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咻!逆島菖蒲的手俐落地動了起來——先在自己麵前蓋了兩張牌,然後朝勘繰郎發了兩張亮牌。她按照規則,將麵前兩張牌的其中一張攤開,那是張曾拿來比喻她的夥伴椎塚鳥籠的黑桃jack。相對地,排在勘繰郎眼前的兩張牌,卻是紅心六和紅心五,合計十一點。


    勘繰郎麵有難色地盯著牌。那實在不能說是個好牌,不過這是以隻看這兩張牌為前提。隻要被發到的牌合計在11以下,就絕不會超過21點(因人頭牌視為十點),所以現在不補牌就太蠢了。再加上一條對莊家不利的規則,即莊家的牌合計若小於十六點,就一定要再補牌(不隻如此,其實ckjack基本上是個對莊家較不利的遊戲,這也是它在賭場最受歡迎的原因」,所以除非對方點數爆掉,否則隻有11點根本贏不了。不過,在ckjack中補發的牌是十點的機率是最高的(理由跟前述相同),因此從這點來看的話,11可說是剛剛好的點數。


    「嗯……」勘繰郎點點頭說,「先補一張牌吧!現在這樣完全不行。」


    「在這之前請稍等一下。我想先確定一下ckjack。」


    逆島菖蒲說著,然後確認那張暗牌。對了!既然亮牌是代表十的黑桃jack,那麽莊家就有ckjack的可能性(也就是暗牌有可能是a),所以才會有一個先確認暗牌的規矩吧?不過再怎麽說,才兩張牌就引點也不是這麽容易的事,先確認牌隻是形式上的動作罷了……


    「……啊!」


    不對!逆島才不是莊家,她可是曾當過偵探的人。偵探在這種場合會出什麽手段——也就是說,假設現在是推理小說的一個場景,而一位「偵探」會用什麽手段來對付「犯人」——對!隻要對手是偵探,無論何時、無論什麽遊戲,都應該要有上當的心理準備!我們疏忽了這一點……


    「——naturalckjack!」


    逆島菖蒲若無其事地,將那張用來比喻自己的黑桃a慢慢攤開,出示給我和勘繰郎看,然後把它和地上的黑桃jack並排在一起。勘繰郎一語不發,隻是默默凝視她的動作。但我已經忍無可忍了。


    「你耍老千嘛!」我對逆島菖蒲憤怒地罵道,「怎麽可能出現那麽剛好的牌!而且我們也沒有切到牌啊!」


    「事後抱怨在牌局裏可是違反禮儀的喔!」她悠然地笑著回答。


    是這樣沒錯。但我氣不過的,是勘繰郎之所以對這一切默默不語,是因為他曾把逆島菖蒲當作挑戰對手。這就是他向對方表示最大的敬意以及信賴的方式,也正因為如此,他才願意讓這一切都按逆島菖蒲的方式來進行,然而,這份敬意和信賴竟如此輕易地被背叛……


    「這就是偵探的手法,勘繰郎,不是我要誇張,但你立誌要當的偵探就隻是這麽一回事。」


    「……」勘繰郎沒有回答。


    「欺騙、虛構、隻要說到偵探,就沒什麽好字眼。把自己隱藏得好好的,卻愛挖別人的隱私,一沒占上風,就失去立場去指責他人。隻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將人們的死亡、殺人、悲劇、爭執、怨恨、情感等屬於別人的東西統統攪亂,再裝出正義的樣子以英雄自居。這些以歷史為傲的偵探,就是最應該被唾棄的卑鄙小人,最應該被驅逐的懦夫。曾有個人把偵探比喻成大英博物館,我覺得他說得大妙了!偵探的榮譽來自於虐殺、淩辱和搶奪,這不就跟大英博物館沒兩樣嗎?明明不用這種卑鄙手段就無法和犯人正麵交鋒,卻裝出天才的樣子,自以為是地以正義使者為名義,嚴苛地一針刺進別人最敏感、最不願被觸碰的地方,以及最脆弱、善良的一麵,人們的善意對他們而言,不過是方便利用的工具。隻要能得到證據,再怎樣沒有人性的手法,都能大氣不喘地拿來使用,不管是孩子遭殺害的父母還是父母遭殺害的孩子,為了得到更多證言,他們都加以嚴詞追問,而一旦什麽證據、證言都得不到,就毫無羞恥地耍些詐騙欺瞞的下賤手段。勘繰郎,這就是你夢想中美好有趣的偵探工作:下流卑鄙又貪婪,低劣醜陋又可恨。最糟糕的,是他們對自己散發出來的惡臭絲毫沒有自覺-就像不會被自己的毒害死的河豚,這群傢夥毒不當作毒、惡不當作惡、人也不當作人來看,甚至把這股惡臭定義像玫瑰花香般高雅芬芳,拿來引以為傲。他們常說:『那個事件的犯人啊,我用那種方法就把他騙上勾了。真是的!這些犯人盡是一些愚蠢無知、寡廉鮮恥又自大的下流傢夥。』哼!我倒覺得這些話拿來說他們自己還比較合適。還有一些人會說:『這犯人的策略天衣無縫,根本是惡魔般的天才!』言外之意不過是想炫耀自己精湛的推理能力。這些偵探通通去死吧!每個人都像集所有穢物於一身,令人厭惡至極,就算死了千百回也永遠無法得到救贖。他們的雙手因欲望、流血和悲鳴而汙穢,卻一點也不感到慚愧!」


    「……」


    逆島菖蒲激動地呼喊著。


    沒有人插話。


    勘繰郎沉默著,


    我沉默著。


    椎塚鳥籠,當然也沉默著。


    這已經不是憎惡、怨恨、惡意,更不是敵意等字眼就可以表達的情緒了,而是以極高密度重複堆疊而成,一種凝固且堅不可破,累積著重重罪孽的惡念。


    「全都滾到天國去吧!偵探就像隻沒神經的蟑螂,在他人四周偷偷摸摸地到處亂爬,隨便暴露出人家不願公開的隱私,再隨口說一句:「這好像沒什麽利用價值嘛!」就是視之如敝屣。明明能力不足,卻為了搶功,視那些為他人犧牲睡眠四處奔跑的警察為眼中釘,『真是的!這些飯桶一點用也沒有。』瞧不起人真的那麽快樂嗎?在某人被殺害,而悲劇之幕已降下後,才厚臉皮地跑上舞台宣稱:『我早就知道誰是兇手了。你看,她沒有從被害者的房間出來對吧?我那時就覺得很可疑了。』不得已地將一場完美犯罪曝光在眾人麵前之後,說:『我了解你的心情,但殺人還是不對的。』哼!別耍人了!隻會在心裏抱怨東抱怨西,一副了不起的樣子。要是真的了解別人的心情,才不會說出那種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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