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廉急忙攔下來,勸道:“到底是姑娘家的閨房,哪裏能隨便踏入?”


    銘叔怒道:“一隻野狐狸,還真把自己當富家千金不成!”


    飛廉見他在怒頭上,已經無法勸阻,隻好把罪過往別處挪,勸道:“銘叔德高望重,必不是那起子挑軟柿子捏的人,我這兒就給您透點兒風,其實吧,梅姨這事兒,是夕墨的主張,您不如去審審他,不過可千萬別說是我告訴您的。”


    飛廉賣完隊友,就見銘叔風風火火地去了,回頭又走近房門,沖屋裏輕聲道:“妹子,起了麽?早上托小妖買的米餅豆漿已經送來了,餓了就出來,趁熱一起吃。”


    聽不見屋裏回應,飛廉疑惑地又問了兩句,依舊如同石沉大海,於是貼近房門,細細一聽,能感受到屋裏有均勻的氣息。


    看來這小狐狸是賴床了。


    飛廉笑著搖了搖頭,轉身離開了。


    苦的是夕墨,被飛廉出賣,又被銘叔追得滿院子亂竄,他本就個頭過高,跑起來有些吃力,一怒之下便不再躲閃,站在遊廊裏抄起雙手,任由銘叔發落。


    “說了不知道!你弄丟了媳婦,為何來找我討?”夕墨揚著下巴,微合雙眼,死豬不怕開水燙。


    銘叔雙手叉腰,仰頭看他,怒斥道:“臭小子,你哥幾個合夥來整我,好歹有點分寸,從前都是我一手帶出來的人,你們眼裏還有我這個頭兒嗎!這都過去三日了,要活活餓死老子不成?”


    夕墨見他拿輩分說事兒,不由氣勢弱了一截,低頭看向銘叔。


    因身形著實高大,夕墨居高臨下注視銘叔,仍舊有種傲慢之態。


    相較而言,飛廉已經是比常人高出半頭的身高了,夕墨卻還要比他再高一頭。


    小尊上年幼時,就常常騎在夕墨肩上,感受“飛天”的滋味。


    這麽個令人望而生畏的身高,偏是一副唯唯諾諾的性子,飛廉引銘叔來找夕墨,就是故意想要透露梅姨的行蹤。


    也該讓這夫妻倆碰麵談一談。


    果不其然,夕墨沒有堅守多久,就將梅姨的去向和盤托出。


    銘叔得知後,立即火燒火燎地下了山。


    且說梅姨獨自出走後,頭兩日裏,著實覺得煎熬。


    沒有一大家子人等著她做飯fèng補,心裏空落落的,總擔心那群孩子照顧不好自己,更擔心丈夫餓死在屋裏。


    好在前兩日都有桑諾及時來報個平安,告訴她,銘叔今兒打了什麽野味,倒騰出什麽飯菜湊合了一頓。


    隻是那菜餚的色香味,著實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到了第三日上,梅姨略微習慣了閑適無聊地生活,偶爾焦慮時,就打掃打掃客房,擦擦地板、澆澆花。


    原本古舊的客房,被她收拾得一塵不染,店小二送餐時,都驚得瞠目結舌。


    這日上午,梅姨拿著把剪子,全神貫注地站在窗台邊,修剪盆景。


    忽聽門外傳來一陣吵鬧聲,嗓音似乎有些耳熟——


    “爺!容小的給您去通報一聲罷!”


    “哪個爺們見自家媳婦還要通報!一邊兒去!”


    梅姨心裏一咯噔,聽出是丈夫的聲音,剛轉過身,房門就被“咚”地一聲踹開了!


    “梅蕊兒!”銘叔氣勢洶洶地站在房門口,瞧見梅姨傻乎乎地拿著剪子站在窗口,心裏一時五味陳雜。


    說是火冒三丈吧,其實更多的是安下心來,可算叫他找著了!


    一旁的店小二以為這爺們要找住客麻煩,忙伸手阻攔:“使不得!使不得!爺,消消氣……”


    “走開!”銘叔一揮手,把店小二推到門外,又“哐啷”一聲關上房門,獨留下他夫妻二人在房中。


    銘叔氣紅了臉,走到梅姨麵前,斥道:“你這是什麽意思?一聲不吭獨自離家,不管丈夫死活了?”


    梅姨見他這副焦頭爛額的樣子,心中既覺好笑,又有些憐憫。


    因想到桑諾的教導,便也不急著回話,而是轉過身背對銘叔,繼續修剪花糙,不疾不徐地回答:“這不好端端的麽?說什麽要死要活的。”


    “你!你這個!”銘叔氣不過,邁步繞到她麵前,喝罵道:“你這個狠毒的婆娘,從前的賢惠都是裝出來的?”


    梅姨一翻眼睛看他一眼,繼續修剪花糙。


    銘叔氣急,大喝一聲,“我讓你剪!”,便轉身猛地舉起盆栽,作勢要砸,卻被梅姨厲聲喝止:“你敢!”


    銘叔舉著盆栽頓在原地,猶豫再三,還是氣鼓鼓地將盆栽用力放在遠處的茶幾上,不讓梅姨剪。


    銘叔氣哼哼得嚷道:“你現在真是脾氣見長了,被野狐狸帶壞了?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我不過跟你要些銀兩齣門應酬,你就這麽報復我?!”


    梅姨將剪刀丟在窗台上,轉身走到茶幾旁坐下,無所謂道:“誰說我要報復你?我下山散散心不行嗎?你在家的時候也常常夜不歸宿,怎麽輪到我,就成了蓄意報復?”


    銘叔急道:“爺們出去應酬,是為了拓寬人脈,掙錢養家,女人則該在家相夫教子,這點道理你都不懂?”


    梅姨冷笑一聲:“我說,爺,您當我不知道呢,除了跟那幫屬下喝酒吃肉,吹牛打屁,您還能去哪兒拓寬人脈?況且,這家,也不是你一個人養,我在燭龍宮裏當差這麽些年,雖俸祿不及你多,幸得應龍夫人垂愛,時常賞些財物,加在一起,也算一筆不小的收入了。”


    銘叔啞口無言,憋了半日,才道:“我究竟哪裏得罪了你,要鬧到這步田地?你不讓我跟那群小妖廝混,我不也沒再糾纏嗎?”


    梅姨見他果真態度好轉,耐性見長,便信了小狐狸的話,側頭照著桑諾教的話回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麽多年來,我對你的付出,非但沒換來感激,反而讓你愈發輕視我,不尊重我,你若是覺得我這個人可有可無,咱們就和離罷!”


    銘叔聞言一激靈,仿佛晴天霹靂炸響在頭頂!


    若是沒了媳婦,日子該怎麽繼續?才這兩三日光景,他已經支撐不住,更何況……


    “我究竟哪裏不尊重你了!”銘叔暴跳如雷:“我每月的俸祿都是一分不差的交到你手裏,吃頓酒都得管你要銀子。你在主子跟前做事,自然能拿到額外的賞賜,我在外頭辦差,哪裏能撈到油水?你要我受賄不成!”


    “我何時抱怨你掙得少了?”梅姨蹙眉道:“我說的尊重,不是讓你交更多錢,而是要你明白,夫妻之間應當相互扶持,不要認為我替你洗衣做飯就是理所當然的,你也該學些家務,時常幫我分擔。”


    “你要我去幹你們娘們的活?”


    “誰規定家務都得女人幹了?”


    “你剛嫁給我的時候,說過……”


    “那都是客氣話!”


    梅姨本不在意辛苦忙碌,如今見他這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心裏甚是委屈,唰的站起身,盯著他道:“你常在主子麵前說什麽肝腦塗地在所不辭,平日裏卻連辦個差都偷jian耍滑,得過且過,還會不懂這檯麵上的漂亮話嗎?咱夫妻倆又不是主僕,憑什麽我跟你客氣幾句,你就不把我當回事了!”


    銘叔怔愣須臾,氣得喘息不寧,抬手指了指梅姨,沉聲道:“好……好你個惡婆娘,下山一趟,跟那起子沒臉的野狐狸學會偷懶了?我堂堂鍾山兵馬左侍郎,何愁討不著個賢惠媳婦?和離!這可是你說的!”


    梅姨心裏一咯噔,睜大眼看向銘叔,這結果和預料中並不一樣,桑諾說她男人絕不會放手的,可現在……


    梅姨臉色略有些發白,心裏七上八下,想說軟話,腦子裏又不停回想起桑諾的話。


    還是得硬氣點!


    她捏緊拳頭,豁出去,狠狠道:“和離就和離!隻是現下找不著紙筆,等我去鎮上買來,寫了和離書,咱們一起簽上名,回鍾山蓋章,往後大家就都清靜了!”


    銘叔愣住了,沒料到這女人真的答應,一時間驚駭都僵在臉上。


    屋裏一陣沉默。


    銘叔一雙三角眼裏難得顯出絲無助,眨巴著眼睛看了看梅姨,許久,啞聲開口道:“你……你去買紙筆,我今兒還有事兒要辦,等不了了,下次……下次碰麵,我再給你簽。”


    梅姨想要回嘴,一口氣堵在胸口,眼眶有些發熱,便連忙別過臉,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沒吭聲。


    銘叔還想說些什麽,張了張嘴,又沒出聲,垂頭喪氣地走到房門口,又回頭看梅姨一眼,像隻鬥敗的公雞,垮著肩膀離開了。


    2


    回到山上,飛廉一群人都等著看熱鬧。


    見銘叔垂頭喪氣地進了門,後頭也沒跟著梅姨,大傢夥都是一陣失望。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桑諾GL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蕭依依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蕭依依並收藏桑諾GL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