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娘眼裏水氣氤氳,最終還是自顧自說道:“我想說出來,心裏也舒服些。”


    桑諾咬著下唇,不知如何作答。


    慧娘吞咽一口,回憶道:“去年年底,我姐帶我姐夫回娘家省親,姐夫每日午後,都會在書房練習書畫,我…給他端茶遞水。


    姐夫瞧我好奇,便手把手教我在紙上畫了隻……蝴蝶,就是……我經常繡的那隻。”


    桑諾不通人情世故,含淚疑惑道:“那蝴蝶怎麽了?”


    慧娘苦笑一聲,知道不能對這小狐狸拐彎抹角,隻得直白的開口:“我……相中了我姐夫,想給他做妾。”


    桑諾睜大眼睛,難以置信。


    慧娘繼續道:“我姐心思細膩,很快瞧出我的想法,便跟爹娘提起,該幫我物色人家了。”


    “她本想斷了我的邪念,可我當時著了魔,跟家裏大鬧了一場,說是誰也不嫁,逼我,我就尋死。


    姐姐知道我的心事,便妥協了,年初的時候,獨自跟我商量,問我願不願意屈身給容公子做小。


    我自是扭捏不應,我姐好生勸解,說她想在府裏有個姊妹照應,這才讓我找了台階下,厚顏無恥地答應了。


    我本還歡天喜地,誰知姐姐三日後,忽然吊死在屋裏……”


    說著慧娘已是淚如雨下,側過頭,咧嘴痛哭起來,口中喃喃道:“是我逼死了自家親姐……”


    桑諾急忙勸慰:“你想得也太多了!你姐姐若是為這事尋死,何苦還勸你做妾!


    我幼時與你相伴,都虧得你姐姐幫忙藏匿,欺上瞞下。她是怎麽樣人品,我再清楚不過了,什麽話不能好好說清楚,怎麽可能就鬧到這田地了!”


    慧娘泣不成聲,斷斷續續道:“不然還能為什麽事呢?容公子告訴我,姐姐曾和他說:若是今生夫妻緣淺,就勞夫君照顧家中小妹,帶她離開秦府……


    姐姐身子骨素來康健,緣何說出這等話來!自是早有了尋死的念頭,這都怨我!都怨我!”


    慧娘邊說邊捶胸口,桑諾急忙拉住她手,腦子裏有什麽念頭閃過,哽了片刻,才道:“是你想多了!是你想錯了!你聽我說!你姐姐這句話,重點該不是讓容公子娶你,而是讓他帶你離開秦府!是想要救你於水火。”


    “你仔細想想,你姐跟家裏有沒有什麽過節?我那日在酒館聽人議論,說秦家要逼死兩個女兒,給小舅子什麽營生的,你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嗎?”


    慧娘聞言情緒稍微緩和,目光流轉,細細琢磨桑諾的話,喃喃道:“哪裏有什麽過節?爹娘待我們很好。小舅子的營生?是說我哥哥嗎?”


    桑諾點頭,急問:“你哥哥是做什麽的?”


    慧娘說:“哥哥鄉試未中,原本幫家裏做些農活,姐姐嫁去容府後,哥哥就在容家莊子上辦差。”


    桑諾聞言眼睛一亮,感覺迷霧漸漸被吹散開去,卻又不能清晰的看見真相,又急問道:“容家莊子近年來收成如何?你哥哥同容家關係如何?你姐姐……”


    話未問完,忽聽見外屋傳來門軸轉動聲,桑諾慌忙站起身,急慌慌對慧娘說了句:“我很快再來看你!不要瞎想,不要自責,務必保重身子!”


    慧娘想要回話,卻開始不住咳嗽,抬頭已見桑諾自裏屋窗子跳了出去。


    ——


    昨日晌午,因那狐狸不肯下山吃飯,薑雪時便同飛廉夕墨等人下了山。


    飛廉路過書莊,想著找些戲本子回去解悶,便帶眾人一同進了店裏。


    夕墨私下找店夥計,說了幾句悄悄話兒。


    店夥計會意,領著他掀簾子走進內書房,指著東南角兩層書架,仰頭對眼前的大高個兒邪笑道:“都在這裏,客官請便。”


    夕墨滿意地點點頭,打賞了十枚銅板兒,便蹲下去翻出一本書來,津津有味看起來。


    自然都是些香艷書籍,甚至還有些禁書,還有帶插畫的,看的人熱血沸騰。


    夕墨正自看著,冷不防聽見身後有人喃喃道:“她都這麽大了,為什麽還吃人家的奶?”


    這說的正是書裏的插圖,乃是兩個女孩兒歡合的情景!


    夕墨嚇得猛然跳起來,轉身驚道:“尊……尊上?您什麽時候進來的?”


    薑雪時:“你蹲下的時候。”


    夕墨:“……”


    小尊上麵無表情:“發什麽愣,繼續看啊。”


    夕墨連忙辯解道:“屬下平日是不看這些的,今日……”


    “不用解釋。”尊上挑起鳳目看向他:“尋常人長到你這身高,血液很難抵達大腦,用下半身思考,也情有可原。”


    夕墨聽不出這是調侃還是責備,隻能不安的傻笑兩聲。


    尊上見他還沒有繼續看書的意思,便踱步到書架前,隨意挑出一本,玩笑道:“那本給我,這個適合你。”


    夕墨低頭狐疑道:“啊?”


    尊上反手一看封麵,胡編亂造個書名,道:“《巨人行房指南》。”


    夕墨:“……”


    這龍崽小時候還挺可愛的,越長大越毒舌,越長大越調皮,實在叫人無可奈何。


    二人交換了書本。


    薑雪時翻開書麵一看——《假鳳求虛凰》


    略微翻了幾頁,這本子裏,講的是一個姑娘女扮男裝,替父從軍,立下軍功,得聖上賜婚,娶了個女子……


    故事講的相當簡略,且毫不生動,偏是二人閨中之樂寫得無比詳盡。


    小尊上神色嚴肅地……飛速翻閱著。


    總覺書裏的插畫似曾相識,讓人聯想出真切的溫香軟玉。


    薑雪時腦中浮現出一個奇怪的畫麵,是那傻狐狸含羞帶怯的桃花眸子,還能聽見桑諾的嬌柔地嚶嚀聲音,仿佛置身夢中……


    “哦?!”


    聽見薑雪時忽然驚呼一聲,夕墨一轉頭,瞧見尊上已經合上了書本,神色驚慌。


    “尊上?”


    薑雪時無措地看向他,淺瞳瀲灩,眸光遊移,似是想起昨夜的一段夢境。


    怎會有如此古怪的夢?


    “您怎麽了?”夕墨連忙上前。


    “沒事。”薑雪時忙恢復鎮定,將書塞回書架,冷聲道:“不早了,該回了,去通知飛廉結帳。”


    夕墨領命。


    薑雪時見他走出門,回過身,將那本書再次翻出來,卷了卷,塞進袖口,出門找店夥計問了價,偷偷付了錢。


    第23章


    桑諾回了山,一進院子,就撞見銘叔。


    “你下山了?”銘叔有些期待的看她。


    桑諾心裏滿是焦慮,皺著眉頭點點頭。


    銘叔又問:“打包些酒肉回來沒有?”


    桑諾一抬頭,怒道:“誰下山吃飯了呀?我是下山找人去了!”


    銘叔一愣:“你吃炮仗了?我不就這麽一問嗎?”


    桑諾一瞪眼:“我心裏正煩著呢,您當誰都是梅姨,隨時給您好臉色瞧呢?讓開行嗎?柳大爺!”


    說著,她一把推開銘叔,朝自己屋裏跑。


    銘叔轉身,對著她背影嚷嚷道:“誰讓你對我稱名道姓的?還有規矩沒有?你喊蕊兒梅姨,就得叫我聲叔!你聽見沒有!”


    桑諾直衝廂房,心不在焉地拋下句:“知道了!叔大爺!”


    “誒!!你這蠢狐狸!”


    不等銘叔追究,飛廉就從東頭的遊廊走過來,有氣無力地抱怨:“我說,銘叔,我叫您聲爺爺成嗎?您快把梅姨哄回來吧!


    咱這成日裏有一頓沒一頓的,不能總這麽山上山下地跑吧?剛吃飽,爬上山,又餓了,自己買食材,又沒人會做菜。


    前天,咱吃了您燉的雞湯,夕墨到現在還鬧肚子呢,小尊上一想起來就噁心得幹嘔,看得人揪心啊……”


    銘叔右手一甩,急道:“你跟我說有什麽用!還不是你們鬧的!還不是你們!”


    飛廉勸道:“就當是咱們的不是,您趕緊下山,好聲好氣兒的跟梅姨認個錯,把人哄回來,不是皆大歡喜嗎?”


    銘叔怒道:“我堂堂七尺男兒,怎麽能給婆娘低頭?她以後還不上房揭瓦呢!慣的她!沒門兒!”


    飛廉無奈,回到後罩房,一幫餓得半死又懶得下山的兄弟們,用嗷嗷待哺地眼神看著他。


    飛廉搖搖頭,示意銘叔太頑固,不肯聽勸。


    一群兄弟頓時麵如死灰。


    “不如,咱們去求小尊上吧,這麽下去,不是辦法啊,梅姨總不能連小主子都不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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