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黑洞洞的槍口對著自己,王福嚇哭了,別看他們幾個在望亭不可一世,耀武揚威的,其實他們也明白,沒人跟他們一般見識罷了,他們更知道自己的斤兩,大戶人家從來不去招惹,也不敢招惹,有權有勢的更是避而遠之,他們欺負的都是比他們弱小的,能欠賭債的也不是什麽正經人。被警察用槍觸頭的情況還是第一次,他知道這玩意的威力,隻消輕輕一扣扳機,自己這條小命就要玩完,雖說從小的日子就不咋地,可是再不咋地,好死不如賴活著,他還不想死。


    “起來說話,我不打你了。”孫隊長厭惡地看著這個哭得鼻子一把淚一把的家夥,他甚至懷疑這家夥跟他賣殘,街頭的小混混他見得多了,無不是那種得勢時張牙舞爪,失勢時痛哭流涕的貨色,眼前這家夥也是這個熊樣。


    王福慢慢地站起來,渾身抖個不停,其實他是三分嚇,七分裝。在街頭混了這麽久,總歸有混的經驗教訓,賣殘不失為一個極其有用的招數,基本上屢試不爽。


    徐丙章饒有興趣地問道:“他到底欠不欠你們賭債?”說著,一指滿臉怒氣的孫隊長。


    王福遲疑著,他弄不清怎麽回答好,說欠吧沒有欠條,說不欠吧己方幾個人可是窮追不舍,還把人家關了籠子,而且是狗籠子。於是,他腦筋一轉計上心來,他說:“我隻管跟著幫忙,頭頭是花臉,他說誰欠我們就問誰要錢。”


    “花臉?就是那個臉被燒半個的那個?”孫隊長問。


    王福點點頭。


    “走,帶我們去找他。”徐丙章道。


    徐丙章判斷,這個花臉故意在隱藏什麽,麵對一個生麵孔,他不分青紅皂白的就誣陷對方欠他賭債,裏麵沒有貓膩才怪,這說不定是對方故意下的套,肯定是孫隊長發現了什麽,對方迫不得已之下采取的措施,於是,他就問:“這裏有火車站麽?”


    王福連忙說道:“有,就在鎮上。”


    “哦。”這下子徐丙章徹底明白了,肯定是追查的要犯要從這個地方上火車,孫隊長極可能誤打誤撞被對方看到了,而對方肯定以為孫隊長對他們的行動構成了威脅,不得已讓幾個混混出手,肯定是這樣,不然沒法解釋孫隊長的遭遇。


    “別給我耍花招,否則我讓你生不如死。”孫隊長對著王福就是一腳,一腳把王福踹得一個趔趄。


    徐丙章阻止了孫隊長進一步的動作,停住腳問:“昨夜劫持你的是什麽人你還能認出來不?”


    孫隊長點頭說道:“肯定能,一個大人一個小孩。”


    “一個小孩?”徐丙章不解地問。


    孫隊長點點頭,心有餘悸地說道:“是小孩,可那小孩不簡單,厲害著呢。”


    徐丙章來了興趣:“那你說說,我就不信他共黨沒人了,派一個小孩執行任務,你確定是小孩,而不是個頭矮。”


    孫隊長無奈道:“大人小孩我分不清麽,不是個頭矮,就是小孩,看到萬老板的車,我上前查看,結果剛到車跟前,被槍頂住了,下來一個人不由分說就把我弄車上去了,我想看看他們到底是什麽人,又把我拉到哪去,所以我也沒反抗。”


    徐丙章心裏暗笑,你這家夥是怕死沒敢反抗吧,在我跟前還裝,老子又不是傻子那麽好糊弄。


    “他們逼著司機往東開,一直開到哪裏我也不清楚,半路上把我丟下了,然後他們又逼著司機開走了,最後去了哪裏我也不知道,我好不容易掙脫了繩索,問過一個老頭得知這地方不屬於無錫地界了,屬於蘇州,叫望亭,我知道望亭有個火車站,我想到望亭乘車回無錫,結果正吃麵呢就被這幾個家夥給纏上了,非得說我欠錢不還。”


    “你不是還欠人家麵條錢沒給麽!”王福嘟囔著說道。


    王福一句話又換來孫隊長一腳。


    孫隊長氣得呀,他何時受過如此的羞辱,堂堂特務處的孫隊長竟然因為一碗麵被人奚落,這不開眼的家夥又當著他的頂頭上司說出來了,這他媽的不是揭瘡疤麽,不揍你揍誰,若不是徐丙章在,孫隊長真想把這個對腳板揍個半死,抓自己卵蛋的仇還沒報呢,他這又往傷口上撒鹽。


    “我說的不是真的麽?”王福繼續嘟囔道,但是已經留了心,防止再挨一腳。


    “他媽的,你還說。”孫隊長作勢欲打,這個對腳板實在是憨得可以,挨了揍還不驚心,竟然還喋喋不休。


    “你要是不欠人家麵條錢我們就信了,大早上的你欠麵條錢不給,一碗麵條才多少錢啊,你說是不是,所以我也認為你就是欠債不還的主。”王福繼續說道。


    孫隊長氣得七竅生煙,這個家夥說得還他娘的蠻有道理,你一個外鄉人大早上的吃麵不給錢,任誰也不會把你當成好人,完全沒有想到他遭了劫,身上的東西被搜了個精光。


    “你見過那兩個人麽?”徐丙章問。


    “哪兩個?”王福故意問,其實他明白這個當官的人問的是誰,不就是他們磕頭要拜的師父麽。


    “一個大人,一個少年。”徐丙章說,狐疑地看著王福,他弄不清這個看似憨憨的家夥是真憨還是假憨。


    “賭場上見過,不知道是不是你們說的那兩個。”王福說道。


    “賭場上?”徐丙章和孫隊長幾乎同時問道,在他們的心中,急於逃跑的那倆人怎麽會氣定神閑的再去賭場快活,這似乎說不過去,既然劫持了汽車,還不是能跑多遠跑多遠,斷沒有停下來玩的道理,除非,除非他們的家就在這裏。


    警察押著王福去了鎮公所,徐丙章證件一亮,鎮公所的人都傻眼了,首都來的人,而且是他們惹不起的存在,於是都點頭哈腰,極盡諂媚之態,那架勢就像來了欽差大臣一般。


    徐丙章讓鎮裏派人把剩下的四個人都給抓來,罪名是通匪。鎮公所的人不敢怠慢,立馬挨家去抓人,可是去了半天竟然一個都沒抓到,回說都嚇跑了,不知道躲哪裏去了。


    得了消息的徐丙章暗打自己耳光,他娘的怎麽就疏忽了呢,鎮上的人都是沾親帶故的,誰也不想待罪人,就是能抓住也不願意抓住,那幾個小混混是輕易不好得罪的人,知道是你帶人抓的,等他出來還不報複,點你的柴火垛就夠你受的,至於毀壞你的莊稼,往你大門上潑糞,他們不是幹不出來,所以,讓他們去抓住人純粹是失策。


    看到徐丙章陰沉著臉,帶隊邢隊長幹搓著手道:“徐長官,您看這事整得,我還有一事不明,你們剛才開著車帶著槍,咋不把他們都給抓了,逮這個呆瓜有啥用處。”


    徐丙章想罵人,他媽的五個人分五個方向跑,怎麽抓,跑的都比兔子還快,難不成開槍都給打死,問題都帶的短槍,夠不到啊。


    徐丙章隻好說道:“跑了?跑和尚還能跑了廟?”


    “那我們晚上再去,說不定晚上回來睡覺呢。”邢隊長說道,那話雖然聽著很謙恭,但是明白人都知道是糊弄人的,白天抓不到,晚上更抓不到,借口有的是。


    隻抓了一個王福,剩下的全跑了,這讓徐丙章有些作難,是帶走這個家夥還是放了他,帶走,顯然已經問不出什麽,放了他孫隊長不答應,最後決定帶走,先關他一段時間再說。可是,人還沒帶走,鎮長來求情了,說王福的瞎眼老娘尋死覓活要跳井,若真的把人帶走,她就死在鎮公所門口,鎮長還說,這幾個毛蛋孩子調皮是調皮了些,年輕麽,等兩年大大就好了。徐丙章看向孫隊長,孫隊長那個膩歪呀,心下恨得牙根疼,可不得不把人放了。


    “不查了?”孫隊長不甘心地問道。


    徐丙章給孫隊長使了個眼色,意思上車再說。


    孫隊長鬱悶地上了車,上了車還不甘心,指著鎮長道:“這幾個家夥你要是不管,我替你管管他們。”


    鎮長老道地笑著點頭,連連稱是,又湊到車前對孫隊長說道:“孫隊長,鄙人姓邢,刑部的邢,下次您來就去寒舍,也沒啥好吃好喝的,但是肯定盡心招待,至於去鎮上吃麵不給錢那事,我想還是盡量避免,傳出去會說我望亭人不厚道,專門欺負外地人。”


    孫隊長差點氣暈,他媽的,早上吃麵沒給錢這麽快就傳遍了,這讓他老臉往哪擱,好歹他也是少校銜的特務處的行動隊隊長,真他娘的老牛掉枯井裏有勁沒地使,比竇娥還冤。


    徐丙章壞笑著招手道:“多謝邢鎮長,再會。”


    車子出了鎮子,徐丙章讓司機停了,然後對孫隊長說:“這鎮子肯定有問題。”


    孫隊長道:“我也覺得有問題,問題這幫人——”


    徐丙章搖搖頭道:“這個理解,所以我們不能來硬的,這樣,給你留兩個人,你好好摸摸他們的底,我回去調人,看能不能查個水落石出。”


    孫隊長猶豫了一下,最後咬牙道:“好,再給我留點錢,他媽的。”


    徐丙章點點頭,一邊掏錢一邊說道:“注意保護自己,這裏的人排外。”


    孫隊長留了下來,住進了鎮上唯一的旅館。有了錢有了槍有了人的他再也不怕了,他倒要看看這個讓他吃虧受辱的望亭是個什麽樣的存在,能讓他這個堂堂的少校隊長吃癟,而且還無處可說。


    孫隊長喘了口氣,又讓小警察去藥鋪買了藥抹在被王福抓傷的臉上,然後腰間別著槍出了旅館。孫隊長走得步子很拽,拽得都不像是南京來的人,更不像是堂堂的少校隊長,反倒更像個暴發戶,恨不得讓望亭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不是那個被花臉幾個小混混追著討債的人,而是南京來的大人物。


    孫隊長示威似的走在望亭大街上的時候,花臉幾個正聚在王福的家裏嘻嘻哈哈,他們把師父給的大洋攏在一起,狠狠地買了幾個鹵菜,可勁地造起來。期間,花臉不忘安撫王福,直把王福說得不好意思,似乎王福的被抓是件頂榮耀的事情。


    “王福兄弟永遠是我們的好兄弟,一生一世都是,等咱們到了大上海,吃香的喝辣的少不了你一份,今天的挨揍不能白讓你挨,來,咱們敬王福兄弟。”花臉端起碗慷慨說道。


    王福被說的不好意思,畢竟自己沒有花臉說的那麽仗義,更沒那麽偉大,但是這話忒受用,有這幾句話,挨揍也值了。


    吃了幾口菜,花臉神秘兮兮地說道:“你們知道我為什麽要帶著你們拜師吧?”


    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明白花臉的意思,最後都把目光集中到花臉臉上,一副靜待解開謎底的期待表情。


    花臉呷了一口酒,抹抹嘴巴道:“咱街上的韓瞎子知道不?”


    韓瞎子會算卦,在望亭很有名氣,望亭人沒有不知道的,要說不知道韓瞎子,那肯定不是望亭人。


    看到眾人點頭,花臉這才說道:“韓瞎子前幾天給我算了一卦,說這幾天我會遇到貴人,抓住了能一飛衝天,抓不住就完了,甚至有生命之憂,你們說咱師父是不是韓瞎子說的貴人?”


    眾人點點頭,又理解,又不理解。


    馬老三進來的時候苦著臉,看到花臉幾個喝得正歡,他直接坐下來就撕了一個雞翅啃了起來,一邊啃一邊說:“老子為你們擔驚受怕的,你們倒好,吃喝起來了,也不喊我。”說完,端起碗喝了一大口。


    花臉陪著笑臉道:“你不是忙麽,沒敢打攪。”


    馬老三啐道:“忙你爹個蛋,你沒見那孫隊長,腰裏別個槍滿大街竄呢,神氣的很呦,你們可得注意點,那家夥可不是咱本地的。”


    花臉滿不在乎道:“神氣個屌,還不是被咱關狗籠子裏了,哈哈,有趣吧。”


    王福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他夾起一塊豬頭肉,很陶醉的咀嚼著,然後說道:“他娘的,打我的時候可夠狠的,我是替你們挨的好不。”


    幾個人嘻嘻哈哈,都敬王福。


    花臉說道:“你替我們挨揍,我們請你喝酒,來,幹了。”


    就在花臉幾個酒酣耳熱之際,王福家的大門嘭一聲被踹開了,然後他們聽到有人大罵道:“你們這幫小兔崽子給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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