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田一耕助……”


    筱崎慎吾說到這裏,便喘著氣停住了。他的眼裏充滿著血絲,看上去很狼狽。


    倭文子輕點了一下頭,又將視線落在金田一耕助的那鳥窩頭髮上。最誇張的是係女,她“砰”地一聲從床上跳了起來。


    “金田一先生,你總算趕回來了!”


    “什麽事?天坊先生怎麽了?”


    “這個……” 棒槌 學堂·出品


    係女邊說邊往關上的浴室毛玻璃門走去,裏麵傳出很大的水聲。


    “各位警察先生,金田一先生回來了。”


    門一打開,井川老刑警板著一張臉,站到一旁讓金田一耕助進去。裏麵是更衣間,正麵有個很大的洗臉台,但問題不在更衣間,而是右側門內的浴室。


    浴室約有三坪大小,田原警官站在橢圓形的大搪瓷浴缸邊,無框眼鏡下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浴缸裏的屍體。


    他朝金田一耕助瞥了一眼後,又將視線移回浴缸。


    “金田一先生,筱崎先生要求我們維護現狀等你回來,鑑識組的人跟法醫馬上就要過來了,請你先仔細看看。”


    浴缸裏有滿滿一缸淡綠色的水,帶著一股香氣。天坊邦武裸著身體,仰臥在浴缸中。他挺著一個大大的肚子,兩眼睜得老大,呆滯地瞪著天花板。過去帶著耀武揚威氣度的八字鬍,如今也塌黏在嘴上。


    花灑裏的水發出如瀑布般的聲音,不斷地沖瀉下來。


    三


    這件事情發現的過程是這樣的。


    今天整個早上,係女一直很不高興,因為玉子自昨天晚上之後就不見了蹤影。名琅莊的早餐一向都是在每個人的房裏解決,雖然還有一些做粗活的女僕可以幫忙,可是那些人笨手笨腳的,搞不清楚哪一份早餐要送到哪間房子。


    無可奈何之下,係女隻有拖著年邁的身體,自己去送早餐。


    她第一份先送去“風信子之間”,可是敲了兩次門,裏麵卻沒人回答,隻略微聽到浴室裏花灑的水聲。係女心想天坊邦武大概是在洗晨澡,於是她扯開喉嚨大聲地喊,可是依然沒有回應。


    係女十分困惑地四處張望了一下,剛好門邊有個放花瓶的黑檀木小桌子,桌麵刻著中國風格的圖案,上麵放著一個中國燒製的大瓶子,不過裏麵沒有插花。


    係女將花瓶拿下來放在走廊上,把早餐放在桌上,又大聲地叫了一次就離開了,當時正好是八點。


    接下來,係女又按順序送早餐去給柳町善衛、筱崎慎吾,最後來到睡在和式房的倭文子門前。她詢問倭文子有沒有看到玉子,倭文子冷淡地回答說沒有,係女便離去了。


    至於筱崎陽子、奧村弘、金田一耕助這三人倒是不需要係女來服務,他們都到餐廳來用餐。


    八點五十分,金田一耕助坐上奧村弘開的車子離開名琅莊。當時正門外已經聚集了很多新聞記者,但被金田一耕助巧妙地甩開,順利地抵達火車站。


    送走金田一耕助之後,係女來到“風信子之間”前麵,她這時才發現黑檀木桌上的食物根本沒有動過,而且房裏仍然傳出很大的水聲。


    “我突然想到昨晚十二點多,田原警官要我來叫醒天坊先生的時候,也聽到房裏有水聲。因此我當時覺得這件事不太尋常,心裏有點害怕。”


    係女說起當時的情形,眼中仍有餘悸。


    “阿係,昨晚你來叫天坊先生時,確實聽到過水聲嗎?”


    金田一耕助搔著頭,向係女問道。


    係女點點頭,十分肯定地說:“沒錯,昨晚我確實聽到他的房間內有水聲。”


    服侍過明治時代的權臣古館種人伯爵的係女,是個很堅強的女性,可是今天早上碰到那種情形,也不禁有點膽怯。她試著想轉開門把手,卻發現房門上鎖了,於是她不斷地喊著天坊邦武的名字,用力敲著門,但依然沒有人回答,隻聽到從浴室花灑落下的水聲不絕於耳。


    係女靈機一動,把早餐從黑檀木桌上拿下來,把桌子推到門前麵,顫顫巍巍地爬上去,貼在門上一個半開的旋轉玻璃窗上查看房內的情況。


    房內的小客廳裏沒有半個人影,可以清楚地看到斜右前方的壁爐,而在壁爐架上的銅像腳下,有個發出銀光的東西,好像是鑰匙。她再換個方向,看到左側通往臥室的門緊閉著,並且從裏麵傳出嘩啦嘩啦的水聲。係女又趴在窗口大聲叫了兩三次天坊邦武的名字,但回答的依舊隻有水聲。


    “既然門鎖著,而且鑰匙又在裏麵,那麽天坊先生當然也還在房間裏麵。可是我叫了這麽久,怎麽都沒有任何回應呢?水聲已經持續一個小時了……而且說不定是昨天晚上的水聲一直持續到那時候……”


    係女停下來喘了一口氣後,才又開始敘述當時的情形。


    這間房間前麵的走廊呈t字形,直向那條走廊可能通過一樓大廳,而橫向那條走廊的左右兩邊都有後樓梯可以下去,從那裏不用通過大廳,就可以直接到達廚房、僕人們的休息處,以及右側的和式房。


    天坊邦武隔壁房間“大理花之間”的正下方就是筱崎慎吾的房間。係女從右邊的樓梯走下來,她一敲門,筱崎慎吾馬上開門出來。一看到係女驚慌的神色,他皺起眉頭問:“阿係,怎麽了?”


    連一向沉著的係女,都驚慌得有些胡言亂語。


    “社長……你看到過玉子嗎?我今天早上都沒看到她……”


    “玉子?我沒看到啊!她怎麽了?”


    “一大早就不見人影,還有……”


    “還有什麽?”


    “上麵‘風信子之間’……”


    係女直喘著氣,說不出話來。


    “‘風信子之間’?啊!天坊先生的房間怎麽了?”


    “房間裏一直有水聲,說不定……”


    筱崎慎吾皺起眉頭,不耐煩地問道:“說不定什麽?”


    “我在想,水會不會是從昨天晚上就一直流到現在……”


    係女說完後,終於恢復了平靜。相反的,筱崎慎吾卻臉色一沉,嘴巴張得老大,他二話不說就把係女推開,大踏步爬上後樓梯。


    不到十秒鍾,筱崎慎吾便站在“風信子之間”外麵,用力敲著房門,並且喊著天坊邦武的名字,但還是得不到任何回答。於是他放棄敲門,側耳傾聽,確定隻聽到水聲。


    筱崎慎吾在無計可施之下,也效仿係女爬上黑檀木桌子,從門上半開的旋轉玻璃窗口往裏麵看,斜右前方的壁爐架上確實放著一把銀色的鑰匙。他又從桌子上下來,把門撞得砰砰響。這時候,係女拿著備用鑰匙跑了上來。


    “社長,鑰匙。”


    筱崎慎吾用備用鑰匙插入鑰匙孔之前,又大聲喊了一次天坊邦武的名字,確定沒有人回應才轉動鑰匙,打開房間。當他跟係女穿過臥室,進入浴室時,就看到金田寸耕助眼前的這幅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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