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站到的是匈牙利的首都布達佩斯, 除了從機場去旅館的路上, 隔著車窗看見了隔多瑙河相望的兩個城區,旁邊林立的各式風格強烈的建築雕塑之外,程希和隊員們根本沒感覺到自己出國。因為進了華埠, 全是國人,黑頭發黑眼睛的平板臉。說話間, 從南到北各種口音都有,但總還是中文, 甚至連第一頓飯吃的都是中餐。雖然領隊們都笑意盈盈, 但隊員們卻多少都是有些失望的。就算是程希,也被這種行程安排搞得有些意興闌珊。


    演出是當地華人聯誼會的成員在程希她們的慰問團所在的旅館租的一處演出場地,讓程希感覺很簡陋, 有點象去看小劇場的感覺, 沒有台上台下的區別,隻是觀眾圍成了一個圈。不過, 相比於小劇場, 這裏下麵的座位稍多一些,最可怕的是,還不是正常的排排坐觀眾席,而是聚餐式的圓桌。會場布置得更是喜氣非常,大紅色的幔布當做背景, 上麵粘貼著“xxx慰問演出”幾個大字。


    看著這樣的場地,程希失望得幾乎歎出氣來。讓程希想到的第一個詞就是班級聯歡會,還是高中版的。上大學之後, 就沒遇到過這麽俗氣又官僚式的排場了。


    “怎麽?不喜歡?”


    程希手中輕輕擦拭著長笛,回頭一看,說話的是鄭航。鄭航換下了飛機上那身學生氣十足的外套,而是穿了一件顏色深沉的立領。這衣服穿在別人身上也許會增加穩重感,可鄭航穿著,卻讓程希莫名地想到了日本電影裏的中學男生。好吧,中山裝本來就與日本男生校服有相像之處,被鄭航這個青蔥少年穿出這種感覺很正常。不過,程希還是驚豔了一秒,頓了一下,才搖搖頭:“不是不喜歡,隻是與想像得有差距,有些驚訝而已。”


    “言不由衷。”鄭航不以為然的撇撇嘴:“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小丫頭,看著年紀小,最虛榮不過。滿腦子都是小資產階級審美情調。這樣的場麵,你當然看不上。不過,希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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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程希暗自反思。前世自己這個吃貨可一向以務實賺錢為己任,誰料到在這裏竟然被批小資,難道自己骨子裏還是不夠踏實?


    “雖然名義上是慰問華僑的活動,但到底還是政治任務。希希,你一定要認真表演,而且一定要演好。知道了嗎?不但要讓華僑們滿意,還要讓隊領導也看到你的態度。雖然你還小,但這絕對不是你犯錯的理由,知道了嗎?”鄭航聲音放低,口氣很鄭重。


    “明白。”程希愣了愣,連連點頭。對於這個時代來說,自己的思想還是太散漫了點。


    “別這麽嚴肅。”鄭航突然笑出來,敲了下程希的額頭:“做為一個表演者,想要得到掌聲與歡笑,不認真是絕對不行的。什麽都沒做呢,就嫌棄舞台,這可不是一個端正的態度。”


    “喂!”程希一挑眉:“你是鄭爺爺啊?這麽??攏??到蹋浚 ?br>


    雖然程希也意識到自己有問題,但被一個小屁孩這麽不留情麵地剖析,還是很尷尬。好象經過飛機上的一番對話之後,鄭航麵對自己突然直白了很多。這讓程希說不出是喜歡還是討厭,倒是有了些糾結的感覺。程希其實還是喜歡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感覺。吃吃喝喝在一起也就罷了,沒事總談得太深層,未免有些讓人為難。程希皺了眉,橫了鄭航一眼,拿著長笛向自己的合奏者走去,演出之前,還是先溝通一下比較好,雖然演練過很多遍了。


    與程希合奏鋼琴的是一位三十多歲的女性,看上去很溫柔。程希主動過來讓她很高興,眼睛都彎了起來。她雖然知道程希的水平還不錯,但畢竟是隊長的親傳弟子,地位與她們這種普通團員完全不同。再加上這孩子年紀小小地,平時就不愛說話,飛機上據說還把舞蹈群的女孩子氣哭了,沒想到還是個懂禮的。


    因為是慰問華僑,所以大部分節目都是民族味十足。歌唱,舞蹈,相聲,雜技什麽的,都是喜氣洋洋,說起來倒是程希的節目有些另類了。所以,被排在了節目單的中間。


    因為不能再實練,所以一大一小兩個女人在後台用哼地對練了一遍,竟還真發現了幾處小小的瑕疵處,修改了之後,又合了幾遍,就聽見前台報幕:“下一個節目是長笛演奏《匈牙利田園幻想曲》,表演者:程希。鋼琴……”


    官式的掌聲在程希出場的一瞬突然熱烈起來,顯然是沒想到演奏者是這麽個小孩子。程希微笑著走上台,發現台上與台下的感覺相差真的很大。滿眼是上百張笑臉的時候,壓力突然大了起來。程希感覺自己的腿都有點軟,偷偷深吸一口氣,才算平息下來。就當是當年在全公司大會上做報告吧。


    沒有出聲,隻是鞠了一躬,掌聲漸落,才轉頭看向鋼琴伴奏,鋼琴緩慢有力的前奏響起,程希邊聽邊用頭輕輕打著拍子,然後才把長笛舉到唇間,第一個音圓潤地滑出。空曠簡陋的的場地裏隻餘下長笛充滿沉思韻味的旋律。如同仰望夜空,所有的人,心跟著旋律安寧下來。


    現場太安靜,程希被自己打動,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隻在需要鋼琴銜接的時候看一眼鋼琴,其餘的時候幾乎都是閉著眼睛的。近十二分鍾的演出,沒有人說話,沒有人轉神,程希不負自己一個月在莊園裏的苦練,當最後一個音落下,現場頓了一秒,才暴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這是程希第一次體會到掌聲的魅力,感覺心隨著這掌聲都飄起來了,整個人輕飄飄的,很美妙。鞠躬答謝的時候,笑得嘴都合不攏,樣子傻極了。這反而讓台下的觀眾覺得這孩子更可愛了,很多大人都發出了會心的微笑。這讓林立新又驕傲又好笑,橫了台上得意洋洋的程希一眼,終是沒說什麽。


    林立新想起自己第一次上台的心情,現在想起來,應該也差不多。隻是性格上遠沒有這孩子這麽自在,沒有顧忌的表達情緒,在林立新看來,是藝術家應有的特質,不然的話,象自己一樣,恐怕隻能是個匠才。能教出這麽一個弟子,林立新心底裏的傻笑不比程希少,但笑容依舊矜持,麵對誇獎,隻會微笑著說:“哪裏哪裏。”


    其實,程希獲得的掌聲多少占了些年紀的便宜。小孩子的表演總是讓觀眾更寬容。程希不管這些,她隻覺得很快活,此時倒是一點也不嫌棄舞台的簡陋與場景設計的官僚了。到了台下抱著鋼琴伴奏老師又笑又跳,直到老師不得不去準備下一個節目為止。看得在一旁的鄭航眯著眼睛笑起來,到這個時刻才真正象個小孩子。


    整個演出很成功。以至於本來打算隔天起程的慰問團遇到了一個小小的意外。他們接到了另一個民間團體的演出邀請,說是想欣賞純正的東方藝術,並互相交流。這個消息把林立新攪得歡喜不已,連忙連線回國,請領導指示。結果當然是留在布達佩斯再演一場。


    本來對方按例是要付演出費的,林立新想免費演出,在他的概念裏,這種交流的機會很難得,怎麽能收人錢?這是傳播華夏文化呢。不過,幸好他反對的話沒說出口,就被鄭航一把攔住。


    “林叔。”鄭航的輩份和程希一樣混亂:“您這樣不收費演出,心意自然是好的。但反而會讓對方懷疑我們的節目品質和人員素質。畢竟這不是政府的交流行為,收費是必須的,而且得拿出點派頭來,熱情是應該的,但不要太過於熱情。”


    這話,是程希私下說的。這個時候,國人完全沒有任何自我價值的意識。外國人想問什麽,再機密的事,隨隨便便就說出去了。之後造成多少遺憾?雖然民族歌舞算不上什麽機密,但這種民間團體平時想請一個東方歌舞的老師不但機會難得,更是千金難求。哪有,他們說什麽自己就上趕子去教的?國家正規團體與民間團體的區別有多大,說是交流,不如說是教與學。畢竟,別人要求的是觀摩東方歌舞,如果是本地或者是西方的歌舞還有交流的可能性。現在的情況,程希完全可以想像。拿喬,有時候是必須的。當然,不排除程希是再次犯小氣病了。


    讓程希犯小氣病的原因之一,正是對方的這個要求。想要觀摩純正的東方藝術。於是,程希的長笛這個西方樂器就直接擱淺了。大家都忙著第二場演出,程希閑在那兒,怎麽看怎麽別扭。隻好躲在自己房間裏,猛吹卡門,充滿殺伐絕斷情緒的轉折曲調,表達自己的鬱悶之情。


    最後還是林立新苦笑著來敲門:“希希呀,別吹了。經理剛才過來說,打擾到別的客人休息了。”


    程希放下長笛,有些鬱悶地看著林立新:“老師,你們都去演出,我幹什麽呀?”


    林立新好笑的拍了拍程希的頭,想了一下:“要不這樣,剛好翻譯小畢也沒事,讓他陪你和鄭航一起去市區轉轉吧?怎麽樣?不是昨天還報怨說白出國一趟嗎?”


    “真的嗎?太好了!”程希的眼睛一下亮了起來,撲過去抱住林立新:“謝謝老師!”她知道這個決定絕對算是走後門了。林立新做出這個決定很不容易的:“小畢叔在哪兒?我這就去找他!”


    “急什麽?”林立新從外套的裏袋裏掏出錢夾,拿出幾張淡褐色的福林:“給,你這丫頭出去還是揣點錢我比較放心。匈牙利的錢,認識吧?拿去買點吃的,別亂花,知道嗎?”


    “不用。”程希從包裏拿出解信誠用粗布給她縫的錢包,給林立新檢查了一番:“舅舅給我換了好多,夠用了。”


    “大誠這小子還真舍得,這是把全身家都帶在身上了吧?那你可千萬要小心。丟了的話,回家大誠肯定跟你沒完。我可知道那小子其實摳門得很。記得,千萬別亂花。算了,那叫上鄭航一起。這事我跟鄭航說,讓他看著你。那小子我看閑在隊裏也會惹事。”林立新安撫好程希


    程希沒反駁。其實她和解信誠在這個時代算是非常有錢的一族,因為基本不用怎麽花錢,每個月發的補貼全都存著,再加上葉叔給的二小的生活費,以前在柳樹村拿的那些,算起來,累積了不少。這次換的外幣雖然比別的隊員多了些,但其實還不到舅甥二人身家的十分之一呢。


    小畢雖然叫小畢,但年紀並不小,性格很活潑,看誰都笑眯眯的,聽林立新說領兩個小孩子出去逛街,高興得差點跳起來。他的匈牙利語一直沒有用武之地,好容易有了一次出國的機會,誰知道一直是在說漢語,讓他還鬱悶了好一陣呢。現在這次任務雖然是逛街,但總是有交流的機會,這讓小畢一下就興奮了起來。對鄭航和程希都熱情得不得了。


    三人不敢走太偏僻的巷道,一路沿著多瑙河向前行,進入布達城堡區,一種上歌特式的聖瑪麗亞教堂,拙樸的漁人堡,還有華麗過頭的皇宮,鄭航帶著相機照了一路三人的笑臉,小畢覺得此行大有斬獲。拉著個路人就聊半天,小畢興奮的樣子傻乎乎的,笑得程希和鄭航在一旁肚子疼。


    過了鎖鏈橋,程希還沒有說話,小畢突然賊兮兮地湊過來:“小鄭,小希,我們去坐地鐵吧?”


    程希和鄭航聞言齊齊一愣。隻不過程希愣的是,地鐵有什麽必要這麽賊賤賊賤的表情嗎?鄭航愣了一下,頓時興奮起來:“走,我還沒坐過呢!聽說是在地底下修的鐵路,是吧,小畢?”


    “是啊是啊。這次出國,我一直有這個願望要坐一下地鐵。終於有機會了。”兩個男人湊在一起嘰嘰喳喳,程希這才反應過來,地鐵還不是普及物,自己把這個事給忘了。其實自己小時候也是沒有地鐵的,初次乘坐地鐵的感覺還存在印象裏呢,確實很新奇。不過,聽見兩個男人在那邊聊得熱鬧,程希興起的念頭卻是另一個:她想在地鐵裏演出。程希很想體會一下地鐵演出的感覺。所謂街頭藝術家的感覺。想著,她一直不離身的長笛盒被她又抱緊了幾分,與兩個傻嗬嗬的大小男人一樣興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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