”


    這話說的有些隱晦,夜卿沒有聽明白,說起墳頭的事,他也想起了一件想問的事情:“雲兒的墳墓七年沒長過糙,我從來沒讓人清理過,聽聞先生善常風水之術,正好來了,順道瞧瞧這墓碑是否風水不好?可需要遷移?”


    陸老先生饒有興趣的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老夫雖說略懂風水,不過夫人這墓碑,也沒什麽動的必要,因為,搬到哪兒,它都不會長糙的。”


    夜卿微微愣了愣:“先生這話是何意?”


    攤開手掌,陸老先生把這顆五色糙捧在他麵前:“丞相可認識這東西?”,


    這種糙夜卿常常能見到,一直生長在梁雲兒的墳頭上,他瞧著顏色還挺好看的,便沒有拔去,也算是在這幽冷的山上陪伴她的一點慰藉。


    “認得,雲兒埋在這沒兩年,這棵糙便長在這了,我瞧著顏色不錯,便沒有命人拔去,可是這糙有問題?”


    “這就對了,”陸老先生搖了搖頭道:“這種糙名叫‘缺月玲瓏糙’,通體五色,絢麗異常,但是……有劇毒,隻生長在屍骨之上,且是身重劇毒之人的屍骨之上。”


    身中劇毒?!


    夜卿覺得頓時喉頭一緊,連聲音都有些顫抖:“你說什麽?”


    雲兒……不是溺水而亡的嗎?!


    在夜卿都覺得整個人明晃晃的不對勁之際,他耳邊陸老先生的話徐徐響起:“鴆毒,隻有這種毒會長出‘缺月玲瓏糙’,你不知道?”


    ☆、第042章凱旋而歸,禮部下馬(1)


    顧天涯跑到嵩華山上的時候,夜卿和陸老先生已經在下山的路上了。


    他已經習慣了每次祭奠完神情都有些恍惚的夜卿,他誇了兩步上前:“正有急事找你呢,你竟跑到這裏來躲清淨。”


    夜卿的白袍似乎被土浸染了些,神思又有些癡迷,看的顧天涯一愣,以前每次祭祀都不曾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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