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樓道裏, 哼著進行曲, 隨手把賣水果的家當丟進莊園,一邊想著水果賣得差不多了,明天起隻能先賣蛋類了。雞蛋、鵝蛋雖然個個都個大黃足, 隻是不知道好不好賣,想到錢, 程希不由自主地有點擔憂。不是不想賣肉賣禽,但這些東西檢疫要求太高, 還是不惹麻煩了。甩了甩頭, 算啦算啦,無本生意,就不要製造壞心情啦。程希笑眯眯地開門進屋。


    “鄭航, 今天回來得早。”程希隨手丟給鄭航一袋新鮮核桃:“我去給舅舅打電話。”每晚給解信誠打電話, 這是這幾個月來的慣例。


    鄭航用餘光看著程希興衝衝地過去撥電話,手中的筆記翻了一頁, 一邊用鉗子鉗開核桃, 一邊豎起耳朵聽程希和解信誠通話。他倒不是有窺私狂,他隻是有點納悶,這天天打電話,天天都要打一個小時還是一臉不情不願掛電話的樣子,到底有什麽話值得天天說不煩的?自己和程希住了這麽久, 說的話,還沒這一個小時多呢,大多時候, 這位小大人都把自己當成個吃貨打發,比如……鄭航看了眼手中的核桃仁,一把放進口中,細細咀嚼。新鮮核桃就是好吃,鮮甜味美。


    “嗯?進度還可以……有按作息表來,放心吧。”


    這是在報告每天的練習進度呢。鄭航一邊低著頭使勁鉗,一邊分析。很正常。


    “那個啊,還挺順利的,明天打算換品種了……好啦,好啦,我會小心的,舅舅,你還不相信我嗎?……周末我去看你吧?我猜你肯定吃了半個月漢堡了吧?……好了,好了,我不廢話。對了,舅。今天意外遇見了艾凡。我請他明天帶我一起去買支新長笛。”


    鄭航前半部聽得一頭霧水,什麽換品種?聽到後麵,不由一愣,艾凡?聽著是個男性的名字,程希這樣對解信誠報備,那說明解信誠認識?這人是誰?自己怎麽一點都不知道?鄭航的手頓了一下,嘴裏核桃的味道突然感覺有點悶。兩年,可以造就這麽多的秘密嗎?


    後麵,就聽見程希跟隻小鳥一樣,嘰嘰喳喳地說著自己想這支長笛想了多久了,又在猜測明天那隻將要屬於自己的長笛會是什麽牌子,什麽樣,多少錢……之類的,在鄭航聽來就是個小家夥孩子氣的傾訴,沒實質內容。但意外地感覺挺幸福的。


    鄭航把精力重新放回筆記,趁程希講電話再看幾頁。


    “艾凡,是誰?”程希放下電話的同時,鄭航轉過頭去,看向她。


    程希愣了一下,才從與舅舅的對話中反應過來,笑起來,舉了舉拳頭:“對手!敵人!他今年也要考柯蒂斯,用長笛。剛才聽到了?放心,這人雖然討厭,但人品不壞。不會有任何問題。”


    鄭航聞言,怔了好一會兒,等回過神來,程希已經回房了。這表明,今晚的交流已經結束。鄭航看著桌上後堆核桃殼的殘骸,反省,自己是不是太自以為是,以至於忽視了與身邊朋友的交流,所以才會變得疏遠了?以前自己與程希之間的相處並不是這樣的。鄭航想起了以前,和武振邦還有程希,三人膩在一起玩鬧的日子,說的那些傻話,孩子話,卻也是真話。或者……是自己長大了吧?鄭航眨了眨眼睛,莫名有些心虛,沒有下結論。


    第二天早餐是豆漿,三鮮蒸餃,和小碟嫩黃瓜,因為在美國,很多美食不方便拿出來吃,比如莊園裏備有很多的蟹黃包,這讓程希感覺很為嗜愛蟹黃包的鄭航遺憾。不過,程希還是盡量不在外麵買,隻是去過超市看看超市有什麽,其實所有食材都出自莊園自產,主要是為了省錢,其次才是為了口感。


    鄭航埋頭吃了一籠十個蒸餃之後,突然抬起頭來看著程希:“希希,做這個很麻煩吧?要不,以後還是做點簡單的好了,要不就出去買著吃。我擔心老做這些,你的時間不夠用。”


    “不好吃嗎?”程希把豆漿喝掉,回了一句。


    鄭航看了眼晶瑩剔透的蒸餃,終還是又拈出一個來吃掉,也許是最後一頓了……想著這種可能,鄭航心中莫名有一絲名為“悲壯”的可笑情緒:“好吃是好吃。但……”


    程希咧開嘴,笑出八顆牙:“我吃不慣外食。練習什麽的,沒問題的,你不用擔心。你要是想吃西餐,就跟我說哦,我也會做的。晚上吃法式燉牛肉怎麽樣?”


    “誒?好啊……”鄭航點完頭,才反應過來,有點別扭地加了一句:“我不挑嘴的,我是真的擔心你,希希。”


    “我知道啊。”程希笑得一派自然:“不用擔心我,我的時間有安排,進度也沒有問題。不過,鄭航,我看你最近特別忙,不是才開學沒多久嗎?”


    聞言,鄭航的表情突然變得有點古怪,頓了一下才道:“其實,我在為一件事做準備。是我一直以來就想做的一個計劃。那個,等我做成了,我再告訴你吧!”說著,再次埋下頭去,一口一個蒸餃,速度更快了。


    中午程希給鄭航準備的午餐外帶是幾塊份量不小的鮪魚三明治和一包麥當勞式的炸雞塊,順帶還有一隻水果一壺水。為了模仿超市裏鮪魚罐頭的味道,程希費了好一番功夫,調整了好幾次配方,結果很令人滿意。在程希看來,甚至比超市賣得還要好吃呢。


    等鄭航急匆匆地開車走了,程希收拾收拾,也背了個包下去。走到樓前就看見那量黑色轎車分毫不差地停在了自己麵前。程希還沒出聲,就看見車窗慢慢降下來,艾凡冷冰冰的,略有不耐煩的臉:“上車。”


    程希挑挑眉,鑽了進去,坐在艾凡的身邊:“我以為我們會在目的地會麵。”昨天隻說讓車來接,沒想到是親自接。既然已經親自接了,幹嘛還擺出這張臭臉,尤其是在程希看了看表,自己並沒有遲到的情況下,不由心下也有些不痛快起來。再說了,昨天也是他主動要帶自己前去的,今天又這擺出這姿態。


    平白無故被人擺臉色,程希自認沒有那麽柔軟的性情,熱臉去貼冷屁股,所以,見艾凡冷哼一聲不答話,索性也就麵無表情地不再說話,和一青春期少年至氣,不值當。程希看著窗外費城的景色一幕幕退去,心思早不知飛到哪兒去了。


    “吃早餐了嗎?”一個別扭僵硬的聲音突然打破了這種寧靜。


    程希一回頭,就看見艾凡努力擺出忽視自己的臉,意外地看見他耳根有微微的粉紅,不由有些好笑。連示弱示好都表現得這麽尷尬的家夥,情商已經低到自己不得不同情他一次的地步了。


    程希笑起來,打開包,拿出本來準備中午要是沒時間吃飯的時候吃的,小塊的鮪魚三明治:“你一定沒吃吧,來嚐嚐我的手藝,我親手做的。”


    不出程希所料,艾凡雖然一臉嫌棄,卻還是接過了三明治,小心翼翼地放進嘴裏,然後迅速地嚼了起來。程希的眼睛眯著,數秒,一、二、三……


    “再來一塊。”一付理所應當的口氣,艾凡用眼角高傲地看著程希。


    程希差點笑出聲來,因為飯盒裏不好放,程希就切得特別小塊,給艾凡的那一塊比一塊餅幹大不了多少。可程希的鮪魚三明治的味道可比餐廳賣的好吃多了,畢竟那些鮪魚都是程希莊園裏自產的,本來就要鮮美得多,再加上多年來訓練出來的手藝,程希非常有信心這家夥會吃上癮。


    不過,這一次,程希沒有嘲笑他,乖乖地把整個餐盒都遞了過去。真把他惹生氣了,誰帶自己去買長笛呢?


    這一小段車上的時光,是艾凡覺得今天唯一一段讓他還算愉快的經曆。後麵發生的一切,差點把他的麵子都丟光了。他很後悔起意帶這位會賣水果的敵手去買長笛,因為她對於長笛也象對水果一樣,她、她、她竟然講價!就為了不到兩千塊的折扣,絮絮叨叨和店主用各種修辭手段打嘴仗足足耗時四十五分鍾。而且,這還不算完,終於講下了價格,她竟然還要求贈品!


    艾凡的臉徹底青了。可人是他帶來的,他甚至無法現在離開假裝不認識。之前他有試圖阻止這位敵手,不要再繼續如此丟臉的行為了。可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阻止的動作太陰晦,還是程希的故意忽略,總之,他的信號,程希沒有接收到。事情還是進行到了這一步。程希不但折價得到了夢寐以求的一支嶄新的c調長笛,還得到了足夠她用一年的贈品:裝了一大盒子的保養用品。擦銀布,擦銀油,按鍵油,吸水紙,還有防粘粉,擺得整整齊齊,讓程希看著就心花怒放。


    看著被自己視為敵手的家夥這張小市民的臉,艾凡決定以後除了比賽和上課,絕對絕對不會再與她同行,太打擊人了。基於禮貌,艾凡向店主微微欠身,本來想小小地道歉一下,以示自己與某人不是同一類人,卻聽見店主笑嗬嗬的聲音:“你的朋友真有趣。下次有需要盡管來,我給你們打折。”


    艾凡怔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世界與他想像的不同。


    “要不要吹一曲,試一下?”店主轉回去,站在程希旁邊,看著她興奮掩不住的臉,說了一句。


    “可以嗎?”程希已經忍不住了,剛才一直在試音色,沒有機會流暢地演奏一曲:“不會打擾到你的客人嗎?”


    “放心,來這裏的客人都是愛音樂的。”店主一派和氣。


    程希毫不客氣地舉起長笛,深吸一口氣,吹起了那首她最熟悉的《匈牙利田園幻想曲》。


    聽見爛熟於心的快板響起,艾凡眯起了眼睛,程希這人雖然品質差了點,但挑的這支長笛確實不錯,音色飽滿,具有穿透力。而且……這家夥竟然又進步了!才多久,一個月多一點吧?!艾凡咬緊了牙,之前比賽,她的技巧雖然成熟,但絕沒有現在這種舉重若輕的感覺,高中低音都把握得剛剛好,不會張揚也不會幹澀,完全沒有刻意的感覺!這、這還是一支新長笛,她第一次接觸!


    一直等到程希吹完最後一個音符,艾凡才慢慢舒過一口氣來。恨不得趕緊衝回家去練習,看來,自己這次來柯蒂斯的決定沒做錯。


    “嘩嘩嘩”,一致的掌聲與笑臉,讓程希空虛了好久的虛榮心得到了巨大的滿足,不由自主地笑得更可愛了些,向著圍觀人群鞠了躬,嘴上一直稱多謝誇獎。舞台,果然是讓人上癮的東西啊。程希在心裏給自己警惕了一番,並不妨礙她在幾位圍觀觀眾與店主的慫恿下又興奮地吹起了另一首。


    於是,不過是個買長笛的活動,最後幾乎是開了個超小型的演奏會。好容易眾人散去之後,程希抿著嘴,一邊平複心跳,一邊擦長笛,完全沒注意艾凡站在不遠處,表情奇特地一動沒動地站了二十分鍾。


    “小姑娘吹得很不錯,氣息足,技巧也還好,就是幾句轉折有點硬。你多大了?”


    程希聽見一個老頭的聲音,轉頭一看,是個胖乎乎的,長得有點象肯德基老頭的老頭,穿了身普通的白襯衫黑褲子,外麵一件休閑西裝的外套,很和氣,正低頭看著自己。這樣的評價,是個行家!做出判斷的程希連忙點頭:“你好,先生。我十歲了。先生也吹長笛嗎?”


    “哦,”肯德基老頭顯然沒料到有人會這麽問自己,頓了一下才點頭:“我也吹長笛。”


    “哦,太好了!”程希把長笛放下,轉頭認真地問了起來:“你覺得是哪幾句轉折不夠好,能告訴我嗎?”


    “誒?當然,當然。”老頭的笑容似乎帶點自嘲的味道,見程希給自己搬了凳子過來,索性也就坐了下來。一老一少就坐在別人店裏開始談了起來。


    其實,說是談話,不如說是程希問,老頭答。一來二去,程希大吃一驚。這老頭理論之強大,算是程希接觸長笛以來的僅見。有許多在林立新身上得不到答案的問題,他隨隨便便的一個例子,就能深入淺出地說個透徹,讓程希有茅塞頓開之感。最後,就連一直想走的艾凡都湊了過來,一臉認真地聽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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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他倒沒有象程希那樣不要臉皮地問個不停,卯足了勁兒占這種免費教課的便宜。這種程度的授課費絕不便宜,甚至比程希新買的這支長笛還要高一些。程希對此不了解,艾凡是不想放過這樣的機會,以他的經曆背景,當然能明白眼前人肯定是大師級人物,怎麽能錯過?!雖然艾凡有些納悶,這人為什麽自己竟然會不認識,但不妨礙他的判斷。程希能懵懂,他就能裝懵懂。風度什麽的,在長笛麵前,還是敗退吧。


    過了十分鍾,老頭略一停頓,程希立刻笑嘻嘻地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一瓶果汁,遞給肯德基老頭:“先生,我自己榨的。”


    老頭愣了一下,接過去喝了一口,笑起來。於是,又講了十五分鍾。


    “先生,你太厲害了!聽你的講解,比我在家摸索兩年都有用。”程希一點都不吝嗇自己的讚美,兩眼瞪圓了眨呀眨,毫不知恥地賣萌。到這個時候她要是再不明白對方的程度,她就太愧對自己的重生了。大大方方地伸出手去:“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先生,我叫希程,來自中國。準備報考柯蒂斯音樂學院。”


    聽見柯蒂斯的名字,老頭並沒有驚訝,這個時間,在費城,有這樣功力的少年人,十有八九都是為了柯蒂斯的。老頭看了眼程希的小手,還是伸出去握住:“羅伯特裏希德霍芬,德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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