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老子走後沒幾天我父親打算下去收拾收拾我土老子的院子,把院子的門給鎖了,我一聽說便告訴父親說我也去,父親說老人剛去世了,靈房你就別去了,讓你守靈是沒有辦法的事,你還小,別去了。我嘴裏答應著是,可身子早跟著他後麵去了。


    那天天特冷,風呼呼地刮著,村裏頭的電線上滿是掛起來的幹草,土老子的窯在下村,雖然說是和上村不遠,但是下村的人已經特別少了,我跟著父親一路下了窯坡到了土老子窯裏,父親才發現我,其實我不是想來幫忙,隻是為了那晚遇到奇怪的事。


    父親和我那天一直忙碌了一整天,也收拾的很好了,起碼在一般男人眼裏應該是不錯的,臨走了,我告訴父親說,你先上,我把我象棋落下了,我去找,門我來鎖,父親也許是太累了,也沒在意就哦了聲便回走了。


    看著父親上了窯坡,我很小心地推開土老子住的那門,門很舊了沉重的開門聲伴隨著我有些緊張的心跳,我很小心地來到了後窯的灶火,用手很輕輕地敲了敲。


    “咚、咚”


    那聲音真的很脆,整個窯裏都可以聽到,看來真是空的,我有些緊張了,回頭找了根柴禾,慢慢地開始捅,不一會兒果然開了一個洞,我伸手去摸,和那晚的情景一模一樣,我用之前的那根柴禾把木板給撬了起來,果然觸手的是一本用牛皮紙包好的書,我有些顫抖地取了出來,果然是那本“紫薇龍德花甲術”,我覺得自己現在有些冷,但喉嚨卻特別幹,我看著那書,有些發愣了,看來那晚的事不能算做夢。正思索間,突然我聽到有腳步聲向我走進,我猛地將書踹進懷裏,剛抬頭就看見進來的父親。


    “你弄啥哩?快走,你媽說飯好了,快走!”


    “恩!”


    我含糊地回答著,也不知道父親有沒有看到我往懷裏揣的書,有些緊張地和父親回了家,這件事到這裏算是告了段落了,之後也許會有更深意的事等著我,我現在我還不知道,隻是我知道很快就要冬天了。


    瞎老九(上)


    瞎老九是個瞎子,排行老九,他小時候是個獨苗,獨苗的意思是,他家裏就他一個是小子,也就是男孩子,所以瞎老九小的時候沒有受過什麽大的罪,算是一個舊社會的幸運兒。


    我最早一次見到瞎老九應該是在我出生之後的沒幾天吧?這是父親給我的答案,瞎老九是個瞎子,今年有八十六歲了,頭髮花白,眉毛也是花白,給我留下最深印象的怕就是瞎老九嗜煙如命,瞎老九特喜歡抽菸,所以他有個很大的青銅煙鍋和一個用帆布縫的眼菸袋子。


    瞎老九不是我們村的人,頂多算是一個鄉裏的,據說他人特別好,是個黃師,黃師就是給人看風水的,給人指點迷津的,給人取名字的,瞎老九應該還是有點本事的,對有點本事,我的名字就是他給我取的,許莫為,許莫為的意思是姓許名莫為,莫為的意思是說我沒有作為?還是有些事情我不可以做?我沒有太多時間去在意這些,因為今天要過年了。


    冬天來得特別的快,快得讓人都有些期盼春天了,不過還好的是,現在仍是冬天,今天是春節,鄉下小孩的春節應該是最值得回憶的,那時候即使沒有壓歲錢,也是開心的,因為隻有這一天小孩可以吃到也許一年裏都吃不到的好東西,甚至說得微不足道些,一顆玉米糖都可以把小孩的嘴巴甜好幾天,何況還有肉類,盡管我是不喜歡吃肉的,但是我喜歡春節那種喜慶的氣氛。


    早上我老早地就起床了,不是不想睡,而是確實睡不著,因為這安靜的小農村確實很少有這麽熱鬧的時候,我腳剛邁出門,就和一個人撞了個滿懷,我抬頭一看,是個老人,天特冷了,他的中山裝的扣子依舊開著,好像一直是開著的,滿頭的白髮,臉上似乎挺祥和的,隻是好像眼睛看不見,手裏提了個大菸袋子,青銅煙鍋裏正冒著煙,來的人是瞎老九。


    “你這碎慫小子,急得娶媳婦了,想撞壞我老漢哩?”


    “噢!是九爺爺啊?咋過年了你說我能不送個紅包給你老人家嘛!”


    “你碎慫就長了一張嘴,不說了,今個去耍吧!我和你爺爺拉點事!”


    “噢!”


    我應了一聲就出去了,其實自我懂事以來我一直沒有把他當成瞎子,後來很多人給他也取了個不雅的綽號“睜眼瞎子”,他曾經告訴過我他已經瞎了二十年了,但是這二十年來他最少給兩百個嬰兒取過名字,四百個死人看過墳地的風水,上千人指點過迷津,這種人應該長壽,因為他總是在為自己積德,但是他也告訴過我,年輕的時候他害過人,害過很多人,所以他在二十年前就瞎了,一覺醒來以後就瞎了,所以這二十年來他一直想做好事,也一直在彌補自己之前的很多錯事。


    這一年的春節依舊快樂極了,不過好像在那時的農村哪個春節又有不快樂的呢?晚上了,爺爺、父親母親還有我,我們一邊看著春節聯歡晚會一邊包著餃子,爺爺是個個子不高,身體也不是很硬朗的老人,印象最深的就是很多人都叫我爺爺許老沫子,因為說他特能廢話,我爺爺手裏喜歡握著六個老舊社會的銅錢,也喜歡搖來搖去,特別一遇到事,所以之後也有很多人來我家問爺爺一些很特別的事,不過這是後話。父親是個脾氣很大的人,臉鐵青鐵青的,我想我這輩子最怕的人就是父親了,但是他是個特細心的人,會做很多小吃麵食,也很疼我和母親,他是村裏頭的會計,人緣也好,所以我也一直認為父親就是我今生做人的最好標準。我印象裏的母親是很賢淑的,盡管有時候她的脾氣會有些急躁,但是相處十多年了不免習慣了,我想母親年輕時一定是很有氣質的,隻是遇上了不算好點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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