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諾去山神爺爺那兒撒嬌加撒潑都不管用,所有人都勸她,別跟尊上計較。


    可桑諾做不到,誰讓她天生是睚眥必報的惡狐呢?


    何況這一刀還不是普通的一刀,裂空龍刺啊!


    一刀足足折損了她三年的修為,這事兒不能就這麽揭過!


    桑諾抱膝坐在門檻上,仰頭對著碧藍的天空發呆。


    不遠處慢悠悠走來一個人,桑諾察覺了,卻沒有低頭打招呼,因為餘光已經認出那人,是鍾山妖神之一,別人都稱呼他“銘叔”,是梅姨的丈夫。


    和梅姨清澈的杏眼形成鮮明對比的——銘叔長著一雙細細的三角眼,身材不算高大,卻挺結實,腮幫子鼓鼓的,把臉撐成了方的。


    他盯著人看時,總愛偏頭斜眼,活像全天下都欠了他八百吊錢似得。


    前兩日他還嗬斥過梅姨,不準她再給桑諾煲湯吃,說是“低等小妖還不如山參值錢,給她喝都糟蹋了”,這話被桑諾親耳聽見了。


    所以桑諾不想搭理他,可記仇著呢。


    銘叔背著手,慢悠悠的走到垂花門邊站了會兒,又清了清嗓子,顯然在等桑諾主動向他這尊大神問好。


    桑諾硬是裝聾裝瞎,癡呆似的望著天空。


    銘叔很不滿,斜著三角眼,盯著門檻上的小狐妖,冷冷道:“你這小丫頭好生失禮,病養好了,不知早些拜別此地,倒厚著臉賴在這裏,天天蹭你梅姨的吃食!”


    桑諾狐狸眼軲轆一轉,挑眼斜看向他,笑道:“叔叔這話說的,好像您是這院子主人似的,山神爺爺早認我做孫女的,我倒想叫外人評評理,究竟是誰賴在這裏。”


    “你!”銘叔沒料到這丫頭敢對他牙尖嘴利。


    他素日被梅姨慣壞了的,從沒被小女人頂撞過,一時氣得嘴都有些歪。


    可想到自己來這一趟,是受了小尊上的囑託,銘叔還是壓下火氣,屈尊降貴蹲到這小狐妖身邊,問出小尊上讓他代問的話——


    “你這小狐狸,究竟要如何才肯罷休?你的傷,梅姨給你治好了,又沒讓你吃多大苦頭,還想怎麽著?你給個痛快,說清楚。”


    桑諾耳朵尖微微一動,不知為什麽,聽見“小狐狸”三個字,她莫名覺得,這話應該是那可惡的龍崽子說出來的。


    說句話都要屬下代為轉述,連當麵對峙都不敢,真慫!


    桑諾冷哼一聲:“小妖鬥膽問一句,對你們尊上而言,多重的傷才算吃苦頭?


    我雖說修為尚淺,好歹平日裏是跑跳如飛的身子骨,如今挨了這一刀,修養幾日,才勉強能下地走動,身子虛得半夜喘不上氣來,這算沒吃苦頭?”


    銘叔聞言捏了捏拳頭,忍不住想教訓這小妖一頓,又忌憚小尊上此刻正躲在西廂房監視此地,隻好按照吩咐,繼續問道:“那要尊上如何賠償你?給句痛快的!”


    坐在門檻上的桑諾嘴角一勾,忍不住心中一陣狂喜。


    她這可是獲得一次敲燭應裂空龍竹槓的機會!怎麽著也得幹一票大的!


    桑諾強作鎮定地抬起頭,嗓音沉沉地談判:“我要什麽賠償,上仙都肯給的麽?”


    銘叔聞言愣了愣,偷偷側眼看向西廂房的窗子——


    一個修長的身影立在窗邊,半隱在夕陽投下的陰影中,抬手對他打了段手語。


    銘叔點頭聽命,對小狐妖道:“你先說你要什麽,我回頭去請示尊上。”


    第6章


    桑諾凝神細想片刻,抬手扶著門框站起身,麵容肅穆的看向銘叔。


    她這氣勢非同小可,一副獅子大開口的前兆,嚇得銘叔蹙眉往後挪了挪,警惕地等她開口敲詐。


    西廂房裏的某上仙也被那狐女的氣勢唬住,一時間心跳加速,斂眸直盯著她看。


    “我要尊上帶我去鎮上最好的酒館,吃一頓好的。”桑諾挺胸說出第一個要求,聲如洪鍾。


    銘叔:“……”


    就這點窮酸的要求,還站起來嚇唬人,有意思麽?


    西廂裏的某上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還以為聽錯了,急忙側頭詢問隨從:“什麽什麽?她說她要幹什麽?”


    “回尊上的話,那狐女說,她要去鎮上的酒樓吃頓好的。”隨從頷首回話。


    薑雪時怔愣須臾,瀲灩的淺瞳微眯起絲笑意,輕籲一口氣。


    原以為,出了這事,帶出來的盤纏怕是要折進去大半,卻不想這小狐狸相當淳樸,要求低得感人。


    桑諾這頭還不安地摳著衣角,生怕對方不答應。


    她對於吃以外的東西不太了解,本就鮮少下山,對貴重的物品也一無所知。


    對她來說,去高檔食肆開懷大吃一頓,已經是狐生最奢侈的事了!


    見銘叔沒有變臉,桑諾忽然想,能不能趁機給慧娘討點嫁妝?便再次開口試探道:“我還想買一套頭麵,起碼得是銀質鑲玉的!”


    銘叔回過神,忙討價還價:“怎麽還兩個要求?你這貪得無厭的小妖!”


    桑諾色厲內荏的強道:“這要求還過分嗎!你們鍾山是歷代皇室供奉祭祀的神山,這點小錢,不過拔根腿毛罷了!還摳摳巴巴的……”


    “行了行了行了!”銘叔打斷她的抱怨:“我去回稟尊上,要是談妥了,到時自會帶你下山的。”


    ——


    因傷未痊癒,桑諾沒再參與陪練戰鬥,每日蹭完梅姨的參湯,就下山去秦家找慧娘。


    然而事情進展並不順利,任憑桑諾如何逼問有關婚事的疑點,慧娘都跟沒嘴葫蘆似的,一言不發。


    唯獨在桑諾詢問關於容公子施暴之事,慧娘才急切否認,似乎是想維護容公子的名聲。


    問不出頭緒,桑諾不肯走,一連三日蹲守在秦家。


    她終究是百年修成人形的狐妖,妖氣比阿毛濃重,成日待在人堆裏,很容易惹來災禍。


    也正因如此,從前她隻一月探慧娘一次,如今她命在旦夕,顧不得自身安危,豁出命去賴在慧娘身邊,日暮時,才偶爾去村裏的集市。


    即使如此謹小慎微,還是沒能躲過劫數。


    就在前日傍晚時分,桑諾路過集市時撞見個書生,抬頭的瞬間,一個沒留神,目光與書生相觸,這便壞了事。


    狐妖天生媚骨,若是定力差些的凡夫俗子,與她稍有目光接觸,輕則魂牽夢繞,重則被她勾去幾片魂魄,從此患上相思病。


    且說那書生撞見桑諾之後,不久便得了相思病,沒兩日就病倒在家。


    偏巧父母給他請來的郎中,會一點道法,一眼看出這書生是沾上了邪祟妖物,因請了道觀中的高人,來家中作法。


    就這麽莫名其妙成了道士擺陣捉拿的妖物,桑諾卻還蒙在鼓中。


    沒隔幾日,桑諾來到街市買包子,身邊還跟著阿毛和慧娘。


    路過首飾鋪子時,桑諾忽然興起,拉著慧娘要進店裏瞧。


    “走,咱去選一套合眼的頭麵,過兩日我就給你買。”


    “胡鬧。”慧娘甩手掙脫開:“你哪來的錢?”


    這麽多年的相處,兩個女孩彼此間知根知底。


    慧娘心裏一清二楚,狐妖並不如傳說中那麽神通廣大,且桑諾修為尚淺,根本沒有錢財來源。


    “有人會替我出錢!”桑諾沖她得意地一笑,又要拉她進店裏。


    轉頭時,餘光恰好瞧見不遠處,一個賣糖葫蘆的小販,似乎正盯著她們這處瞧。


    桑諾下意識回看過去,那小販一撞上她視線,便驚慌失措地低下頭。


    桑諾先是一愣,心裏忽然一咯噔,一雙狐眼四下一掃,登時寒毛炸立——


    今兒這街上人怎麽這麽少?


    “糟了!”桑諾低聲自語。


    “你怎麽了?”慧娘上前問她。


    桑諾不動聲色,微微偏頭對阿毛小聲說:“我們被人盯上了!好在還沒踏進八卦陣,我數一二三,咱們一起往回跑,到了巷口你往東,我往西,回山上找爺爺!聽到沒有?”


    阿毛聞言一個激靈,剛想追問,就聽耳邊“嗖”的一聲響,餘光瞧見一張黃色的符紙,直直朝桑諾麵門飛去!


    “小心!”


    電光石火間,阿毛抬手打開符紙,不曾想,那符紙剛接觸道他手背的皮膚,就像狗皮膏藥似的,死死黏在了他的手背上!


    “啊!”一股岩漿般的灼熱感在手背蔓延開來,被符紙貼住的皮膚瞬間被燒得血肉模糊,阿毛痛苦的咧嘴嘶吼!


    “阿毛!”桑諾沒及多想,抬手就去撕那符紙——


    “嘶!”指尖剛一接觸符紙,一股滾燙的痛感,逼得她瞬間縮了手!


    桑諾不肯罷休,一甩袖子,想隔著衣料去撕符咒,卻絲毫不起作用,符紙的溫度根本無法被衣料隔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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