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玄宗笑了笑,看著她。


    沈莊也看著他,靜靜地打量著眼前的這個男人,她曾見過這個人最輝煌的時期,睿智英明,愛才惜才,隻是如今細看,卻似乎已不復當日之風采。


    沈莊突然有一種預感,一種很煩悶的預感,她看著眼前的人,靜靜地開口,“《蝴蝶》是怎麽回事?”


    這一下,玄宗就皺起了眉。


    沈莊一見玄宗有些不高興,那種煩悶感便越來越深,她努力不去注意它,盡量讓自己表現的溫和些,隻是奈何她心裏終究委屈又帶著怨氣,雖是盡力想讓自己的態度溫和一點,卻還是難掩語言中的堅硬。她畢竟成名已久,在唐朝藝人中的地位又極高,久而久之養成的自傲就算是刻意想斂去幾分,在別人眼裏卻還是過於高傲。


    玄宗這人最討厭的事情就是被人質問,他是天之驕子,從小接受著良好的教育長大,他自問做事合情合理,分寸有度,大事小事都處理的圓滿成功,別人有什麽可質問的,又有什麽人有資格質問他?更何況,他對沈莊還不夠好嗎?他給了她機會成為炙手可熱的明星,又把她捧成了天後,如今,他隻是想分同樣的機會給其他新人,有什麽錯?!她已經是天後了,已經到頂頭了,就算其他人成長起來,那也是絕不會撼動她一絲一毫的地位的,更何況,他隻是給了新人這個機會,並不代表她之後一定會成為下一個天後,她有必要現在就來自己這裏叫囂嗎?


    玄宗覺得失望,在他的想法中,沈莊應該是更優秀的,更大氣更有風範的,她看到的,不應該隻是局部的自我,而更應該是整個唐朝,就像當年李白幫助杜甫一樣,不僅立身於己,更放眼整個唐朝,她應該是這樣的女人才對,什麽時候竟變得這般容不得人。


    “《蝴蝶》的事我已經決定了,你回去吧。”玄宗說完,低下頭繼續去批文件。


    沈莊看著他,她覺得自己似乎還想說什麽,可是,卻似乎又什麽也說不出來了。良久,她轉了身,轉身的那一剎,她無聲的嘆了口氣,隨著這一聲嘆息,心裏那股說不出來的煩悶似乎慢慢消失了。沈莊想,她終於可以放棄了。如果說在來之前,她還有一絲幻想與想法的話,在這一刻,也都消散了。


    沈莊當然知道玄宗不可能放任她一個人一直穩坐天後的位子,總要有些女藝人要成長起來給她警示作用,可是她沒想到會這麽快,就像她沒想到,玄宗會這樣對她。


    按了電梯,沈莊閉了閉眼,讓自己平心靜氣,等聽到“叮咚”一聲,她睜了眼,就見電梯門打開,一個此時她最不想看到的人出現在她麵前,沈莊輕笑,這還真是冤家路窄啊。


    陸宛霜點了下頭,恭敬的叫了聲前輩。


    沈莊聞言又是一笑,“前輩,我可不敢當,我說陸宛霜你現在還在我麵前裝出一副這麽乖巧的樣子有意思嗎?有這時間不如多看看劇本吧,好好充實一下自己,也不枉有人花如此大的力氣捧你。”


    陸宛霜被沈莊這一段話說的一頭霧水,“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沈莊輕笑了下,也不多話,轉身準備進電梯。


    陸宛霜看著她的動作,腦海中都是沈莊剛說的話,突然,她像想到了什麽似的,急急的開口道,“前輩。”


    沈莊回頭,陸宛霜見她轉過身來,張了張嘴,卻不知該從何說起,她想到了《蝴蝶》,那個完全不屬於自己程度的劇本,一是沈莊感剛剛的話語中提及到了劇本二字,二是除此之外,她想不出其他理由讓前兩天還和她客客氣氣的沈莊在一夕之間翻臉無情。可是,陸宛霜看著沈莊,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說,說《蝴蝶》不是她想要的,說自己不打算演《蝴蝶》嗎?可是《蝴蝶》現在已經在她手裏了,說這些,不僅於事無補,沈莊怕是會更生氣吧。更何況,她並沒有提及到《蝴蝶》,自己能貿然開這個口嗎?


    沈莊看著陸宛霜,她能看出麵前這個姑娘似乎欲言又止,又似乎不知該從何說起,就像她能看出這姑娘的焦急與緊張,可是,這並不是她想要的,她肯轉過身,肯看著她,是想要一個她的態度,是想要她對這件事有個交代,盡管心裏不喜歡,可是她看得出,這是個聰明的女孩,不會不明白她的言外之意。可是現在這聰明的女孩卻遲遲不肯開口,沈莊覺得,自己真是失望。


    沈莊沒再理她,轉身再次按了電梯。


    陸宛霜看著沈莊的背影,想了又想,最後,終於開口道:“對不起。”


    無論如何,事情已經發生了,她說什麽也都無濟於事,與其說那些無用的,倒不如先向麵前的人道歉。


    沈莊聞言,輕輕一哂,這世上最不值錢的就是對不起,她最不稀罕的也是對不起,這對不起是想為了什麽呢?想出名而搶我的劇本?決定出演本來屬於我的角色?還是,因為你,我和玄宗有了摩擦?嗬,陸宛霜,你的對不起還真值錢啊。


    沈莊回頭,“陸宛霜,好好努力吧,讓我看看你到底能走多遠。”


    “你這話說的也不怕給後輩施加壓力?”


    沈莊轉頭,陸宛霜抬頭望去,就見李白正從容向這邊走近。


    所謂的久旱逢甘霖,所謂的漏雨見天光,有什麽會比身心俱憊後見到陽光更令人愜意,沈莊看著李白,不覺就輕輕勾起了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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