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信誠從八一年年初就開始申請普林斯頓的社會學研究生, 忙得不可開交。不停地學習複習, 參加各項考試不說,還得準備各種各樣的可以打動人的資料。無論是申請論文,曆年學習成績, 社會考察經曆,還在在學校的社會活動表現, 教授的推薦,每一項都做得非常完備, 非常精細。在程希看來, 在這個時代,沒有哪個中國學生象解信誠這麽專業地申請留學了。所以,經過風塵仆仆地赴美結識教授, 麵試之後不久, 解信誠到普林斯頓的錄取通知,程希一點都不驚訝。


    這中間, 鄭航出的力比程希想像得要大得多。他這學期幾乎是每周都要開一個小時的車從費城跑到普林斯頓去, 就是為了解信誠。不過,據鄭航後來說,感動教授的是解信誠的個人陳述。解信誠在個人陳述中,詳細地說明了自己的求學經曆,沒有經過高中, 當過工人,完全靠著一個私人長輩的教導,考入了上京大學, 並在其中毫不隱藏地說明,他將來畢業之後會回華夏來當官。這讓教授覺得這位華夏學子是個真誠鮮活的人,經曆非凡而且有企圖心,這對於想要上進的人來說,非常重要。見麵之後,發現解信誠認真負責,尊重機遇,手段靈活,於是對他另眼看待也就不是偶然了。


    解信誠去普林斯頓留學的消息傳開,讓許多人羨慕嫉妒恨,還不時有人在底下說黑話,類似於“不愛國,被帝國主義腐化”之類的大帽子扣得毫不客氣。不過,沒人理這些話。有發言權的師長們都很高興。普林斯頓是什麽樣的大學,學者們誰不知道?有可以進入這樣的大學學習的機會,又是自己教出來的學生,想著也榮耀。更何況,解信誠終究還是要回來報效祖國的,這一點,稍稍了解他的人都知道。所以,那些小風小浪的謠言自然而然地就被摒蔽了。


    接到offer之後,解信誠立刻變成了另一種忙。單獨與馬德明馬老先生喝過一頓之後,又不得不在王教授家大擺宴席,把師長們、舍友們也請在一起,大吃了一頓。


    王夫人看見富東東的到來也非常開心,隻是可惜這孩子已經不是奶娃娃了,幾年時間,倒變成了調皮蛋。不過,富安一家還要在上京呆一段時間。因為小翠又考了研,富安不得不陪著她,準備在上京大學留兩年,雖然他一早就想工作了。


    顧偉祥現在的他胸中自有丘壑,一派自信,與初來時那種精明的氣質已完全不同。他分配回了廣東分管某區的經濟工作,算是專業與個性都非常對口。再加上前年與解信誠一起討論執行過的事,他這次回去,比其它的學生領導要有方向有目的得多。可以想見,多年之後,顧偉祥也可以無比自然地說出一句“崢嶸歲月稠”的話來。


    羅新軍與解信誠一個專業,目標也與解信誠初時很想像,他也是打定主意要當官。可惜的是,他一直想回山西老家當官,本質上是想衣錦還鄉,滿足一下虛榮心。這次卻把他分配去了安徽,分管某縣級市某區的行政思想工作,這讓一直想家的他覺得又期盼,又有點委屈。


    對於解信誠的留學,幾個舍友都抱著善意,但並不是都很看好。最少在羅新軍看來,上京大學的文憑在今後的升遷途中已完全夠用,浪費兩年時間,得不償失。等解信誠從國外回來,從基層幹起時,羅新軍最少已是升了一級了。這番感觸,羅新軍也對解信誠坦誠剖析過,讓解信誠很感動。同學情誼可比以後工作中的同事情誼要深厚得多了。這番話也隻有羅新軍會對他說,別人隻會在背地裏偷笑吧。於是,年前,解信誠也把羅新軍介紹給了馬德明老先生認識。


    馬德明對羅新軍這個年輕人也挺有興趣。他沒有解信誠那麽理想,卻是個紮紮實實地體製中人的典型,性格夠圓滑,也有些懦弱。政治覺悟欠缺,立場不堅定,看似都是缺點,但隻要利益足夠,站對了隊伍,他又比其它人手段繁雜,放得下身段,為人精明,大局觀也很不錯,是可以做事的務實之人。這樣的人很難得。於是,馬德明老先生很自然地做出一派高人架式,開始了他的誘拐計劃。


    畢業時,羅新軍已經從馬德明老先生那裏看到了什麽是權力,什麽是平衡,什麽是政治。羅新軍已經被馬德明老先生的真知灼見震倒,為他的強大靈活的政治手段折服。堅定地認為,跟著他的指示走,肯定不會吃虧的。於是,馬德明老先生為了不讓羅新軍在家鄉過得太自在,消磨了意誌,找了關係,把他丟去了安徽。


    這一頓飯吃得很開,程希特地拿出了幾大壇果酒,還有大盆大盆的山珍肉蛋,海鮮河鮮,都假稱是解信誠找關係買來的。王夫人帶著媳婦齊芳,孫女王勝男,還有富家媳婦小翠在廚房裏忙得不可開交,男人們在外麵喝得臉紅脖子粗,這是到了分別的時刻,快樂也帶著淡淡的離愁。


    忙完解信誠的事,就開始忙程希的事。柯蒂斯音樂學院三月才開學,麵試是在一二月份。可是解信誠八月就開學了,不可能把程希一個人丟在國內。於是,解信誠開學之時直接就打包把程希帶走,惹得林立新怒氣無處發,因為他一個文工團的領導,是不能隨便因為私人原因出國的。於是,林立新一個人在家裏擔心那場傳說中的麵試。


    去費城的飛機票,對於解信誠和程希來說很貴。幾乎到了費城就所剩無幾。幸好,解信誠取得了全額獎學金,不然程希還真要擔心未來兩年解信誠的生活。


    飛了十幾個小時,就算是程希也感覺到精神上的疲憊。解信誠抱著程希的手,自己已經睡著了,隻是睡得很不安穩,皺著眉,時不時動一下動一下。眼下的黑圈表明這段時間以來的辛苦。程希睡不著,並不是興奮,她隻是覺得她與解信誠總應該有一個人是醒著的,雖然這個想法很老媽子,但她改不了。空中小姐很溫柔,見她睜著眼睛,總過來問她需要什麽幫助,這倒讓程希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索性就拿出一本書,打開頭頂的燈,打發時間。


    到達費城的時間是淩晨,因為與上京是十二個小時的時差的關係,讓人感覺好象飛機上的時間白過了一樣,因為他們上飛機時也差不多是這樣的時間。


    臨下飛機,解信誠還打了兩個嗬欠,睡眼惺忪的。舅甥倆沒什麽行李,該帶的東西都放在了程希的莊園裏,隻是假模假樣地裝了幾件衣服在皮箱裏,算是不那麽另類。出了機場大廳,程希就看見鄭航也正在打著嗬欠向這邊張望。兩年沒見,鄭航又長高了一些,雖然臉上還有些稚氣,但身形完全是個成年男人的樣子了。


    久未見故人,程希很高興地大喊了一聲,跑了過去。鄭航毫不客氣地把程希抱起來,轉了一圈,放下來後,笑眯眯地看了程希一會兒,彎起了眼睛:“希希長高啦,象個女孩子了!不錯,不錯!”還沒等程希回話,鄭航又站直身子,轉頭看著解信誠:“解叔,一路順利?”


    “順利。”解信誠笑一笑,沒多說話。從外表看,這個“叔”字叫得實在有點屈,解信誠不過是二十五歲的年輕人而已。但二人是從少年時一貫的輩份,倒也都不尷尬。很自在地把行李箱放進後車箱,鑽進車裏,摸來摸去地看了一遍:“不錯,小航這是自己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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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航一邊接過程希遞過來的魚幹猛嗑,一邊不在意地解釋:“二手車,很便宜。過兩個月,解叔你考個駕照,我幫你參謀參謀,也買一輛。”


    “好。”解信誠沒拒絕:“也方便周末來看希希。”他在國內也查了一下普林斯頓與柯蒂斯的距離,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還是有輛車方便。


    其實解信誠在國內跑過不少地方,試開過不少車,從拖拉機到大解放,從伏爾加、拉達,到紅旗轎車,都有機會試開過。但這個時代雖然有駕照之說,但那都是單位司機才用得著,象解信誠這種學生,根本沒有機會考駕照。所以,解信誠可以算是有實踐沒理論的一族。


    鄭航並沒有開進費城,而是直接往普林斯頓開去。路上打開收音機,聽的是深夜的民謠節目,聽得程希很興奮,跟著輕輕搖擺身體。程希發現,重生之後的自己,不知是不是因為係統地學習過音樂的原因,感覺比前世的自己對音樂更加敏感起來。在國內除了主旋律音樂,聽得最多的是古典,這突然聽見自由的正宗的民謠風,程希一下覺得打心底裏都要冒出油來了,讓人身軟腳搖的音樂,真是舒服極了!


    “喜歡?”鄭航好笑地把聲音開大了點,反正大半夜的路上根本沒什麽車,被黑暗包圍的三人象是沉入一個單獨的世界裏,心扉一下放得很開。


    “喜歡。”程希突然聽到一首熟悉的曲調,不由跟著哼唱起來:“……within the soundsilence,in restless dreams i walked alone……”


    這首《畢業生》的主題曲《the soundsilence》,在後世算是經典老歌了,程希她們這輩人就算不會唱,也絕不會沒聽過。飄搖低緩的曲調程希哼唱起來,別有些懷念的味道。


    解信誠看了眼鄭航,見他也跟著搖頭晃腦,心底裏突然產生一種莫名的鬱鬱,那兩個人的世界,他們互相明白,而自己……不會是老了吧?解信誠隻一瞬就笑了出來:“看來小航你這兩年在美國沒真正地好好學習嘛,會唱歌,會打球,”說著,目光往後車窗的籃球看了一眼:“還會開車,還學會了什麽好玩的?”


    鄭航哈哈大笑了起來:“會得多了。解叔,別說我,你也要快點學會,才能融入這個社會,才能真正了解他們,學習他們。而且,你自己也會很快樂呢。說起來,到時你支持哪個球隊,我們一起去看球賽。”


    “鄭航支持哪個球隊?”程希好奇問道。nba程希雖然不迷,但也知道一二,畢竟在後世,這可以算是一個大型的偶像產業了。宣傳力度與好萊塢電影明星不差上下,那些超級球員,想不知道都難。


    “當然是費城76人隊。”鄭航一派資深球迷的架式,一說起來說個沒完,沒一會兒,對此毫無興趣的程希又回到音樂中去了,倒是解信誠聽得津津有味。


    如果說公牛,湖人之類的,程希還知道那麽一星半點,這個費城76還是75的,程希就是一片空白了。沒有共同語言啊……其實,這個時候要是有人向程希提到馬龍或者是艾弗森的名字,程希肯定能想起來,可惜,馬龍同學現在還在火箭隊,而艾弗森這位神奇小子還是個五六歲的小屁孩呢。於是,程希自然就隻能成為費城76人隊的隊盲了。


    這個時候聽著音樂搖頭晃腦的程希還沒有意識到,因為鄭航的這個喜好,讓她之後的業餘生活變得多麽單調,沃喬維亞球館成了程希最熟悉的費城建築之一,而她的常備裝備中也多一一白一黑兩件主客場的費城76人的球服。


    到達普林斯頓的時候還是半夜。但入住並沒有受到阻礙。等三人折騰好,已經天蒙蒙亮了,鄭航看見解信誠洗完澡出來穿了件細條紋的襯衫配條白色西褲,清爽幹淨又別有風度,不由吹了聲口哨:“解叔,沒想到你挺帥。這身衣服真不錯。國內有賣嗎?”雖然鄭航之前始終覺得穿白色褲子的男人都有些娘,但意外地發現由解信誠穿來卻完全沒了這種感覺。


    解信誠毫不在意地一邊擦頭發一邊回應:“我自己做的。希希設計的樣式。”


    “誒?!”鄭航徹底驚了,繞著解信誠轉了幾圈:“你自己做衣服?”


    “是啊,我舅舅以前是街道的縫紉工,你不知道嗎?”程希很開心解信誠被人驚豔。解信誠的氣質很難得,有一種學者的清澈書卷氣,不會太陰柔,也不會太粗糙,穿白西褲剛剛好。解信誠這種不隨主流的氣質,穿成這樣,反而有一種莫名的時尚範。不然,她還真不敢把這種娘服經典放在他身上。


    “給我也做兩套吧。”鄭航摸著下巴,一臉熱烈。


    程希看了眼鄭航一身自在的t恤牛仔褲球鞋,很美國風,很青春,搖了搖頭:“鄭航,你穿買的正合適。舅舅可不會做t恤。”


    “喂!”鄭航不願意了:“我也想穿訂做的衣服,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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