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待她洗漱完上了床,西門吹雪竟然還久久不回來,她居然還覺得有些不自在。


    “夫人,莊主正在沐浴,您這會兒有事嗎?”花倚鳳正要往外走,屋外忽然走進來一個人,卻不是西門吹雪,而是一直伺候她起居的丫鬟英兒。


    “沒什麽事。”花倚鳳又退了回去,抱著臂躺下,難得地讓自己處於沉思狀態。


    一個月的時間馬上就要過去了,她真的可以阻止那個噩夢的發生嗎?有的時候,明知道結局卻無能為力,那種感覺才最叫人難受。


    “怎麽了?”回神之際,西門吹雪已經躺倒了她身邊。他身上熟悉的冷梅香牢牢地包圍著她,讓她不由自主地眼眶發紅。


    她多麽希望自己沒有夢見那個結局,那樣的話,她就可以無所顧忌地愛他一場。


    情之所至,又豈是人可以控製的?花倚鳳就是愛著西門吹雪,在他還沒出現的時候,她就已經在夢裏愛上了那個男人。而在她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她的心裏就有一個聲音在對她說,就是他,就是他。


    花倚鳳痛恨自己的那些夢,就像她早就夢到七童會眼盲卻無能為力----別人都以為她苦學醫術,不過是因為心中自責。誰都知道當年是她和七童一塊玩耍,最後受到傷害的隻有七童一人,使得他落入鐵鞋大盜之手,盲了雙眼。


    其實,他們又怎麽會知道她心中的痛苦?她早就已經夢到七童眼盲的事實,但是那時候她也不過五六歲的女娃娃,尚且懵懵懂懂,隻知道夢裏出現的事很不好,一直等到七童雙眼是血的被救回來,她的腦海裏才轟的一聲,如同爆炸了一般,終於意識到之前在夢中出現的場景究竟預示著什麽了。


    有的時候,麵臨突如其來的噩耗,也比明知後果卻無能為力來的好些。


    不過,這一次,她卻是感謝那些夢的。夢中的男子,看不清長相,甚至有的時候隻能看到一個飄渺的背影,卻成為她絕望之中苦苦支撐下去的支柱。


    起碼她知道,這世間有一個男子,正在苦苦尋找著她。


    那是信念,是支撐她在一次次的病發時咬牙撐下去的動力。


    “西門吹雪,不要拋下我一個人……”花倚鳳撲進他的懷裏,眼角的淚水還是不爭氣地落了下來。


    西門吹雪劍眉緊蹙,一雙手臂牢牢將她托住,坐到了自己的膝蓋上。“發生什麽事了?”


    花倚鳳側過臉,將淚花隱進鬢角,可是這又怎麽逃得過西門吹雪的眼睛?


    隻是她不說,西門吹雪也明白她是在害怕什麽。他原以為自己可以無所顧忌,卻發現當初自己真的是遠遠高估了自己。


    在沒有名正言順地擁有她之前,他也以為自己可以心無旁騖地去麵對屬於宿命的決戰。但是一日比一日,她就像是給他下了蠱毒似的,他甚至沒有辦法容忍自己一日見不到她。


    “吹雪,喊我寶兒……好不好……我是你的寶兒,我永遠是你的寶兒……不要扔下我,我不想一個人……”


    她捧著他的臉頰,淚水早就滲出眼角,淒慘委屈的小模樣,任誰見了都會忍不住心疼的,縱然是鐵石心腸如西門吹雪也不例外。


    “寶兒……”他第一次這樣喊她,但是當話出口的時候,兩個人卻都愣住了,就好像是一道神秘的亮光忽然閃現在二人之間,那熟悉得如同印刻在骨血裏的場景砰地在腦海中炸響。


    西門吹雪忍不住頭疼地皺緊了眉,但是下一刻,他便再也顧不得自己。因為他懷裏的女子,已經痛苦地抱住了腦袋,一張小臉蒼白如紙,那櫻桃小唇上連一絲血色也無,若是不明真相,隻怕會當她已經病入膏肓!


    “鳳兒!”西門吹雪焦急地喚著她的名字,從枕下掏出玉瓶,喂她吃下兩枚藥丸。隻是這一次,似乎這藥一點作用也無。


    “疼……好疼……”額上淌下豆大的汗珠,麵白如紙的少女痛苦地在床上翻滾,西門吹雪看了一眼那藥瓶,驀地丟開,一把抱住少女瑟瑟顫抖的嬌軀,牢牢地固定了她胡亂抓著自己的雙手。


    把脈看來,似乎是腦中淤血逐漸散去的緣故。這似乎是好轉的跡象,隻是這好轉的過程,未免也太痛苦了些。


    西門吹雪的臉色也不比她好看到哪裏去。他這一生從不為劍以外的事物牽腸掛肚,而如今卻已經破了例。何止是牽腸掛肚,看著她難受至此,豈不是比摘了他的心還要讓他痛苦?


    練劍之人,其實是不應該動感情的。或者說,身在這武林,就不應該有太重視的人或者物。那樣,你隻會多了一個讓人牽製你的把柄。


    女人算的了什麽?在這江湖上,為了女人而隱世於外的,大概也就藥王一個人了。


    若是在半個月前,西門吹雪定然也會不屑一顧,他西門吹雪,從來不會讓自己的女人落入對手的手裏。但是如今,他卻開始害怕了。他可以保護好她,卻沒有辦法阻止她來源於自身的病楚。


    “點我的穴……”她緊緊地拉著他的手,指甲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一道道紅痕。


    西門吹雪眸光陰暗,最終還是如她所願讓她沉睡了過去。而這一覺,整整持續了一天一夜。這之間,西門吹雪心中是如何惶恐難安,別人並不可得知。就算是龍管家,也無法從莊主臉上看出一絲一毫的不妥。


    九月如約而至。


    花滿樓、陸小鳳、花成景等人都到了萬梅山莊。此次是依照龍管家的意思,在萬梅山莊再舉行一次婚禮,陸小鳳等人自然是應邀前來觀禮的。


    相比於在花家的那一次熱鬧非凡、賓客盈門,這次在萬梅山莊的婚禮便顯得有些安靜。一來是西門吹雪本來就是不愛熱鬧的人,他朋友極少,能讓他相邀的,大約也就陸小鳳一個了。二來是,有那膽量來萬梅山莊喝喜酒的,除了花家這些個老丈人、大舅哥的,剩下的也沒幾個了,跟來湊熱鬧的司空摘星算一個,白吃白喝的白墨算一個。


    對了,葉孤城……也算一個。


    如今的場麵便有些不倫不類了。過幾日要生死決戰的兩個人,如今一個端坐在上首,擺著小舅舅的譜,一個冷著臉,似乎也並不歡迎這位不速之客。


    “西門吹雪,無論之後情況如何,今日我是來喝你和鳳兒喜酒的。”葉孤城淡淡道。


    花倚鳳淡淡一笑:“舅舅,我好像……聞到了什麽奇怪的味道。”


    然後,在場的人都看到一向淡定如山的葉孤城臉色輕微一變。


    在場的人都不是好糊弄的,陸小鳳更是滿肚子的心眼,他兩眼一轉,已經想到了一百種可能性。


    但是能夠讓白雲城城主變臉色的,恐怕不會那麽簡單!“老猴子,你有沒有覺得……葉孤城這架勢,不像是來喝喜酒的,倒像是來避難的?”陸小鳳自認為輕聲地與司空摘星咬著耳朵。


    司空摘星最愛和他抬杠了,聽他這麽說,自然是不同意的:“誰說的!我看他就是來砸場子的!”


    花滿樓忙在一旁咳嗽。


    “誰說他是來砸場子的?”正此時,屋外忽然傳來一聲清脆悅耳的女聲,花倚鳳臉上一喜,忙迎了出去,其餘人也都轉過了臉往門外看去,隻有葉孤城瞬間變了臉色。


    隻見門外走來一穿著苗族服侍的少女,說是少女也不恰當,隻她看著約莫已有二十三四,卻依舊卻未婚少女打扮,容貌自然是清麗嬌俏,那一雙水墨般的眸子裏更是溢出點點笑意,讓人觀之可親。


    “藍姨!”花倚鳳驚喜道。


    陸小鳳一個趔趄。這、這怎麽又冒出一個姨來?花倚鳳忙給大家做介紹。“這是我師娘的妹妹,飛飛的親姨,我便隨著飛飛喊一聲藍姨。”


    原來如此!在場的人都恍然大悟。


    花滿樓如今已然十分淡定,有一個西門吹雪做姑父,一個葉孤城做舅爺,再多一個與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女子做姨奶奶,似乎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但是……不知又想到了什麽,花滿樓忍不住先蹙了眉又紅了臉。


    藍蜻蜓先是看了花滿樓一眼,讚許地點頭道:“難怪我家飛飛吵著鬧著要跟我出來了,原來是要來見情郎的。”


    花滿樓被她說得滿臉緋紅,他與飛飛的事,便是想瞞也瞞不住大家。鳳兒婚後飛飛便被接回了藥王穀,他也答應了會在九月十五以後擇日前往提親。沒想到會提前見了飛飛的長輩。


    花滿樓以晚輩禮見之,隻是不知道隨鳳兒還是該隨飛飛,索性便不言語,隻鄭重行禮。


    藍蜻蜓自然也不會為難他,她這次來,可是有別的重要的事。


    “葉孤城,你堂堂男子漢,便是這樣做縮頭烏龜的?”


    眾人都是一愣,沒想到這個潑辣的南疆姑娘會是來尋葉孤城的。


    葉孤城黑著臉自人群後走了出來,道:“我答應你的事自然會做到的。”


    藍蜻蜓雙眸明亮,抬起臉倔強地看著他,道:“那便今日就娶了我。”


    ☆、陸小鳳34


    這回不隻是陸小鳳一個人跌破下巴了。花倚鳳都忍不住驚呼起來:“藍姨,您和我舅舅?”藍蜻蜓道:“兩年前他去南疆,破了我的獨門陣,我當年許下諾言,若是破陣之人未娶,我便嫁給他,若是已娶妻,我便答應他一個願望。他倒好,捉了我的銀狐便消失不見。我苦苦找了他兩年,才知他是白雲城城主。好不容易三月前找到他……”


    說到這裏,藍蜻蜓的臉不由自主地紅了一下,繼續道:“我藍蜻蜓絕非言而無信之人,他既然破了我的陣,便得讓我履行諾言。”


    花倚鳳知道南疆之人信奉甚篤,對神明的誓言絕對不會輕易放棄,看這樣子,藍姨是打定主意要嫁給舅舅了。這身為晚輩,怎麽好隨意管長輩的事?花倚鳳隻吐了吐舌頭,便悄悄回到西門吹雪的身邊,輕聲道:“看樣子,舅舅也有麻煩了。”


    直到垂下臉,花倚鳳嘴角才揚起一抹淡淡的笑。她才不會告訴他們,藍姨是她拜托飛飛去找來的呢。否則,藍姨苦尋了兩年都找不到舅舅的蹤影,如今又怎麽會那麽順利?


    這九月十五,誰也別想太平!


    最後,葉孤城黑著臉走了,身後跟著一臉倔強的南疆女子。那場景,陸小鳳至今想起來都很想笑。


    這白雲城城主也會被人纏上,還真是叫人想不到。不過,這一個個的,都好像都有了歸宿了,就他一個還落單著?陸小鳳摸了摸嘴巴上那條眉毛,悵然若失地歎了口氣,隨緣吧,隨緣。


    九月十五最終還是到了。花倚鳳不吵不鬧,溫順到西門吹雪都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他以為她會阻止的,甚至會不惜以自己為威脅。


    但是他想錯了,她那麽溫柔地替他打點好一切,微笑著道:“早點回來。”


    到了門口,西門吹雪已經看到雪白的駿馬,如他過去每次出門一樣。隻是,他的心情已經不再是過去那樣平靜如水。


    ‘等我回來。’他想這麽說的,但是話到了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口。他隻有緊緊地握了握她的手,然後在她溫淺的笑容中離開了他和她的家。


    九月十五,紫禁城。


    葉孤城和西門吹雪的決戰,百年中最強大的兩位劍客的巔峰之戰,無數的武林人士想要到場觀摩。但是紫禁城又豈是可以讓人隨隨便便出入的。


    在大內侍衛的幹涉下,隻有陸小鳳、花滿樓、木道人等若幹人留了下來。當然,還有一個連大內侍衛們也沒轍的女人。


    “你們這麽多男人,難道還怕我一個懷孕的孕婦嗎?”藍蜻蜓豎著秀眉,嗬斥道。


    幾個大男人和一個女人計較實在是失了風度,又見她做未婚打扮卻大言不慚地說著自己是孕婦,那幾位大內侍衛都忍不住皺起了眉毛。


    陸小鳳知道藍蜻蜓與葉孤城關係匪淺,與那小吃貨,也就是西門吹雪的妻子也關係密切,心裏便希望她留下來。他有種直覺,留下這個女人,會有不一樣的結局。


    “花滿樓,你希望是誰贏?”陸小鳳問。


    花滿樓苦笑一聲:“你說呢?”陸小鳳歎氣道:“為什麽就一定要打呢?”他實在不理解有些人,好好的日子不過,為什麽一定要爭那個天下第一?


    花滿樓靜靜道:“誌向不同吧。”說完這話,他便不再言語,決戰已經開始了。


    但是很快就有人發現不對了。這人便是藍蜻蜓。


    “那不是葉孤城!”她緊蹙著雙眉,目光緊緊地盯著打鬥的兩個人。陸小鳳和花滿樓陡然一驚。這又是怎麽一回事?


    “你在說什麽?”陸小鳳厲聲問道。


    藍蜻蜓不屑地瞪了他一眼:“葉孤城身上每一個角落我都熟悉,他定然不是葉孤城!”若是真的葉孤城,聽到她說自己懷孕了,怎麽會毫無反應?


    陸小鳳眉頭一蹙,忽然想到了什麽似的,猛地拉住大內侍衛之一的魏子雲,喝聲道:“南書房在哪裏?”


    藍蜻蜓臉上的表情也不太好看,她想起了鳳兒對她說過的一句話,天外飛仙,隻有在天外,才是飛仙。


    藍蜻蜓雖然是南疆蠻夷之地的女子,但是自小也識文斷字,不至於單純到連謀朝篡位都不知道是何的地步。她的阿爸是族長,她更是懂得那些狼子野心的人究竟在想些什麽。


    葉孤城,難道也是那樣的人?藍蜻蜓的心裏忽然一沉。


    眼看著陸小鳳和魏子雲已經朝南書房而去,而藍蜻蜓也正要跟上,花滿樓連忙拉住了她。“您身上不便,還是小心為好。”


    花滿樓說的含蓄,但是藍蜻蜓也知道他指的是什麽,她肚子裏的孩子不滿三個月,就算她身體健康,也不能像以前一樣無所顧忌。但是事關她孩子的爹,她又怎麽可以坐視不理?話說,她那個外甥女婿,貌似武藝還算不錯的樣子?“小子,快和我一起去!”藍蜻蜓一把拉住花滿樓,急聲道。


    就是她不說,花滿樓也是要去的。花滿樓‘望’了‘望’西門吹雪的方向,他正紋絲不動地站在紫禁城巔,就像是一座雕塑一樣,外界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而此時的陸小鳳正滿臉焦急地趕往南書房。還沒進去,他就已經感覺到了冰冷的殺氣。


    南書房裏,那個年輕的皇帝,正經曆著他即位以來最嚴酷的一次挑戰。那個和他長相有j□j分相似的堂兄弟,竟然擁有那樣的野心。而那個本該閑雲野鶴於外的白雲城城主,竟然心甘情願做他的走狗。


    “你在看什麽?”南王世子冷笑一聲,再也沒有和往常一樣裝出謙遜溫和的笑容。


    葉孤城的劍,天下無雙。而唯一有可能與他比肩的人,此刻正在紫禁之巔,與那個冒牌貨周旋。


    地上躺著的正是大內最厲害的高手,但是此刻他們都已經沒有了呼吸。取他們性命的人,自然就是葉孤城。


    但是年輕的帝王似乎不為所動,他淡淡地看向葉孤城,道:“卿本佳人,奈何從賊?”


    葉孤城並不言語。他的眼前閃過很多東西,很多他幾乎已經快忘記的東西,又有很多是他最近才想起來的東西。


    但是年輕的帝王似乎並不畏懼,南王世子的囂張隻會顯出他的粗鄙和虛心。


    ‘砰’的一聲,南書房的窗子被人撞破了,有這膽量的人自然是陸小鳳。


    “葉孤城,你果然在這裏。”陸小鳳苦笑一聲,他忽然很為西門吹雪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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