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母看著門外探頭探腦的下人,張了張嘴,幾次都沒能開口。


    她倒是想再哭鬧,但是對著明顯看熱鬧的下人,一向是以高人一等賢良淑德形象示人的何母不好意思再撒潑。


    她咬牙暗恨,這不是讓人看她笑話嗎!


    還是讓一群她從來不放在眼裏的人。


    蘇研老神在在的坐在一旁,饒有興味的,欣賞著何母墨盤一樣的臉色。


    拉不下臉撒潑打滾要東西的何母轉換策略,又淒淒哀哀的去磨何安。


    但何安又不是真的傻,當然不願意把自家的東西拿出去。


    那些雖然是他從父母手裏繼承的財產,但也是祖上的家業。


    他作為何家的子孫,拿何家祖上傳下來的東西,自然是理所應當的。


    何母見說不動他,咬牙給自己帶來的下人使了個眼色。


    那下人會意,趁人不注意,退出人群,小跑著溜出去。


    半晌過後,帶回來了何父。


    見到這位回來多日,卻與他說五句話都沒有的父親,何安心裏複雜又好笑。


    這一刻他突然感覺全身疲憊,什麽話都不想再說。


    一定要這樣嗎?


    隻有在算計他的時候,才會多看他兩眼。


    平時的時候,連跟他說話都欠奉。


    他早就知道父母更愛大哥的事實,但他以為再怎麽樣,他們隻是不那麽愛他而已。


    還是對他有愛的。


    但這一刻,何安懷疑了。


    真的是這樣嗎?


    他們對他真的有感情嗎?


    若是真的有,怎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呢?


    敗壞了家業後,找已經分家的小兒子要回分家的東西。


    何安都覺得這樣的事情是天方夜譚。


    上一次聽說這樣的事情時,還是何春生的時候。


    當時他隻是覺得唏噓,親生父母竟然真的能對他做到這種地步。


    沒想到轉眼間,竟然真的發生到自己身上。


    何安一時都不知道該怎麽反應,隻能扯出個僵硬的笑臉,自嘲的笑笑。


    “不想笑就別笑了”蘇研開口,“這又不是什麽好笑的事情。”


    她看著對麵站成一排的何父何母,默默的把何安往身後拉了一把,這種事情還是她來吧。


    何父皺眉,嗬斥何安,“我怎麽教你的,這麽沒教養,見了長輩都不知道見禮!”


    蘇研嗬嗬冷笑,敷衍的略微下蹲福了一禮。


    然後根本不等何父說話,拉著拱手的何安就直起身子。


    想給她個下馬威?


    也得看她樂不樂意接受。


    何父冷臉,蘇研臉更冷,甚至說話都帶著寒霜,一副懶得跟他們說話,有屁就快放的樣子。


    “父親母親今日來做什麽?”


    何父:“這就是你對待公婆的態度?”


    蘇研:“對待對我好的人,我自然態度好,但對待那些欺負我的人,我也會讓他們知道我不是好惹的。”


    何父:......


    他回頭看了一眼妻子,終於知道上次她回去的時候為什麽這麽生氣了。


    這是遇到硬茬了。


    見下馬威不成,本來信誓旦旦覺得事情能成的何父,倒是找回了些理智。


    雖然早就知道這事情沒有那麽容易,但此刻還是覺得棘手。


    他本來的精力是沒有放在何安這裏的,畢竟何安那點東西隻是蚊子腿,怎麽也比不上何祖父手裏的。


    所以他這段時間才帶著大兒子一家在何祖父何祖母那邊磨,期望能磨出點東西出來。


    但何祖父何祖母雖然給了他點銀子,卻絕口不提鋪子田地的事情。


    今日上午他自己忍不住提出來,卻被冷臉的何祖父直接趕出來,


    他這才重視上何安,讓何母加快進度盡快把東西要回來。


    起碼手裏有個東西壓底兒,他們也踏實些。


    如今除了些微薄的別人給的銀子,他們手裏可沒有一分產業。


    總不能以後都靠著跟人要錢,看人臉色生活吧?


    何父覺得如果是這樣,那還不如死了算了。


    想到這裏,何父臉上表情更沉,目光也逐漸堅定。


    何父:“本來還想著顧念親情,想私下裏好好解決,全了大家的麵子。”


    “既然怎麽說,你們都不聽,那我也不客氣了。”


    “何安,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你手裏的那個鋪子和田地是我們分給你的,我們現在困難了,想要回來,不是天經地義嗎?”


    蘇研心裏一群草你媽奔過,臥槽,可真不要臉呐。


    還天經地義,出去問問誰家這麽天經地義的。


    何父明顯還沒有說完,他繼續道,“而且父母在不分家,子女無私財。”


    “就算我去官府裏告,縣太爺也絕對會判我贏。”


    這是明晃晃的威脅了,雖然蘇研覺得何父做不出來這樣鬧到縣衙的事兒。


    這樣的事情要是鬧出去,頭一個不饒他的一定是何祖父何祖母,再就是族長了。


    甚至都輪不到蘇研他們。


    但是也防不住何父狗急跳牆。


    他現在什麽東西都沒有,萬一真豁出去,誰也沒辦法。


    因為按照律法,的確是這樣。


    雖然民間並沒有人去深究。


    何安一臉麻木的看著何父,“爹要去告我?”


    何父皺眉:“你好好聽話,我自然不會做那樣的事情。”


    何安卻不聽他的狡辯,知道他隻是礙於在外麵的形象,並不是真的因為心疼他而放棄這個方法。


    他心灰意冷,喃喃道,“......我的爹娘竟然要告我,要告我...”


    何父惱羞成怒,“我回來這麽些天了,日日見你吃香喝辣,你可還曾想到你正在吃糠咽菜的父母?”


    “爹娘現在困難了,你作為子女,難道不應該伸手嗎?”


    越說越覺得自己說得對。


    沒錯啊,哪有爹娘吃苦兒子卻在享受的道理。


    一般情況他是不會要回這些產業的,但這不是事出有因嗎?


    老二為什麽不能像老大一樣懂點事兒,體諒體諒父母呢?


    何安不知道該怎麽體諒,從小何鵬不用開口,爹娘已經考慮好了一切,把東西堆到他麵前。


    他當然聽話了,什麽都有了,自己想要的不等開口,爹娘已經買回來了。


    而他呢?


    他不開口,就什麽都不會有。


    不開口能行嗎?


    但一開口,他們又會覺得他不聽話不懂事。


    不愛,做什麽都是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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