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葉手釧剎那間暴起一束赤光,霎時將他籠罩在內,觸碰到光罩外側的怨靈無一例外遭到強烈腐蝕,慘叫著遠離了他。


    幾乎是在同一時刻,他見到遠方河水驀然被一道火光從中劈開,眼前恍然綻開紅蓮的形狀,灼熱感迎麵而至。


    沒錯,不會有錯的,是祁陌的紅蓮業火。


    熟悉的身影輪廓愈來愈近,黎雲笙心中一寬,他忙伸手緊緊扯住對方衣袖,就勢將其拽到了身邊,而後攬在祁陌腰際,奮力遊上了水麵。


    岸邊的雪色仍與那白衣女鬼纏鬥在一起,但見雪色金光護體,很明顯是占了上風的,她一轉頭見黎雲笙和祁陌濕淋淋躍出水麵,登時不再戀戰,虛晃一招閃開,將嘴裏叼著的、先前祁陌掉落的銀墜子拋向黎雲笙。


    “笙笙接著!”


    黎雲笙穩穩接住了銀墜子,隨即看到旁邊的祁陌雙膝一軟跪倒在地:“……你沒事吧?”


    祁陌臉色蒼白,嘴唇全無血色,隻緩緩抬手,示意他將銀墜子交給自己。


    “雪色,你趕緊把那傢夥解決了!”黎雲笙高聲喚道,“這邊的情況好像有點不太妙!”


    說時遲那時快,雪色鋒利無比的爪子,已在那女鬼慘白如紙的一張臉上劃出了幾道清晰血痕,女鬼尖叫一聲轉身奔逃,遁入河底消失不見了。


    雪色飛回黎雲笙身邊,見他正俯身將祁陌背起來,很緊張地問:“祁小哥受傷了?”


    “你也說過,天生通靈的獵殺者大多常年病弱,我猜這銀墜子是祁陌的護身符,一旦它被扯掉,祁陌動用法術就會受到反噬——方才他在水下召喚了紅蓮業火,估計是被陰氣侵體了。”


    “什麽?這孩子,怎麽對自己也這麽狠呢?胡鬧啊簡直是!”雪色拿翅膀一拍腦袋,“當務之急,必須要在村裏找個落腳的地方了,你放心,誰敢不開門我就拆了他們房子!”


    “……那就靠你了。”


    結果雪色的計劃並沒有付諸實施,在她隨便選中了一家土房,正準備破門而入時,那扇門卻毫無徵兆從裏麵被打開,視線中出現了一張飽經風霜的蒼老的臉。


    老漢將他們認真打量一回,在看到黎雲笙濕透的衣服,以及背後背著的祁陌時,他朝旁側一讓,無聲示意他們進屋。


    雪色屏息靜氣,悄悄尾隨在後,裝作自己不過是一隻野鳥,沒什麽特別的。


    不難看出,老人家的生活條件很是貧寒,甚至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屋中除了幾件破舊掉漆的日常家具,以及一張木板床之外,就再也沒什麽多餘的東西了。


    老人步履蹣跚將黎雲笙引到裏屋,一開口嗓音沙啞,語氣卻很和藹:“就睡這吧,我把爐火給你們燒旺點。”


    黎雲笙奇道:“那您呢?”


    “我外麵還有一張鋼絲床,支起來也可以睡人。”


    “那……多謝您了。”


    老人沒再多說什麽,在給火爐裏添了新炭之後,就走出屋去並關上了門。黎雲笙嘆了口氣,他將祁陌小心翼翼扶上床,而後又幹脆利落脫掉了祁陌被河水浸透的外衣,用被子將後者嚴嚴實實包裹了起來。


    “喂,冷嗎?”


    祁陌咳嗽了兩聲,呼吸略顯急促,他捂著心口彎下腰去,沒有回答,隻是點了點頭。


    “真是敗給你了。”黎雲笙無計可施,想來想去,隻好別別扭扭開始解自己的襯衣扣子,露出了線條結實漂亮的胸肌,他裸著上身將祁陌摟在了懷裏,“我當初怎麽會同意帶著你這個麻煩精上路的?”


    雪色原本正忙著用自己隨身攜帶的紅線,想將銀墜子重新串起來,豈料一回頭就看見了倆大男人熱情相擁的美妙場景,險些驚叫出聲。


    “哦呦笙笙,你真的很會趁火打劫!”


    “……閉嘴!這叫捨己為人,你當我特別願意抱著他呢?你是不知道他現在有多冷,跟塊冰似的!”


    雪色趕緊湊近,幫祁陌把修復過的銀墜子戴好,然後迫不及待取出鋼筆,站在床頭記錄著:“可想而知,對笙笙來講,這將是極其難忘的、與祁小哥相依而眠的神奇夜晚……”


    黎雲笙此刻氣得隻想把她拔了毛,直接下鍋燉湯。


    銀墜子順利壓製了紅蓮業火的反噬,痛苦漸輕,而黎雲笙的身體溫度又實在太溫暖,環繞周身的陰冷之氣也在逐漸散去,祁陌的呼吸緩慢平復下來,他睜開了眼睛。


    “雲笙。”


    “啊?”黎雲笙瞥他一眼,“有事直說。”


    “你耳朵怎麽這麽紅?”


    “……”黎某人二話不說,當即用被子罩住了他的腦袋,粗聲粗氣嗬斥著,“能不能快點睡覺?哪那麽多廢話?!”


    雪色立在衣櫃頂上偷偷地笑,恰好此時鋼筆還沒收起來,她順勢再記一行:“笙笙惱羞成怒的樣子,竟然出乎意料的很可愛。”


    “我宰鳥的樣子更可愛,你要不要見識見識?”


    祁陌抬手按住黎雲笙肩膀,沒有再繼續調侃對方,腦海中忽然浮現出方才進屋時的一幕,他的神情慢慢變得嚴肅。


    “有件正經事要跟你說,你大概還不清楚,我能看見世人僅存無幾的陽壽吧?”


    黎雲笙瞬間反應過來:“我靠不是吧?斷壽續命的本事,這你也會?”


    他有點懵,眼前這人似乎總能給自己驚嚇,時不時就要變出點新花樣。


    雪色歪著腦袋,在旁好奇道:“那你看見什麽了?”


    祁陌沉默片刻,終是低聲回答。


    “我看見,那老人的壽命,隻剩下不到三天了。”


    第16章 繡花荷包


    笙笙和祁小哥在床上睡得可穩當了,互相摟得可緊了,隻剩下我這個做長輩的,還得幫他倆晾衣服,嘖嘖,真是操碎了心——《雪色日記》


    當清晨的第一縷日光透過窗欞,黎雲笙翻了個身,朦朦朧朧間感覺旁邊這人的觸感不太對勁,理智回到腦海,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和對方都還是裸著上身的,頓時把枕頭扯過來,擋在了兩人中央。


    “趕緊起床了!”


    祁陌緩緩睜開眼睛,眼神清明並無睡意,顯然是已經醒來好久了,隻是始終沒動彈而已:“你緊張什麽?昨晚拿我當抱枕,差點沒把我脖子勒折了,我也沒怪你啊。”


    “……你現在這語氣明擺著就是怪我吧?”  雪色用爪子敲擊衣櫃,試圖引起倆人的注意:“二位,麻煩把被子蓋好了,再把衣服穿上,我都一大把年紀了,沒心情看這旖旎的美男圖景。”


    黎雲笙這次倒是挺聽話,接過她甩過來的衣服就開始穿,須知連他自己也不太能忍受再這麽和祁陌“坦誠”相見了。


    祁陌套上外衣,順手將銀墜子塞進領口,轉而含著幾分笑意看向他:“雲笙。”


    “……”盡管實在聽不慣對方這麽稱呼自己,不過黎雲笙還是忍了,他懶洋洋投去一瞥,“總叫我幹嘛?有事說事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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