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獨自坐在桌案前,懷裏的體溫已經沒了,他無奈的笑了聲。


    修長的手指捏起一根付斂雪常用的毛筆,將一張畫紙平鋪開來,略一思索,蘸墨提筆落在上麵,葉青手腕靈活,力度控製的很好,一勾一豎,十分有美感,約莫半個時辰,他將筆丟進筆洗裏。


    看著畫上的付斂雪,葉青唇角溫柔的上揚,他畫的是付斂雪剛沐浴完的樣子,一頭青絲垂在身後,清冽的眉眼都帶著水汽,唇似桃花瓣,隻著一件輕薄的中衣,領子開的很大,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膚,那一對鎖骨宛如蝴蝶翅膀,展翅欲飛。


    葉青就這麽攤開著畫起身走人了。


    下午,付斂雪來藏書閣看書,剛坐下,就看到桌案上的畫,一張俊美幹淨的臉頓時紅透了。


    他麵紅耳赤的都不敢細看畫上的自己,抿著嘴唇在心裏大罵葉青不要臉色胚,兩隻手拿起畫就要撕,剛發出極短暫的一聲“刺啦”,付斂雪的手指微微一顫,怎麽也撕不下去了。


    “哼。”付斂雪重重的冷哼一聲,將畫捲起來隨便扔到了一個書架上的一堆畫卷裏。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撕不下去,想到葉青獨自坐在桌案前認真的畫他的模樣,唇角還會溫柔的上揚著,他就怎麽也下不去手。


    付斂雪胸口處溢出一股奇異的感覺,又麻又漲。


    這種感覺跟葉青抱他親他時的感覺一模一樣,甚至更為溫柔。


    想到葉青親他,付斂雪臉紅更甚,隻覺這龐大的藏書閣都空氣有些不足,腳步淩亂匆忙的走了出去。


    他如今對這發軟的感覺已經不懼怕,也不覺得危險了,還有些享受其中……


    這些變化全是潛移默化間的,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


    隻怪葉青一直都惹他恨,所以他內心裏已經把憤恨排在了第一,有什麽感覺全都自行忽略了。


    翌日,付斂雪又去了清湖,青虛果然還在那裏。


    “劍君。”付斂雪走了過去坐下。


    “你來了啊。”青虛支了個棋盤正在自己跟自己對弈,見付斂雪過來,立時把白子遞了過去,“跟我下下。”


    付斂雪對自己的棋藝已經從被葉青輕鬆打敗之後喪失信心了,他搖頭推辭,“我下棋不行,劍君還是自己來吧。”


    青虛溫笑,“你跟葉青下過了?”


    付斂雪莫名,“是,怎麽了?”


    “他棋藝精湛,你輸給他是正常的,我也下不過他,沒事,來吧,我自己跟自己下沒意思。”青虛想起自己被葉青輕描淡寫的連殺十局,忍不住彎了眼輕笑。


    有時候真會產生錯覺,葉青並非魔道中人,起碼這一手棋,下的令人讚嘆萬分。


    “不知道還有什麽他不會的,作畫?”


    付斂雪拿棋子的手頓了一下,他想起那幅……麵上有些熱,低聲道:“會的。”


    青虛含笑不語。


    他比葉青還年長許多,葉青尚能一眼看穿付斂雪的內心,更何況他這種老辣的將葉青都看了個半透明的中年男人?


    青虛對葉青的私事還是挺感興趣的,隻可惜付斂雪是他小輩的小輩,不能太沒形象。


    於是他隻問道:“葉青將你帶來魔宮,你可恨他?”


    付斂雪一愣,沒反應過來。


    恨?太沉重了,付斂雪對葉青沒有這麽重的心思。


    應該是怨恨吧……還有委屈。


    青虛又道:“我可以帶你離開這裏,左右葉青也不能奈我何,他修為低於我許多。”


    付斂雪瞳孔無意識的驟縮了一下,青虛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清晰的感覺到他內心的抗拒,就一瞬間,快的付斂雪懷疑那是他的錯覺。


    魔宮不好,可又比玄明宗好,玄明宗太冰冷了……


    這是那一瞬間他的想法。


    這想法震驚了付斂雪,他急忙轉移話題,“劍君……昱冕朝之戰究竟是怎麽回事?”


    “袁正說冕朝贏了戰爭之後大肆殺虐昱朝將士,而冕朝贏的那麽快是因為我們正道的宗門介入。”


    付斂雪看著青虛,想要一個說法。


    “是我們正道介入的,因為兩國打仗,遭殃的無辜百姓,我們要天下太平,也要保護那些無辜人。”青虛聲音平靜,他落下一黑子,繼續道:“昱朝相較於冕朝,他們人少,他們敗了,不會死那麽多人。”


    “十三年前,正道的地位還不像現在這樣,就算我幫助冕朝贏了戰爭,以最小的損害結束它,我也不能決定昱朝將士的生死。”


    “冕朝皇帝要殺他們,在我意料之中,換做昱朝勝,他們也會殺了冕朝的將士,而冕朝將士太多了……”


    “我無法保護所有人,隻能這樣。”


    付斂雪震驚於真相竟是這樣,“那昱朝死去的將士呢?”


    青虛抬眼跟付斂雪對視,他溫聲道:“我知道你一時不能接受,但在那時,這是最好的方案。”


    “他們誰勝誰敗,勝的人都會殺了敗的人,踏進敗的人的國土,昱朝人少,冕朝人多,昱朝17座城池,冕朝25座城池,你說,這樣的對比,換你你該怎麽做?”


    付斂雪理智上當然知道該怎麽做,可那幾萬的將士性命,他無法冷靜,“那也不能這樣!這樣算什麽?就因為死的人少就要他們去死嗎?就因為可以快速結束戰爭,宗門就要介入讓冕朝獲勝?”


    青虛的聲音依舊溫和,“輕雲,我說過了,道沒有你想像的那麽大義。”


    “我們要天下太平,隻能這麽做。”


    “總要有人去死,有人流血的。”


    “可是若是以這樣的代價換來的天下太平,能叫太平盛世嗎?”付斂雪控製不住情緒,他眼睛泛紅,脖頸處的青筋微微暴起,“這算什麽道?!”


    “這就是天下。”青虛說。


    “你以後會明白的。”


    付斂雪不明白,他非常不明白,這就是道?天下太平就隻能這樣實現?那死去的人呢?被當做奴隸的人呢?


    青虛憑什麽因為這個對比就讓昱朝敗,他們沒死在敵軍手裏,反而死在了以天下為道的正道人手中?


    何其諷刺。


    他信奉的道義原來就是這樣,犧小成大。


    付斂雪過去所有的心懷天下,仗劍天涯全部破滅。


    他無法理解這種道。


    作者有話要說:  給留言呀⊙▽⊙


    第13章 第十三章


    葉青聽說付斂雪從清湖回來之後就把自己關在臥房裏,午飯也沒吃,皺了皺眉,丟下手裏的冊子,“青虛跟他說了什麽?”


    宿裏揉揉後腦勺,“就說昱朝冕朝那事啊……”


    葉青嘆口氣,站起身,“讓廚房再做點東西送到付斂雪臥房去。”


    “哦,好的。”宿裏顛顛地跑走了。


    葉青推開房門就見到坐在窗口下的付斂雪,背對著他,一頭墨發鬆散的披著,腰背難得的軟了下去,葉青笑了笑,反手關上房門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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