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兩人還是決定出手。


    既然已經到非出血不可了,何不賣縣丞和主簿一個麵子。


    張信先開口,“縣太爺愛民如子,不忍心百姓受動亂之苦。我作為土生土長的本縣人,更不能眼睜睜看著家鄉被踏。”


    “我願意出一百石,支持大人。”


    周全緊接著就道,“兩位大人今日叫來我們這些人,也是一片苦心,我們都明白。”


    “縣城若守不住,覆巢之下無完卵,我等雖沒有功名,但還懂得這個道理。”


    “願意同大人們共進退,我也出一百石。”


    其他人看他倆都出了,互相看看,也隻能一人“三十石”“五十石”“四十石”的出手。


    一旁的書吏下筆如有神,快速的記下了各個富商捐贈的數目。


    最後所有人都捐獻完了,縣丞與主簿才最後總結,說了一些鼓勵與期許的話,然後親自送他們離開。


    這一場別開生麵的捐贈,因為沒有衙門的壓製,很快就傳遍了大街小巷。


    人們一方麵為縣裏富商的大手筆震驚,另一方麵又為湊出這麽多賑災糧高興。


    這麽多糧食,足夠拖住那些人到朝廷救兵的到來。


    民心由此安定許多。


    甚至有一些膽子大的,在某一天早晨,小心翼翼的打開了店鋪的門。


    然後發現一切如常,並沒有什麽變化,不過客人是少了些。


    其他密切關注的店老板,看到這種情況,立刻就跟著開門。


    耽誤一天就賠一天的本,早些開,客人雖然少,但好歹有進項。


    而縣裏的百姓,看到店鋪都大張旗鼓的敞開著大門,如往常一般。


    他們也試探著出門,當然是家裏的男人出門。


    出門後發現並沒有什麽事情,因此就呼朋喚友的出來。


    一時間,縣城活了起來。


    這些情況,蘇研都從采買的婆子丫鬟嘴裏聽到了。


    蘇研知道,何安也就知道了。


    因此第二天,何安也回到店裏,叫上吳大郎,收拾了一番店裏的東西。


    然後把地窖裏的蘿卜白菜這些耐存放的蔬菜拿出來,接著賣。


    其餘的,由於縣城的城門始終沒開,沒法進貨,暫時賣不了了。


    不過即使就這幾樣蔬菜,生意卻是意外的火爆。


    甚至因為何安實行了每日限量售賣,很多人都買不著。


    還有族人托關係,讓他們留一些的。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就這麽過了一個月,朝廷還沒有消息傳來。


    倒是府城的府尹大人,三番幾次的派親信傳口信,讓縣令驅趕走這些災民。


    卻不派一兵一卒前來相助。


    縣令沒有同意,又連連寫了幾封信發過去,最後都石沉大海。


    此時縣裏的賑災糧開始告急,或許再過不久,縣衙還要努力讓富戶再捐出來一批。


    但這是下策。


    京城沒有消息,府城又完全靠不上。


    城外的災民一點沒有散去的跡象。


    種種事情擠到一起,沒有一個好消息,縣令著急的嘴上都起了兩個燎泡。


    但他又不敢對外人宣揚,隻能一個人忍著,頂著幾方的壓力,一天三封的往朝廷送信。


    最後甚至都用到了嶽父的人脈,但所有的結果都一樣,全都石沉大海,沒有傳回來一丁點消息。


    因為這個,縣太爺又把打開的城門關閉了。


    但這樣也不是辦法,縣太爺思前想後,最後決定讓親兵親自帶著一兩個災民入京作證。


    再加上老丈人的助力,肯定能妥善安置好這些災民。


    這可都是他的功績,憑著這個,他連升三級都不過分。


    懷抱著這樣的期望,縣令親自送走了親兵,然後就在家裏等好消息。


    但沒想到,好消息沒來,卻傳來了讓人不敢置信的壞消息。


    土匪來了。


    準確的說,土匪跑到災民裏麵大開殺戒。


    縣令大人驚得目瞪口呆,一個勁兒的詢問,“你確定是土匪?咱們這裏還有土匪?”


    長隨狠狠點頭,“是真的,咱們的駐軍回來稟報的,估計等會兒縣尉大人就要來找你了。”


    說曹操曹操到,長隨話剛落地,縣尉就風風火火的開門進來了,連門都忘了敲。


    但現在沒人注意這些細節,他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縣尉的話上。


    “大人!是怎麽回事?怎麽突然來了一窩土匪,對災民大開殺戒?”


    “什麽?”縣令猛地坐起,“大開殺戒?”


    縣尉點點頭,“跟瘋了似得,見人就砍,好像是在威懾。”


    縣令:“威懾也不至於對災民趕盡殺絕吧?”


    縣尉:“而且我觀察他們的行動,似乎是在將災民往一個方向趕。”


    “...哪裏?”


    縣尉搖搖頭,“我沒有跟過去,趕緊回來給你們提醒。”


    即使再大神經,縣令也感覺不對了。


    更何況他本來就不是什麽二愣子。


    他往朝廷遞的折子,沒有十封也得有八封。


    再加上寄給他老丈人的那些信,竟然一個回信兒都沒有。


    若是沒人幹涉,根本不可能的。


    但縣令思來想去也沒想到是誰在給他使絆子,還是在這麽大的事兒上。


    簡直就是傻子。


    所以他才放出消息,說他派出親兵帶著兩個災民去京城,就是為了引出暗處的人。


    他本以為,暗處的人就算報負,也隻會報負到他身上。


    但沒想到,他們竟然直接把手伸進了災民那裏,而且還以那樣的形式。


    縣令急的直跳腳,這些天,他時不時的接收到災民那邊傳來的消息。


    知道這些災民情緒很穩定,有些勤快的甚至都開始就地取材做一些竹籃,篦子等等小物件,等著以後賣錢。


    而這兩天,因為察覺到賑災糧食緊張,這些災民也在勒著褲腰帶喝粥。


    盡量少喝,維持一個半死不活的狀態就好。


    這一切都被底下人事無巨細的傳給他,那一刻,他不知道心裏是什麽滋味。


    隻是覺得很酸很脹,像是看到了那一群淳樸的百姓,在努力的用自己的方式,一起度過難關。


    但現在,這群淳樸的百姓,正在被突然冒出來的土匪殺人奪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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