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好幾天,羅煦都是一副心神不定的樣子,連陳阿姨都看出來了,問她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沒有,我上去躺一會兒就好了。”羅煦從窗邊回身,準備上樓。


    裴琰正好回來,看到羅煦在客廳,順便告訴她,“唐鈺要辦生日party,她邀請了你。”


    “唐鈺?”


    “人臉記不住,名字也忘了?上次在老宅那個女孩子,唐璜的妹妹。”裴琰說。


    “我沒忘,我隻是奇怪她居然會邀請我?”羅煦解釋。


    裴琰掃了她一眼,說:“她是唐璜的妹妹,請你沒什麽奇怪的。”


    說完,他上樓去,從她身邊走過,臉色似乎比她還不好。


    羅煦看向緊閉的書房大門,想了一下,還是不敢問出口。


    要她怎麽說呢?


    不好意思,打擾一下,我肚子裏的這個孩子有可能是你弟弟的,不是你外甥的。


    這句話說下去,她可能會被裴琰的眼神殺死吧。


    本來就是浮萍一樣的命,好不容易安生了一陣子,來了一陣龍卷風,非要把她連根拔起才算完。


    羅煦扶著扶手慢慢的往上走去,在沒有百分百的把握下,她不會輕易開口。


    一件黑色毛衣而已,又不是私人定製,不會隻有裴珩才有的。


    一定不會。


    睡到半夜,羅煦口渴,起身下樓喝水。


    餐桌旁,一個高大的身影正在倒水,他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昏暗的燈光下,從她的位置看去,男人有一個堅毅的下巴。


    他應該是聽到樓梯上的動靜了,從旁邊的盤子裏又拿出來一個玻璃杯,倒了半杯。


    “謝謝。”


    “不用。”


    裴琰端著杯子上樓,羅煦在後麵問:”明天唐鈺的生日party,裴珩大哥會去嗎”


    裴琰轉身,“裴珩?”


    “是啊。”羅煦扯了扯嘴角。


    “你喊他大哥,那給我喊什麽?”


    “......裴先生。”


    裴琰的眼眸像是黑夜裏的寶石,有種低調的亮光。


    “你跟他很聊得來?”


    羅煦一笑,說,“他挺有趣的,也很有親和力......”


    “哦,他不去。”他冷硬的打斷她,轉身上樓。


    頭頂的燈光一圈一圈蕩漾下來,沒有溫度,像是滾過臉頰的玻璃球。


    羅煦坐在凳子上,握著手裏的溫水,撐著腦袋看黑乎乎的窗外。


    她迷茫了。


    第二天一大早起來,天氣陰沉沉的,讓人的心情也不自覺的跟著雲層降低。


    羅煦頭很疼,大概是昨晚坐在那裏的時候吹到了冷風,有些暈乎乎的。


    陳阿姨讓她吃兩顆藥,但又拿不準孕婦能不能吃,隻好不停地給她倒水。


    “多喝水,記得等會兒出去的時候穿厚一點。”陳阿姨說。


    “嗯,好。”


    下午三點,劉哥回來接她。


    羅煦抱著ross上車,笑著說:“今天就拜托你帶它去打針了。”


    “好。”劉哥笑著答道。


    唐鈺並沒有在老宅辦party,估計是怕有長輩在熱鬧得不盡興,所以找了一家功能齊全的溫泉酒店,在那裏度過她二十一歲的生日。


    羅煦沒有準備生日禮物,一來是時間緊迫,二來是這位大小姐估計也不缺她能送得起的禮物。


    但唐鈺見她空手而來很不高興,怎麽說也是默認的嫂子,居然連個禮物都不備,太不夠意思了。


    羅煦給她解釋,大小姐眉毛一挑,表示根本都不買賬。


    “老唐,三缺一,快點兒來!”二樓的人伸出一個腦袋,向唐鈺招手。


    “你會玩麻將嗎?”唐鈺問她。


    “不會。”羅煦搖頭。


    “橋牌呢?”


    “不會。”


    “十二點總會吧?”唐鈺無語抱胸。


    “額......會一點。”羅煦不好意思再說不會了。


    唐鈺帶著她往樓上去,說:“今天不玩兒麻將了,咱們玩兒十二點!”


    “不是吧,十二點是小學生玩兒的啊!”


    “老唐,你搞什麽啊!”


    大家紛紛哀嚎,表示沒有興趣。


    “今天我說了算,嚎什麽嚎?”唐鈺拉著羅煦坐下,輸了的說,“拿副牌來,輸了的......”


    “吹整瓶?”有人提議。


    “吹什麽瓶,喝橙汁兒!”


    眾人錯愕,愣愣的看她,這還是唐家大小姐嗎?


    羅煦有點想笑,這個傲嬌的姑娘,毒舌傲慢,但一直都在照顧她。


    雖然是玩兒十二點,但因為都是熟悉的人所以大家也並不無聊,氣氛很快就嗨起來了。


    快到飯點兒的時候,有些人已經喝了一肚子橙汁兒了,實在是難受。果汁不像酒,酒會揮發出來,但水在肚子裏可不會。


    想想一肚子水晃來晃去,夠嗆。


    裴琰和裴珩姍姍來遲,帶著給唐鈺的生日禮物。


    “大舅,二舅!”唐鈺扔下好友跑過去,一手挽一個,得意非凡。


    這樣帥氣多金的舅舅,挽多少也不嫌累啊。


    剛才瘋瘋癲癲的小夥伴兒們也恢複了正常,要知道裴琰可是和他們的父母在做生意,這一不留神可是會傳到家長們耳朵裏去的。


    “大舅二舅好!”參差不齊的問候聲,嗓門到是洪亮。


    裴珩笑著說:“也差不了幾歲,別把我們喊老了啊。”


    有熟悉的男生立馬扒著裴珩的肩膀扯閑篇去了,大家嘻嘻哈哈,不像是長輩和晚輩的關係。


    到是在裴琰麵前,大家規矩許多,雖然還是開玩笑,但好歹注意了尺度。


    羅煦坐在那裏打瞌睡,她在十二點的遊戲中總是墊底的那個,後麵幹脆不玩兒了看他們玩兒,久而久之,就在沙發上歪睡著了。


    一道銳利的眼神穿過人群,徑直落在她的臉頰上。


    羅煦慢慢地往旁邊歪,看著就要倒在地上去了......


    “嗬......”身體傾斜,她陡然清醒。


    “睡好了?”頭頂傳來清冷的男聲。


    羅煦眨了眨眼,努力聚焦,“裴先生啊,你也來了.......”


    她撐起來坐好,伸了個懶腰,振作了精神。


    隻是精神一來,她也就一眼看見了和別人聊天的裴珩。


    他沒有穿那件毛衣了,換了一件白色粗線的,顯得他儒雅很多。


    他,到底是不是呢?羅煦又陷入了糾結當中。


    裴琰把她的反應盡收眼底,臉色陰沉得可怕。


    他不想推翻之前對她的結論,但如果她真的是身在曹營心在漢的話,他不介意做一次壞人,棒打鴛鴦。


    羅煦不知道裴琰此時已經誤會她看上裴珩了,她還在仔細思索,試圖找尋一些蛛絲馬跡來證明裴珩不是那晚的那個人。


    但這本身就是一件很有難度的事情,因為從衣服和身形上來看並沒有什麽線索,反而是一種悖論,和她期待的恰恰相反。


    ......


    晚宴開始了,大家跳舞的跳舞,用餐的用餐,各自盡興。


    唐鈺喝嗨了就到處拉著人跳舞,她是壽星,連裴琰都配合她跳了一曲。


    環視四周,隻有羅煦還未遭到她的“毒手”。她扭著身子過來,指著羅煦,說:“你,沒送禮物,該罰。”


    羅煦笑著起身,“好啊,罰我跟你跳一支舞吧。”


    “想得美!這哪裏是懲罰.......”唐鈺嘟噥,眼神流轉,轉到了台子上,她伸手一指,說,“罰你唱首歌給我聽,往年我哥要是在的話就會給我唱歌的.......”


    她說著,像是要哭出來了一樣。


    “我唱我唱,你別哭啊。”羅煦趕緊抽紙。


    “我沒哭,我就是想我哥了.......”唐鈺捂臉,順勢倒在旁邊裴琰的肩膀上,有些發愣。


    裴琰拍拍她的頭發,說:“喝多了吧,明天有你難受的。”


    “我難受......”唐鈺側著靠在他的肩膀上,用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看著羅煦,“你唱歌好聽嗎?不好聽我就不聽了.......”


    “還行吧。”羅煦嗬嗬一笑。


    好事者已經將舞池的音樂停了下來,紛紛鼓掌歡迎羅煦上台演唱。


    羅煦大方一笑,說:“那我就唱一曲,希望能彌補唐璜未到場的一二遺憾吧。”


    唐鈺靠著裴琰的肩膀,一聲不吭。


    羅煦接過話筒上台,彎腰跟鋼琴師說了兩句。


    “deltadawn,唱得不好還請見諒。”她低頭,輕輕一笑,宛若菡萏花開。


    全場的燈光都暗了下來,追光打在她的身上,影影綽綽。


    前奏響起,流暢的音符從鋼琴師的手指下傾瀉出來。


    羅煦閉眼,低沉的嗓音從喉嚨裏溢了出來。


    “whatst(你戴的是什麽花?)


    couldiby(那是一朵隨時光流逝而凋謝的玫瑰吧)


    anddidihearyousay(我是不是聽你說過)


    hewasa-day(他今日要來與你相會)


    inthesky(帶你一起去他天上的殿堂)


    shesforty-one(她41歲了)


    andherdaddystillcallsher”baby”(父親仍稱她為”寶貝兒”)


    allthefolksaroundbrownsville(布朗斯維爾的人們)


    sayshescrazy(布朗斯維爾的人們)


    cauwn(都說她不正常)


    aseinherhand(因她整日拎著手提箱)


    kingfor(在小鎮遊蕩)


    riousdark-hairedman(尋找一個神秘的黑發男子)


    inheryoungerdays(當她還是花季少女)


    theycalledherdeltadawn(大家都喚她deltadawn)


    an(是被你落過目光中最漂亮的女人)


    (後來,一個卑微的男人)


    dbyherside?(來到她身旁)


    isedher(對她信誓旦旦)


    hedtakeherforhisbride(說要娶她做新娘)


    ......


    她閉著眼哼唱,像是回到了紐約,回到了那個吵雜孤寂的城市。


    她走走停停,尋尋覓覓,沒有一處是她的歸途。


    蒼涼,彷徨,無奈,期待.......那麽多種複雜的感情揉碎在一起。


    她......是cassie,也是羅煦。紐約,故鄉,何處才是她的家?


    鋼琴的最後一個音符落下,她握著麥睜開眼,黑漆漆的一片,她卻準確捕獲了一雙幽深的眸子。


    左眼一眨,淚珠順著臉頰滾下,她聽見了從心底走上來的聲音。


    你開始在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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