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那麽,那麽的喜歡圍棋。


    穿越了千年的時光,不願意成佛,全然隻為了自己內心的純粹的執念,追尋幾乎無人抵達到的那神之一手。


    少年哭著,隱忍的哭著,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一個一個的將棋子放到棋盒裏麵,然後起身將之前藤原佐為和他一起分析過的記錄下來的棋譜,一張一張仔細的翻閱著。


    等到那個紫色長髮的男人離開之後,近藤光才發現,關於男人的一切,他似乎都不了解。


    而且,除了這本棋譜之外,便沒了他生活存在過的痕跡。


    像是猛擊一般,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的存在,隻有自己……腦海裏麵深深的印刻著男人的模樣。


    佐為一定也很不安,害怕著。這樣沒有任何人知曉著,遊魂一般存在著,雖然自己看得到他,然而百年一過,便再沒了記憶。


    他如果還存在著,又要再孤獨的等待個多少個百年,才能夠遇到另一個近藤光?


    為什麽……以前,完全沒有站在他的角度上想過這些?


    近藤光抿著唇,眼眸泛紅,第一次,這樣生生的厭惡著自己。


    然而,即使這樣,還是想要……再見他一麵,至少要好好的道別一下啊……


    他抬起手,用手背遮擋住自己的眼眸,越發隱忍,便越發難受壓抑。


    “如果有一天,你找不到他了……可以來找我。”


    少年想到了什麽,身體微微一僵,然後緩緩的放下了手,眼眸裏依舊帶著濕潤的霧氣,卻比起之前要多了一些清明。


    “小光!這麽晚了你去哪裏?喂!”


    本來就沒有吃晚飯將自己鎖在房間裏麵的近藤光就已經很反常了,此時他像是瘋了一般朝著外麵跑去,甚至連外衣都沒有穿。


    此時是十二月的樣子,夜裏的氣溫冷的刺骨,少年就這樣沖了出去,不顧一切的,好像要拚命的抓住什麽似的。


    夜色很深,近藤光的身影也在那麽一瞬間隱沒了進去,即使街燈昏黃,也映照不出來任何關於他的輪廓。


    ……


    羽生芥還在切著菜,房間裏是明亮的燈光照耀著,少年的麵容也柔和了些許,鍋裏的魚湯已經泛白,濃濃的香味在空氣裏彌散著。


    羽生繪理他們要下一周聖誕節的時候才能夠回來,此時隻有少年一個人在家裏。


    不過還好,他並沒有覺得有多麽孤獨。


    朋友們有時候會抽空來他這裏坐坐,而夜鬥也是,隻要一有空就會來他這裏吃飯。


    用他的話來說,隻是信徒的例常供奉而已。


    他加了點鹽攪拌了一下之後,嚐了嚐魚湯,覺得味道已經差不多了便將火關上。


    而這個時候,門被敲響了,雖然竭力忍耐著,隻是敲了三下,但是就急切的感覺,羽生芥還是能夠從間隔和聲音的大小之中聽出來。


    他愣了一下,然後放下手中的碟碗,走到門口把門打開了。


    原本會以為是夜鬥或者奴良他們,沒想到出現的人,會是之前校園祭上一麵之緣的那個少年。


    他已經不再是以往那樣青澀的樣子了,麵容長開了些許,整個人也拔高了許多,儼然成了一個少年的模樣。


    他喘著氣,眼眸很亮,看著羽生芥,像是溺水時候抓住的最後一根救命稻糙。


    “我,我是近藤光,我們見過的!雖然這樣很唐突冒犯,但是……”


    “那個時候你早就知道了吧,佐為會消失……而你,有辦法的對吧?”


    少年聲音有些哽咽,竭力忍耐著,除了眼眸裏氤氳了一片霧澤之外,他沒有多麽的失態。


    對於近藤光能夠找到自己,他並不意外,因為之前這麽留下一句話給少年,便相當於留下了一盞燈。


    算是承諾,隻要他想要見他,便會有靈力牽引著,指引著他的方向。


    因為近藤光本身,便是具有靈力的人類。


    “他……已經消失了嗎?”


    這比羽生芥想像中的時間還要快,是因為什麽……觸發了他離開的契機嗎?


    “多久的事情了?”


    近藤光抿著唇,長長的睫毛顫抖著。


    “已經,快一周了。”


    黑髮的少年稍微鬆了一口氣,還好時間不算長。他藍色的眸子閃了閃,想起了什麽,低聲問道近藤光。


    “請你把他離開前後發生的事情,無論大小,全部都告訴我吧。”


    近藤光回顧的很仔細,羽生芥一直安靜的聽著,最後發現了為什麽藤原佐為會比自己預想的時間要離開的更早一些。


    他藍色的眸子暗沉,視線落在了少年的身上。


    這個少年,果然是不一樣的。


    他指出了藤原佐為和塔矢行洋那一局棋中,連他們兩人都沒有覺察到的一步棋……


    那是天賦,也是隱約之間,藤原佐為預示到了自己為什麽存在這麽久的意義,為什麽會遇到近藤光的原因。


    神之一手,不是特指的那一棋,而是,未來和希望。


    男人在近藤光的身上看到了……是整個圍棋界的未來。


    而他的執念,也僅僅代表著自身,代表著過去時候最高的境界。他沒有誕生在這個時代,也因此,他即使再怎樣追求,都不屬於這個未來。


    所以明白了這樣的殘酷的事實,他的執念也了卻放下,然後消失了。


    羽生芥將這些告知了近藤光,少年再也沒有隱忍住,哭的和孩子一般無二。


    “還想要再見他一麵,對嗎?”


    黑髮的少年這麽說著,聲音低沉暗啞,一時間,自己的心裏也跟著酸楚起來。


    他緩緩的抬起手,用大部分靈力,將還沒有完全散去的男人的魂魄聚集在了一起。


    在微光細碎之中,紫色長髮的男人在俊美溫潤的麵容漸漸的出現在了近藤光的麵前,那麽一瞬間,他的世界沒有了聲音,隻有男人的樣貌。


    “佐為……”


    “謝謝你,芥子……”


    藤原佐為這麽喚著羽生芥,讓少年怔住了一下,然後微微頷首,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並沒有否定他的稱呼。


    紫色發的男人彎著眉眼,溫潤如玉。


    “小光,我不能再留在現世了,所以……之後的路,希望你能繼續堅持走下去。”


    “圍棋,很有趣吧?”


    男人這麽說著,直直的注視著近藤光,想要傳達給少年不僅僅隻是離別的悲傷,更多的,是一種信念。


    “在最後和塔矢行洋的對局之中,我才明白……虎次郎的存在是為了我,我的存在是為了小光……”


    他頓了一下,深深的看著少年,第一次,臉上嚴肅極了,讓近藤光怔住。


    “那麽,小光的存在,又是為了誰?”


    “我的存在……為了誰?”


    少年這麽重複著,眼眸逐漸清明起來,抬眸看著紫發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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