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韓坤記得有大事要做,並沒有耽擱多久,點好三炷清香,俯身朝那玉佩拜了三下,嘴裏含糊不清地念叨著什麽。末了把香插進香爐,然後抬頭看了一陣,見那三道青煙如絲線般直直地飄上天空,韓坤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喜色。


    韓坤現在做的這叫拜玉,每個養玉人在佩戴之前都必須祭拜一場,特別像韓坤這類的養玉人,對這個特別重視。因為玉是大地的精華,天生就有靈氣,更別說有主的玉。而且這東西還是陪葬之物,主人生前定是喜愛至極,長年累月地放在身邊,玉裏麵或多或少地夾帶了其主人的氣息。養玉人這麽做就好比向前主人打聲招呼,那三道直上的青煙便代表得到了允許,養玉人這才敢佩戴到身上,否則價錢再高也要退回去,畢竟小命比錢財要緊。


    拜玉過程中沒有出什麽岔子,韓坤鬆了口氣,得到玉後一直壓抑的心情終於舒緩開來。他雙手合十又朝玉佩拜了幾拜,這才把錦盒中的玉佩拿出來掛在脖子上,讓它貼在自己的胸口。哪知道這東西剛接觸到自己的皮膚,一陣莫名的涼意突然從玉中迸發出來,然後在他的四肢百骸中蔓延開來,韓坤下意識地捂住胸口,這才發覺那股涼意並不瘮人,隻是如牛毛細針般輕微地刺激著自己的皮肉,特別是在這悶熱的夏夜裏,涼絲絲的感覺特別舒服。


    “這還真是個好東西。”韓坤釋然地說著,做了那麽多年養玉人,他對玉這種東西還是有些認識,想想這塊玉應該是傳說中的極品寒玉吧。


    “這麽好的玉,等養好了,再向劉掌櫃多要點賞錢。”想到這裏他正準備收拾香案,卻發現香案上那兩支原本燃燒得好好的蠟燭不知道什麽時候悄然熄滅了,而香爐中的三炷清香也向一旁傾斜了過去,韓坤連忙伸手扶正,但剛一鬆手,其中的兩炷便從中間斷裂開來,掉在了香案上,就好像有人從中掐斷了一樣。最後隻留得一炷清香孤零零地插在香爐中。


    “嘶……”眼前的一切看得韓坤抽了口氣,額頭上也多了一層冷汗,在養玉人中有這麽一個說法,要是在拜玉過程中遇到什麽古怪,或者是香線拉不到三尺,必定是這玉有問題,或者說前主人對這物件還有留戀不肯放手。這玉就必須退回去找其他有緣人溫養,否則玉的前主人便會陰魂不散地跟著你。


    但今天的事有些蹊蹺,玉戴上了身便表示拜玉已經完結,末了卻又出現這樣的情況,那該如何解決?


    當然,如果是換做年紀大些的養玉人,拚著不做這單生意也要把這塊玉退回去。但韓坤不同,他這個年紀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對於鬼神之說也就是將信將疑罷了。再加上劉掌櫃先前的一番言語,和高額賞金的誘惑,也就不在乎那麽多了。


    韓坤麻利地收拾好香案,嘴裏嘟囔著:“這年頭沒錢才活不了,哪顧得到這麽多,什麽鬼啊神的,沒見他們給我幾個錢花花!”說完這些韓坤心裏安定了許多,再想到即將到手的錢,一樂嗬便把這一切揭過了。


    人就是這樣,誘惑在前,不管是信念還是恐懼都要靠在一邊。


    【運氣】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就沒有什麽事可做了,養玉人這營生說來也挺自在,除了每天早晨把玉清潔一番以外,平日裏小心別被磕碰到,便沒有其他的事,玉不離身的日夜溫養就行。一塊玉快則半年慢則八九個月就能養好,這一段時間該幹嗎幹嗎,到時候回玉器店交貨拿錢,再等下一單生意,就這麽簡單。


    但韓坤是個呆不住的人,自然不會一天到晚守在家裏,隻要天氣不是太熱,就喜歡出門溜達,或是到市集看雜耍,或是到茶館喝茶聽書,偶爾和幾個朋友賭點小錢,一天就這麽悠哉地過去。況且他手上還攥著上次養玉的工錢,在那個時代兩吊半錢對於普通人家也算是一筆不小的財富,韓坤光棍一條,活得更為輕鬆逍遙。


    這一日,雖然日頭依舊濃烈,但不時有小風吹過驅散著夏日的餘威,還算涼爽。韓坤哼著小曲兒在大街上晃悠,那樣子在陌生人眼中和其他潑皮閑漢無異,韓坤也不怕有人找麻煩,雖然他沒錢沒地位,但畢竟是王家玉器店的養玉人,在這地界還沒人敢和王家作對。


    走在去茶館的路上,穿過一條小巷時,隻覺得胸口的玉墜突然傳出一陣涼意,卻並不瘮人,反而很舒服。佩戴了這麽多天,韓坤倒是摸清了這塊玉的一些“品行”,它總會時不時地散發出涼氣,在這大熱天裏讓人神清氣爽。他當下不由感慨:真是個好寶貝啊,戴久了才知道它的妙處,還真有點捨不得了。


    而就在此時,似乎有什麽東西在眼前閃動,晃得他兩眼一眯,韓坤四下找尋著,終於在不遠處的牆角發現小簇亮晃晃的東西,走近了一看原來是一根簪子,簪頭埋在土下,要不是因為他走進巷子時日光正好向這邊傾斜,晃到了他的眼睛,平常很難發現。他當下也不想那麽多,刨出來藏在衣袖裏,便沒事人似的走開了。


    尋了個偏僻的地境,見四下無人,韓坤這才仔細打量起剛得來的那根簪子,那是根比較普通的簪子,簪身細而長,簪頭是一個梅花的圖案,和一般女子頭上戴的無二,這讓韓坤有些失望。好在是純銀打造,用手掂了掂,足有二兩重。有了這個分量,倒是能值些錢。


    有了這東西在手,韓坤也不去茶館了,沒事人似的在街上溜達了一陣後,最終進了一間當鋪。這時候正值午後,當鋪裏沒別的顧客。木柵欄後,一個中年夥計把手枕在櫃檯上昏昏欲睡,韓坤敲了敲台麵,那夥計驚醒過來,見來人是熟識便笑道:“原來是韓家少爺啊,很久沒見你光顧了。怎麽,又刨到你老娘的壓箱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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