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江子燕趁著何紹禮把何智堯送到幼兒園,準備了一包行李, 直接送到爺爺奶奶家門口。


    董卿釵很喜悅:“智堯今天就住在家裏?”


    江子燕握著何智堯小書包的帶子,慢了半拍才鬆開。她笑著, 把何智堯的飲食限製慢慢地說出來。


    也許內心還有些不安, 當天在吃公司免費提供下午茶的時候, 江子燕主動和財務辛姐搭訕。


    整個公司除了江子燕,辛姐大概是唯一一名已婚已育的婦女,兩人頗能聊幾句。她不過套了幾句, 就打聽不少信息。


    辛姐的孩子已經上了小學四年級,準備換大點的學區房,正在攢錢讓孩子參加一個英國暑期夏令營等等。當辛姐知道江子燕曾經在美留學幾年,立刻問她治安和飲食的問題,又問她是否適應國外的生活。


    江子燕想了想, 很平和地說還算挺適應。


    辛姐不由讚歎:"你挺能融入西方社會?"


    江子燕模棱兩可地笑了, 遞給辛姐半支切開的香蕉。


    因為她根本沒有試圖融入,才能自然而言的適應。在外那些日子, 隔幾日就去教堂,固定和幾個朋友來往, 過著有些拘謹但依舊自由的日子。傳說中年輕留學生吃吃喝喝的轟趴和應酬,離著她非常遙遠。


    辛姐又問起她生活費,江子燕也如數說明。沒什麽好隱瞞,何家幫著負擔房費,生活費和學費是拿著母親的遺產支撐……


    等一下,母親的遺產?她隱隱記得別人提起過自己母親沾染酗酒的惡習前,在家鄉小鎮經營兩個頗為紅火的餐館。按道理說,身為餐館老板娘女兒的日子算不上小康,維持生存線應該是沒問題了。何紹禮不是也說,她曾送過他價格不菲的領帶,可以判斷手頭還是能掏出一些餘錢的。


    但,所有人描述自己讀書時期,都不約而同用了一個詞:窮。


    非常窮,接近赤貧。


    何紹舒也透露過,江子燕縱然做些生意,一直省吃儉用,錢幾乎全部寄回家裏。等她失憶後,在美生活吃穿不愁,全靠母親留下那比想象中豐厚很多的遺產支撐——任何人稍費腦筋,都能猜到裏麵掩藏多少故事。


    何家在此插手過什麽嗎?


    江子燕從病床上醒過來,很快地判斷了形勢,幹脆決定跳過所有掙紮和求證過程,做出了對過去爛賬都徹底悔改和認賬的決定。她自認這種快刀斬亂麻的態度,不是毫無作用,至少何家人和何紹禮沒有更多為難她,甚至鬆口同意,她把剛生下來的何智堯撫養在身邊。


    她不甘心做隻存自尊心的廢物。以前要硬,誓死不彎腰,如今要軟,就是這種徹底臣服的狀態。


    但內心對過去,仍有一股存疑。


    何紹禮輕易送她的現金,何紹舒豪擲的生日宴,再聯想母親話筒裏的叫罵——難道這真是一個來自破碎家庭的小鎮姑娘,沒有定力,為了什麽感情寄托而輕易喜歡上白馬王子的俗套故事,或者說,俗套笑話?當初為什麽著迷何紹禮?是因為想借勢,是因為他本人,是因為他身上那麽多光環,還是因為……真的愛過?


    記憶是沉積岩,卻又看不見每層的確切答案。江子燕默默垂下眼睛,她隻知道一件確切之事,凡是輕易得來的絕對不是真正的安寧快樂。


    晚上,何紹禮有飯局,並不回來吃飯。江子燕準時下班後,去私教報到,針對自己的局部進行力量和平穩訓練,到了結束後,還有精力來了場夜跑。


    暗夜之下,整個城市整齊如棋局。城市中心地帶,24小時不停息的廣告牌依舊圍繞著水藍色的屏幕緩緩變閃,巨大的,灰白色的標語在前方指路。她不停地跑,像人工智能機器,直到汗水徹底濕了整個衣服。


    回到家,已經接近十點。江子燕換下運動鞋再去洗手,等走到餐廳喝水的時候,看到何紹禮的西服和領帶在黑暗裏隨手一扔,掉落在地成了深色一攤,真和何智堯亂丟玩具的習慣一樣。


    她輕輕歎了口氣,撿起衣服往遠處沙發上看去,那裏空空如也,並沒有看到何紹禮的身影。江子燕站在酒櫃反射出的微光中,內心忽地湧上一個很奇怪的想法,又不知道是否值得求證。


    最後,她抱著男士衣服,輕手輕腳地推開何智堯半闔的兒童房。


    門原本是關閉的,何智堯早晨被送到爺爺奶奶家,江子燕親自把房間整理好,鎖也細心帶上。此刻床上卻橫躺一人,何紹禮手邊扔著本童書,安靜閉著眼睛。他已經習慣每晚回家先來這裏看看兒子,所以才依舊來到這裏。


    江子燕沉默了很久,走過去。


    原本和何智堯兩人躺都富裕的大床,被何紹禮占得滿滿當當,年輕英俊的臉上有些許疲倦。她為他蓋上空調被,過程中碰到男人喉結和深陷的下頜。她的手停了停,輕聲說:“紹禮……”


    聲音一出口,自己都發現語調如此低柔,就仿佛溫熱的流體滴落在後腳跟。


    何紹禮略為不快地在童床上蜷著身體,因為疲憊又睡得安穩,還做了個罕見旖旎的夢境。


    夢裏的女人望著自己,很輕很慢地笑起來,唇眼仿佛會發光。過了會,她終於閉著眼睛,落敗般地說:“求你……”


    被用力的推醒的時候,那股真實血熱沒有消退。何紹禮直接捏著她下巴,說完夢裏那一句:“我,大不大?”


    江子燕俯身站在床邊,猝不及防就被何紹禮拽到懷裏。因為過於慌亂,沒有聽真切他那句低喘,但這麽曖昧和霸道的動作卻很明顯,極度侵略性。她又惱又羞,隻是按下了何紹禮的手,直等著他自己清醒了片刻,才冷冷提醒:“家,裏,的,電,話,和,你,的,手,機,一,直,在,響。”


    說完後,毫不留情地擺脫他。


    何紹禮被推倒在床,也聽到他的鈴聲一直爆炸般地響,他得怔然眨眼,理智好幾秒後才全部回爐。再聯想到剛才的夢,臉也有些不自在,幸好黑暗裏江子燕看不清,索性閉著眼躺下先摸出手機。


    江子燕暗自怒著,原本要迅速往外走,聽到何紹禮接聽電話後叫了聲“爸”,就又停下腳步。


    這通電話很短,他全程隻問了幾句話,最後以“我知道了。您別叫人來了,我去接他”而掛斷。何紹禮再睜開眼,看到江子燕還站在床前,門外的光照進來勾勒出她精致鎖骨,十分誘人。


    “胖子現在正哭著喊著要回家,誰勸也不行。”他緩緩地說,懶洋洋地坐起來。因為剛才的事情,還帶著種“我早就告訴過你”的深沉語調。


    兩個人在深夜一起驅車趕往他父母家。


    小區隻有樹蔭上方的路燈,遠遠地,唯獨一家院子前燈火通明。何智堯小又倔強的身影,抱膝坐在台階前,旁邊放著清晨江子燕為他收拾好的小書包。而何穆陽和董卿釵都穿著睡衣,陪著孫子站著等待。


    幾乎是看到車燈,何智堯就立刻跳了起來。何紹禮匆匆停車,與江子燕走過來,兩個人麵容同樣難掩擔心,何智堯卻毫不猶豫地選擇投進了爸爸的懷抱。


    “爸爸!”何智堯顫抖地叫出口,連"哥哥"都沒將就。


    原來,何智堯傍晚從幼兒園裏被接到爺爺家,他雖然疑惑,但也笑嘻嘻接受。


    小朋友不是沒自己來過爺爺家,他一直放肆地吃飯和玩耍,自得其樂的看三國連續劇錄像。在何穆陽開懷唱“子龍子龍,世無雙,五虎上將威名傳,雖未譜金蘭,前生信有緣”,高興地拍巴掌鼓掌。


    隨著夜色推移,保姆幫他洗了澡,董卿釵帶他來到準備好的房間,何智堯的臉色開始逐漸蒼白下來。


    他繃著小臉,不停地聲明e home”,不肯換下拖鞋,也不肯上床。


    最後,何穆陽也走出來,無論威逼利誘還是安慰,何智堯就咬定這一句話。再隨後,何小朋友直接抓著自己小書包,咧嘴哭起來,怎麽哄都哄不住。


    這麽嚎啕了足足四個小時,小男孩哭到麵容接近透明,甚至斷了氣般的喘息,還不肯妥協。終於,董卿釵讓何穆陽給兒子打來電話。


    何紹禮已經知道始末,他一把緊緊摟起何智堯的小身體,低聲哄著他:“好,我們馬上回家。別哭了,胖子乖,寶寶別哭,爸爸來了——”


    而何智堯就像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般,死死地摟住何紹禮脖子。


    看這對父子這般如同遭受生離死別的淒涼場景,何穆陽和董卿釵不約而同有些尷尬。他們對自己唯一的親孫子自然視若明珠,但何智堯此刻這般在爺爺奶奶家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縱然對著的是親兒子,也實在是讓人難以解釋。


    江子燕此刻更是如同院子裏的石雕般,看著父子相擁。就在何紹禮要走的時候,她在旁邊出聲“等一等”,攔住去路,要把何智堯從懷裏接過去。


    何智堯自然死活不肯,依舊勾著何紹禮的脖子,無論如何不肯放手。


    她隻能揉了揉兒子的頭發,輕聲說:“堯寶,怎麽哭啦?”


    何紹禮皺眉,有些怪她不識場合,有什麽事都等接了兒子後回去再說,但江子燕卻突然伸手,牢牢地握住了他的手臂。


    她繼續用那種穩定的口吻,對何智堯說:“爸爸和我昨天就告訴過你,你要在爺爺奶奶家住四天,陪陪奶奶,對不對?你也答應過我了,對不對?現在怎麽回事呀,哭成這個樣子?”


    董卿釵立刻要開口解釋,被丈夫無聲地一拉。


    何紹禮正抱著何智堯,加上小男孩的身高,他視野已經比普通人高很多。但江子燕微微抬著眼,依舊帶著些居高臨下的態度,黑發像烏雲一般帶著膠片感。在她柔和但嚴肅目光中,何智堯眨了眨眼,感覺到十拿九穩的事情又出現變故,他不由重新開始抽鼻子,埋在何紹禮的肩膀上小聲地嘟囔。


    “堯寶,我聽不見你說什麽。”她耐心說,繼續輕柔地摸著兒子的頭發,“如果不回答問題,你今晚就走不了哦。”


    這是江子燕的典型風格,隻要她下了決心想要問的話,簡直是任何人的嘴都要撬開。


    何智堯在爸爸懷裏,躲也躲不開她瘦長的手,終於徹底受不了了。


    “no!”小男孩憤怒地大喊,一次比一次大聲,“no!nooo!noooooooo!i wanna go home to daddy! you are a poopy guy!i hate you !i hate you so much !”


    小區裏很靜,一時之間隻剩下他的鬼哭狼嚎。


    何紹禮皺起眉:“何智堯你為什麽說話這麽凶?”


    江子燕麵色不動,一直按著何紹禮手背,他不由望著她,明白此刻她想做什麽,麵露不忍。然而江子燕此刻用指尖輕輕捏著他,鬆鬆緊緊的,眼睛裏更難得的露出懇求意思。


    何紹禮心下極為猶豫,最後他歎了口氣,選擇站在她這裏,緩慢把兒子放下來,略為艱難地才出口:“胖子啊,男子漢大丈夫,一言九鼎。你好好回話,否則,否則今晚……不能跟我回去。”


    何智堯不知道最大的□□已經投誠女色,也許母子血緣,他內心對江子燕有種天然服從感。此刻無非是仗著在何紹禮懷裏,才敢掙紮撒嬌,不料聽到爸爸的話,大吃一驚,手並腳地掙紮要跳回爸爸懷抱。


    幼兒哪有成年人力氣大,何紹禮就跟拎著待宰的小豬仔似的,輕鬆握著兒子手腳把他從自己身上拔下來。何智堯逆反心上來,也不知道什麽在作祟,突然轉手狠狠地拍向半蹲著江子燕的頭部,正好就打在曾經縫針的部分。


    江子燕還不知道發生什麽,大腦已經跟下冰霜似得白紮紮了一片,差點發軟坐倒在地上。


    “何智堯!”何紹禮聲音那一聲喝,音不高,但勢若斷戈,他怒道,“你是不是想找打!”


    何智堯到底個頭小,他仰著頭,隻能看到江子燕身體一搖,旁邊的何紹禮迅速伸臂摟住她,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被爸爸吼了聲,氣勢不再那麽洶洶了,但依舊跺著小腳,拍著小巴掌,倔強臉龐瞪著江子燕。


    “no!no!noe home!now!”他重新申明,拒不合作的態度。


    江子燕怔怔望著兒子,一時忘了推開何紹禮。


    這孩子的目光,太過於熟悉又無法分辨,她曾經在鏡子裏看到相同的目光,那是有點痛苦和無奈的孤獨神色。但這麽小的孩子,哪裏知道那麽多事情呢?


    “何智堯,說對不起。”何紹禮麵色鐵青,點名道姓的叫兒子,顯然真動了肝火。


    沒人理他。


    何智堯依舊梗著脖子,死盯著江子燕,淚水爭先恐後地湧上來。江子燕沒等腦中嗡鳴聲褪去,蹲下身平視孩子,用和剛才一模一樣的平穩口氣說:“為什麽說 no ?堯寶為什麽不願意住在爺爺奶奶家呀?是因為害怕嗎?”


    何智堯瞪著她,依舊一字一頓,尖聲說:“no!no!no!”


    她也不生氣,隻說:"你也許舍不得離開爸爸。但爺爺奶奶那麽疼你,就憑著這一點,你也不應該害怕在爺爺奶奶家裏住著呀。"


    董卿釵方才幾次要開口說話,都被丈夫強握著手臂拉著當看客。隨著孫子的再次啼哭和江子燕的話,眼圈也漸漸紅了,她甩脫了何穆陽,狠狠地瞪了丈夫一眼,溫聲說:“堯堯不想住在這裏就算啦,子燕你帶他趕緊回家睡覺,紹禮明天也要上班。”


    然而兩個主角依舊沒有看她。


    江子燕撫摸孩子的後背,一下接著一下,她再輕聲說:“好啦好啦,堯寶剛才隻抱爸爸,也不理我,是不是跟我生氣啦?”


    何智堯並沒有聽到她講什麽,他的情緒已經非常模糊,沒有再拒絕母親的擁抱,不情不願地被摟住。不過,依舊很堅決地聲明“no,no,no!”


    江子燕養何智堯的時間不算短,太清楚這孩子什麽脾氣。何智堯是很有些嬌氣的,如今鬧了一晚上,恐怕早就哭得口幹舌燥。她從口袋裏掏出很小的一瓶養樂多,剛插上吸管,何智堯嘴上還在抽搭,但身體已經很誠實地湊過去。他邊哭邊喝,斷斷續續的,聲音就像小羊樣咩咩的,帶點撒嬌的語氣。


    何紹禮在旁邊低頭看了何智堯一眼,氣都懶得生,隻覺得手心再次發癢,平生首次有點想打這個愛哭包兒子後腦勺一巴掌的衝動。太丟人了,請問骨氣何在呢?


    她動作更溫柔,嘴上緩緩說:“你今晚已經見到爸爸啦,也見到我啦,還想回家嗎?”


    何智堯下意識地還想點頭,想扁嘴哭,但也許剛潤完嗓子,他沒立刻行動。


    何小朋友在爺爺奶奶麵前已經哭過鬧過一次,剛剛雖然像被激怒的小貓一樣爆發,但破壞力有限,此刻隻剩下抽抽嗒嗒。而在爺爺奶奶的沉默觀望裏,在江子燕一直柔和堅決態度裏,在旁邊雖然沒開口但明顯不打算管的何紹禮目光中,他開始隱約感到點不對頭。


    何智堯不怕江子燕,比起她,他卻有點……不太敢麵對何紹禮。


    年輕爸爸平時能忍受兒子蠻橫沉默,也能對兒子的嬌氣笨拙一笑置之,事事擋在他之前。但是,何紹禮唯獨不喜歡兒子流眼淚,或者他不知道怎麽應對,每次隻能很簡單地說“不準哭”,然後冷處理。何智堯慢慢意識到這一點後,哭一會都見好就收,他並不希望爸爸不開心。


    眼前的江子燕依舊很耐心地問:“哭完了嗎?如果害怕,堯寶就再哭會,哭出來就不會害怕了。”


    何智堯緊緊地纏著她脖子,可憐巴巴的。


    但裝可愛這招,對江子燕有時候有用,有時候又完全沒有。何小朋友如今已經不太確定,今晚能不能被順利帶回家,而他向來迷糊的大腦,平生終於首次思考一個非常艱辛複雜的問題:這事該怎麽收場?


    江子燕看出他的動搖,她淡淡地說:“我早就跟你說過啦,堯寶你在爺爺奶奶家住四天,四天而已,就讓我們看看你有多勇敢——”


    “我要回家!我一點也不勇敢!”小男孩忽地尖叫,他早忘了裝假洋鬼子了,但同樣沒敢看爸爸。


    她笑了:“不勇敢的時候就哭唄。每次害怕的時候,哭一會就好了。”


    何紹禮臉色更壞了,何智堯也對她的歪理提出反駁:“可!我是男子漢!我,我不哭!”


    江子燕笑意加深,她故意說:“什麽話!男子漢也會哭呀,我告訴你,世界上最勇敢的男子漢也會哭,爸爸也會哭,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會哭的,男子漢敢哭就敢當,哭完後擦擦眼淚,我們不就沒事啦。”她抱著何智堯,撫摸著兒子稚嫩的後背直到他平息,輕聲說,“你看你剛剛哭完後,心裏是不是好受多了?是不是也不害怕了?堯寶是男子漢啊,也沒變成小女孩呀。你喜不喜歡小女孩呀?”


    何智堯不知道怎麽接話,呆呆地靠在江子燕身上。她持續著拍打著他後背,非常耐心。他被那股暖意包圍著,心裏的憤恨和無助仿佛被這股暖流融化掉了,很舒服。過了會,小朋友覺得這很有道理,好像自己確實是不那麽害怕了。嗯,最初為什麽哭來著?他記得自己狠狠打了江子燕一拳,立刻裝模作樣抬起手,想去揉江子燕的後腦勺,把她的長發弄得很亂。


    江子燕淳淳善誘:“好啦,我很愛你的,你爸爸很愛你,爺爺奶奶也很愛你的。你就住在爺爺這裏,什麽也不要擔心好不好?我又沒有不要你!”


    何紹禮在旁邊適時哼了一聲,何小朋友聽見後,也抬頭用大眼白掃了下爸爸。


    何智堯今天的大腦,簡直是吃了仙丹開了大竅,他被引導著,也想到比起訕訕地回到家承受爸爸的餘留怒氣,還是躲在慈祥的爺爺奶奶家更安全。


    正好,江子燕繼續低聲說:“堯寶,現在讓奶奶陪著你睡覺好不好?明天爸爸媽媽來看你,等再過四天,我就來接你回家好嗎?明天,我也會來看你好嗎?”


    何智堯表情依舊有點不情願。江子燕說完後就看著董卿釵,董卿釵會意,走過來拉何智堯的手,小男孩暈暈乎乎的,下意識又想縮在她懷裏。


    江子燕再重重吻了他小胖臉兩下,在他耳邊小聲說:“不管你在哪裏,我都會來找你。媽媽很愛你的,媽媽也絕對不會不要你。你現在去睡覺,等過幾天我來接你好嗎?”


    何紹禮也伸手摸了摸兒子的頭,安慰說:“不開心就再給爸爸打電話吧,我還會來接你。”


    何智堯到底是很善良的小朋友,或者說,每個小朋友都不希望父母失望,他打心眼裏不想再違背任何人,於是一步一回頭,身體乖乖地跟著奶奶走了,隻是進門前,何智堯突然朝著江子燕喊了句什麽。


    何穆陽沒聽清,低聲問何紹禮,而何紹禮摸了摸鼻子,不知道為什麽,感到鼻子有些堵又有好笑,因為何智堯剛才朝著他們喊的是:“憋把我忘在這裏啊!”


    這胖子到底是跟誰學的東北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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