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煦睡到半夜肚子疼,開始是隱隱作痛,後來是想上廁所,她爬起來去衛生間,發現內褲上沾著絲絲血跡,她當即被嚇得瞌睡跑了個光。


    裴琰才躺下一會兒,外麵傳來砸門的聲音。


    他打開門一看,羅煦白了一張臉站在他麵前,嘴皮子上下哆嗦,“我肚子疼,還流血了,怎麽辦啊......”


    裴琰也被她嚇到了,雙手扶在她的腰間穩住她的身型,緊張的問:“我們去醫院,能走嗎?”


    羅煦搖頭,眼圈紅紅的,“我腿軟,我害怕......”


    裴琰二話不說將她抱了起來,他把她摟在懷裏,邊走邊安慰她,“別怕,沒事的。上次不是也好好的嗎,這次也不會有問題的。”


    羅煦躺在他的懷裏,雖然機會難得,但此時也沒了旖旎的心思,一顆心全係在孩子的身上。


    “我都懷他五個月了,要是他有事,我也不要活了......”羅煦眼睛一眨,眼淚像是開閘的洪水,傾瀉而下。


    “不許說傻話,一定沒事的!”


    “嗚.......”她扯著嗓子開嚎,一點兒都聽不進他的安慰,滿腦子全是要失去孩子的恐懼。


    這一通折騰,司機也起來了,發好了車等著他們上來。


    裴琰陪她坐在後座,手一收回來,發現指尖上沾著星星點點的血跡。


    羅煦看得清清楚楚,她往後一摸,手指間黏黏的,不是血是什麽。


    “嘶......”她倒吸了一口涼氣,整個人像是被捏住了脖子,一口氣倒不上來了。


    “羅煦,羅煦!”


    裴琰的聲音她完全聽不見了,隻看到他嘴巴一張一合,滿臉驚惶的盯著她。


    她的嗓子像是破風箱一樣,喘著粗氣,滿臉漲得通紅院上墳。


    裴琰扯過一邊的紙口袋放在她的口鼻下,羅煦趕緊接過,一吹一吸,緩解自己的缺氧。


    “你別嚇我,別嚇我......”


    裴琰伸手摟住,此時也顧不上什麽男女有別,輩分有差了。他抱住她,她整個人抖得像是篩糠一樣。


    裴琰將她按在自己的胸膛上,伸手撫著她的發絲,一下一下,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孩子不會走的,不會的。”他一遍又一遍的重複,摟著她的臉蛋兒,低頭吻上她的額頭,“不怕,我在。”


    羅煦靠著他,眼睛酸疼,心理一百遍的告訴自己不要怕,但在斑斑血跡麵前,她始終無法鎮定下來。


    “嗚......”咬著手背沒有忍住,她哭出了聲。


    裴琰心裏揪成一團,忍不住輕吻她的發頂。


    到了醫院,醫生將她的褲子脫下檢查,她偏頭推一邊的裴琰,他移步站在她的床頭,握著她的手,說:“沒事,我看不到。”


    突如其來的貼心,她扯出一個笑容,淡淡的,沒有了往日的神采。


    醫生看了一下報告,說:“沒什麽大問題,隻是黃體酮偏低,要臥床休息一周。”


    “真的沒事嗎?我流了好多血......”羅煦擔心的問。


    醫生一笑,說:“不要吃辣的了。”


    羅煦不懂,醫生看了一眼,他低頭湊到她的耳邊,就見她臉色越來越紅。


    裴琰咳了一聲,基本上猜到了。


    羅煦抽出後麵的枕頭捂在臉上,沒臉見人。


    尼瑪,痔瘡這種事居然來急診......


    “但是這次也查出來你黃體酮在降低,這可不是一件好事。黃體酮偏低,流產的可能性極大,所以要注意了。”


    羅煦的臉色一下就白了,手指抓緊了床單。


    裴琰瞥了醫生一眼,後者立馬舉手:“不是我說話大喘氣,而是這種事情概率雖低,但總有發生的可能,我是醫生,得把利害說清楚。”


    門外傳來一聲響,唐璜穿著黑色的大衣和拖鞋,一臉緊張地站在門口。


    “你怎麽樣了,沒事吧?沒事吧?”唐璜撲在她的床邊,一疊聲的問。


    “沒事。”羅煦搖頭。


    唐璜看了一眼裴琰後看她,“沒事你們的表情怎麽這麽難看?”


    醫生好心,給他解釋原委。


    裴琰轉身出去,羅煦眼睛幹澀,看他消失在門外。


    “所以,你是孩子的爸爸了?”醫生扶了扶眼鏡腿,鏡片閃過精光。


    “嗯慕天嬌。”


    “那你真好命,有這麽好的舅舅給你跑來跑去,我看你一次產檢也沒來過。”


    “我在國外,前幾天才回來。”唐璜看他,覺得這個醫生管得可真多。


    “哦,那也好啊,兩次急診也是舅舅來的,你舅舅可真好。”


    “你管那麽多幹什麽?檢查完了就出去。”唐璜黑臉。


    “隨口一問,生氣了?”醫生笑眯眯的說。


    唐璜:“你叫什麽名字?不是姓八名婆吧?


    “你叫什麽名字,不是姓真叫好命吧?”


    兩人一來一往的打嘴炮,羅煦聽得心煩意亂,忍不住打斷,“你們都出去,讓我一個人靜靜。”


    醫生嘴角一揚,夾著病曆本走了。


    唐璜坐在她的床前,說:“現在感覺怎麽樣?”


    “還好。”


    唐璜:“你剛剛為什麽不來敲我的房門?”


    她心裏著急,隻想著能解決問題的最快方法,根本忘記他已經回來了。


    羅煦側頭看他,說:“對不起,破壞了你的計劃,演砸了.......”


    唐璜搖頭,握著她的手,說:“我隻是想讓你知道,我們是最好的朋友,你有什麽事都可以找我,任何時候都可以。”


    “謝謝。”


    ......


    唐璜出去,順手關上了門。


    此時空曠的單人間裏,隻剩她一個人。她也在思考唐璜最後的那個問題,為什麽在緊急情況下,她仍然會第一時間想到裴琰,即使是唐璜回來的情況下。


    兩個月前,她和裴琰還是陌生人,甚至是對立的雙方。她一邊畏懼他一邊欣賞他,像是在看電影裏的人一樣。他有他的冷漠和高傲,對她隱隱有猜測之意,懷疑她居心不良。


    可這兩個月過去了,她變成了願意和他分享一切歡喜和煩惱的“室友”,他成了她隨時隨地能啟用的救急包,放下了冷漠和高傲,在一切需要他的時候,安慰她陪伴她。


    這樣的男人,時世間珍品,如何能不動心?


    下意識的想到他,偏向他的那一方,已經成為了她這兩個月以來的習慣。


    .......


    外麵,裴琰回來,碰到走廊上坐著的唐璜。


    他一臉沉默的看著他,隨後目光一偏,投向他手裏拎著的海鮮粥。


    那是羅煦的最愛,他也知道。


    “舅舅,你說我該不該向她求婚呢?”唐璜微微一笑,仿佛剛才的低迷隻是一種錯覺星際網紅上位指南。


    “為什麽要問我?”裴琰說。


    “因為你和我一樣認為她很好,我們都是識得珍寶的人。”唐璜笑著說。


    “是嗎?”裴琰挑眉。


    “舅舅,我知道你不是愛管閑事的人。”


    “她不是閑事,她需要照顧。”


    “我是孩子的爸爸,照顧她們是我的責任。”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


    天邊泛起了魚肚白,唐璜拎著手裏的海鮮粥,推開了病房的門。


    羅煦睡著了,閉著眼躺在那裏,眉目放鬆,像天使。


    唐璜坐在她身側,她睜開眼,可見睡得並不踏實。


    “舅舅給你買的粥,我拿去熱了一下。”唐璜笑著把粥放在她旁邊,彎腰支起了桌子,把粥碗放在上麵。


    羅煦揉了揉眼睛,有些幹澀,她問:“他呢?”


    “回去了。”


    “哦。”


    唐璜看她攪著一碗粥,思緒不知道飛到哪裏去的樣子,歎氣,說:“我幫你試探了一下,他喜歡你。”


    一口粥塞在嘴裏,她轉頭吐了,問:“你說誰?”


    唐璜輕笑,扯了紙巾遞給她,“你說誰,還能有誰。”


    羅煦捏著勺子,半響沒有動靜。


    “他喜歡我?”她輕聲問。


    “你不相信?”唐璜輕笑。


    羅煦嘴角一揚,“我信。”


    這下是唐璜吃驚了,“難道你知道?”


    裴琰若對她沒有好感,絕不會這樣照顧她,還如此細致入微的觀察她的情緒,安慰她,親吻她.......以她對他的了解,他可不是那種暖男。


    但要說有多深重的感情,恐怕沒有。


    “保持對彼此的好感,保持適當的距離,這樣最好了。”羅煦嘴角掛著笑,恬淡美麗。


    “那孩子呢?”


    羅煦低頭撫摸肚子,眉毛上揚,“有這樣的爸爸是對他最好的禮物了,他還能對我有更高的要求嗎?”


    唐璜伸手拍上她的頭頂,說:“你知道我為什麽喜歡和你做朋友嗎?”


    “嗯?”


    “很多人不懂知足,但你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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