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非常的疲乏,閉著眼睛不去理他。


    他穿好了衣服,來到我身邊,竟然就在我旁邊坐下,我知道他在借著窗外的微光看我,這讓我有點發毛。他是什麽意思,不可能一夜歡愛就看上我了吧?


    快走吧快走吧,我在心裏催著。


    他嘆了口氣,站起身往大門走去。


    這時我才睜開眼睛看著他,他穿著西裝,背影很高大。這是我對他唯一的印象。然後我又睡著了。


    傳呼機的叫聲把我吵醒。


    我揉著眼睛,磨磨蹭蹭地從床上爬起來,剛一坐起來就痛得叫了一聲。


    媽的,屁股好痛啊。頭也痛。昨夜醉酒後那種飄飄欲仙的感覺,為什麽到了第二天早上就會變成討厭的頭痛呢?


    我忍受著巨大的痛苦,苦著臉洗臉換衣服擦牙。在我穿衣服的時候我發現枕頭邊多了一疊東西,是一疊錢。我拿了起來,看了看,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我想了想,突然大怒,媽的,昨晚那個雜種,把老子當成鴨子了!我對著空氣破口大罵了一陣,又踢了一陣櫃子,也沒辦法,隻好把那一疊錢放進口袋,準備今天晚上再去找那傢夥,把這些錢扔到他的臉上。不過說實在的,我今天能否把他再認出來,這也是個問題。昨天我根本沒看清他的樣子。


    這天早上我象個傷兵一樣一跛一跛地來到局裏,還外搭一肚皮的晦氣。


    我一直站在我的辦公桌旁,根本沒法坐。一坐就痛。


    “陳子魚,我們今天去哪裏?”琉璃眨著她塗了三層睫毛液的大眼睛問我。


    “我們今天繼續昨天沒完成的調查。去李信如的律師事務所。”我說。


    “好啊。”


    “琉璃,我們今天搭公車去好不好?”


    “為什麽?”她驚訝的問。


    “我今天不想開車。”


    “為什麽?”


    “算了。”我嘆了口氣。


    第7章


    結果還是開車去的。


    我們去到律師樓的時候已經過了早上九點鍾了,律師樓裏的每個人都好象十分忙碌。但是那位程明大律師居然還沒有來上班。我都有點羨慕他了,原來大律師仍然是可以遲到早退的。不過我也知道,以我讀書的資質,就算時光重來一百次,我也是考不上律師牌照的。


    他的助理張小姐把我們帶到他的辦公室。他的辦公室比李信如的稍小一些,但從窗口望出去景色很不錯,俯瞰城市的中心街道。他的辦公桌也是堆滿了卷宗和文件,後麵是一個塞滿了大部頭書的大書櫃。除此之外,房間看上去還不錯,灰色的地毯,家具是胡桃木的,進門的地方還有兩隻小小的皮沙發。琉璃一進去就坐了下來。


    “陳子魚,你不坐嗎?”


    “不用。”我站在窗邊,假裝欣賞窗外的景色。


    助理小姐給我們倒了兩杯茶,然後客氣的退了出去。


    琉璃打了個哈欠。


    “唉,真是累死了。”她說。


    “怎麽了?”


    “昨天晚上睡得不好,今天還得一大早爬起來上班。我都有黑眼圈了。”


    我轉過身看了看她。


    “沒有啊,還是那麽漂亮。”


    “現在還漂亮,可是就快沒了。女人老起來快得不得了。”琉璃手裏捧著茶杯,愁眉苦臉的說:“我都快二十六了。還有幾年的青春呢?說真的,年紀一到,保養得再好也沒用。人家就是看得出你是老姑娘。”


    “你不會的,琉璃。”我安慰她:“你看上去頂多二十歲。別苦著臉了,苦著臉的時候就象個六十歲的老大媽。”


    她笑了起來,接著又長嘆一聲:“唉,現在還在起早摸黑的辦案查案,成天和些罪犯屍體打交道,一想起來,真是沒意思透了。”


    就在這時,門打開了,一個穿黑色西裝的男人走了進來。


    琉璃一看到他眼睛就發了光。


    他看上去很魁梧,象個運動員,中國人裏,很少看到這種身材,能把西裝穿得這麽服服帖帖的。他的皮膚也不能算黑,是非常健康的淺棕色,臉部輪廓分明,線條有點偏硬,但是戴了一副無框的金絲眼鏡,讓他看起來斯文了許多。


    他一看到我們,立刻浮起職業性質的笑容。


    “我的助理已經都跟我說了。這位一定是許同誌。你好。”他伸出手握了握琉璃的手。


    “這位是陳同誌吧。”他將手伸向我,快步走來。


    但我看著他,隻是點了點頭。


    他立即發現了我絲毫沒有和他握手的意思,但仍然走了過來,伸出的那隻手很自然的調下了百葉窗。好象他原本就是打算放下窗簾似的。


    “坐,坐。”他對我說:“請坐。”


    “不用。”媽的,今天怎麽每個人都在叫我坐。


    我抱著手站在窗前,打量著他。


    “相信你已經知道了我們今天來的目的,我們想了解一下你的同事李信如生前的一些資料,也許對他的案情會有幫助。我們不會占用你太多的時間。”我說。


    “是,我一定會盡力協助你們的調查工作。”他很誠懇的說。


    “謝謝。”然後我問:“你和李信如認識有多久了?”


    “很久了,差不多有十九年。”他回答:“我們是大學同學。”


    “他平時為人怎麽樣?”


    他看著我,思索了一下,微微一笑。


    “關於他的為人,相信你已經通過我們律師樓的其它同事得到了多多少少的了解。我肯定其中有些是正確的,有些則是片麵的。畢竟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看法,會被其本身的立場,觀點,利益衝突所影響。如果你要問我,我的回答是,李信如是我的老同學,是我的好朋友,他是一個非常出色的律師,他能幹,敬業,專業素養深厚,很聰明,也很有拚搏的精神。有些人也許會說他為了成功會不擇手段,但是在我們這一行,成功是不容易的。承受的壓力可想而知。他被稱為殺手,大概也是因為他在法庭上又狠又無情,但是在生活中他則是另一類的殺手。他很討女人喜歡。對於我來說,他是一個很成功的男人,平時對我也不錯。我的工作就是他介紹的。他的脾氣有時很暴躁,但心地並不壞,有時甚至可以說很善良,他長期在資助十個貧困山區的失學兒童,不過這件事除了我,他大概也沒有跟別人提過。”


    “甚至他老婆他也沒提過?”


    提到李梅,他皺起了眉頭:“應該沒有。他們的夫妻感情不是太好。他也曾經跟我提過,他的太太長期沒有工作,和社會基本脫節,也不太理解他的事業和他的壓力,他在別的女人身上還找得到安慰,可是他太太除了照顧他的基本生活,就隻知道和他吵架。”


    “可是他是一個對感情不忠的男人。”琉璃忍不住說:“他太太不是一直在容忍他嗎。”


    “男人嘛,難免會有應酬,難免會有誘惑。哪個男人沒有偷偷摸摸的出過軌呢?”


    “他是偷偷摸摸的嗎?”琉璃說:“據說他的不忠做得非常張揚。”


    “那是在後來了。一開始,他的確是害怕他太太知道的。”


    “你剛才說,你的工作就是李信如介紹的?”我問。


    “是的。”程明回答:“大學畢業之後,我暫時沒有找到合適的律師事務所,後來我打給李信如,他說他們這兒正缺人手,就把我推薦給他的老闆。那時這裏在業內遠沒有現在這樣出名,當時這裏隻是一間正在發展中,處於上升階段的律師事務所。”


    “你們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嗎?”


    “就我的理解而言,是的。”


    “你有沒有在李信如那裏聽到過周潔潔這個名字?”


    “周潔潔?”他想了一會兒:“我聽過這個名字,但不是從李信如那裏。恩……對了,我想起來了,她好象在我們律師樓實習過一陣子?我沒有和她打過交道,不過聽過她的名字,那時我們律師事務所裏很多沒結婚的小青年都對她蠢蠢欲動。對,難怪我說這名字很耳熟。”


    “就是這個女孩子,你對她有印象嗎?”


    “似乎記得是個小美人。怎麽了?”


    “她也被殺死了。就在與李信如死亡的那天夜裏。她的死亡時間和李信如差不多。”


    他露出非常吃驚的表情,那樣子好象在說:“有這種事?”


    “為什麽會這樣?”過了一會兒,他問。


    “我們已經證實,周潔潔是李信如的情婦。他給周潔潔提供了一個長期包養的房子,那正是兇案現場。”


    他在震驚中默默的坐了一會兒,自言自語的說:“原來是這樣……那小子口風真緊。”


    “你想到了什麽事嗎?”


    他突然清醒過來,看了我們一眼,沒有說話。


    “程律師,你也知道,對我們來說,任何一件小事,也許都和案情有關。如果你想到什麽事,請一定要告訴我們。”


    “我相信我想的事與案情並無關係。”他聳聳肩說:“我隻是突然記起來,李信如曾經有一個非常喜歡的女朋友,但是在半年前他突然說已經和那個女人分手了。我還以為他是說著玩的,沒想到是因為這個。”


    “那個女人叫什麽名字?”


    他遲疑了一下:“我也不太清楚。”


    “你說的是李染對不對?”我平靜的說。


    吃驚的表情又一次出現在他的臉上。


    “我們已經知道了。”琉璃說。


    其實我們什麽也不知道。


    “因為這是他太太的妹妹……所以一直是很秘密的事……如果不是你們說出來,我也不打算說。為了這件事,他太太和他鬧得很兇。”


    “我不明白,如果李信如完全不愛他的太太,為什麽不幹脆離婚呢?”


    “李信如和李梅結婚,是他媽選的媳婦。所以他媽活著的時候,他根本就不敢提離婚兩個字。但是他媽去世後,他曾經提過一次。就是李染的那一次。但他太太跑回娘家,還吃了安眠藥自殺,還好送到醫院搶救過來。她的那個鋼鐵工人的爸爸差點沒用他們廠生產的鋼管去捅死李信如。李梅家的親戚很多,全部都義憤填膺。李信如那段時間連家都不敢回,怕被躲在他家門口的親戚打一頓。他到我家住了幾天,我才知道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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