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解信誠與程希決定早早地去百貨大樓, 晚一些那裏可是要排長隊的。誰知道剛給程希梳好小辮,就聽見了敲門聲。


    “誰呀,這麽早?”解信誠與程希麵帶疑惑地對視一眼, 解信誠還是去開了門。一開門就看見隔壁的老葉一臉微笑地站在門口。


    “您是……”解信誠沒見過老葉,一個大男人這麽大清早地出現在自家門口, 解信誠心頭轉過好幾個心思。


    “葉叔叔?!”程希從後麵看見了老葉,連忙替解信誠解了圍:“舅舅, 這是住在隔壁的葉叔叔。”


    解信誠連忙堆出笑來, 把老葉讓進了屋:“不好意思,您搬來之後一直沒有機會見過,失禮失禮。裏麵請。”不說解信誠心裏怎麽想, 但嘴上卻毫不妨礙地說得熱鬧, 老葉也笑嗬嗬的一派和氣進了屋。


    老葉其實有些意外解信誠的客氣有禮。畢竟調查隻是個紙麵的東西,在他的想像裏, 小學畢業的解信誠多少應該是有點糙老爺們的勁才對, 沒想到不但人長得清秀,待人接物也是一派文氣。這倒讓老葉對他生出了不少好感,家教好的孩子總是招人喜歡的。


    雖然難免要客套幾句,但老葉確實有些心急,隻是微笑著點了點頭, 等程希端了水上來,就直接進入了正題。


    這事,程希已經跟解信誠提過, 解信誠也覺得過年熱鬧些不錯。雖然對二小的身份還有幾分顧忌,但畢竟是小孩子,不礙什麽,與程希又能玩到一處,與他們一起過個年,倒不至於讓人覺得自家攀富結貴。解信誠就應了下來。


    再加上,今天老葉這個長輩出場,也給了麵子,所以,老葉把情況一說,解信誠立刻就點了點頭,笑道:“您不說,我也打算請他們倆來一起過年呢。這兩孩子都是好孩子,院裏人都喜歡他們。”


    交談很順利,老葉那些很忙,沒有時間照顧之類的話,解信誠自有他自己的解讀。雙方看上去倒也是相談甚歡。眼看一切說定,老葉把昨天拿出來給鄭航的牛皮紙信封又拿了出來,遞給解信誠:“兩個孩子就請您多多照顧,這個,算是他倆的夥食費吧。”見解信誠挑眉,老葉連忙加了一句:“半大小子,吃窮老子。這讓您給照顧已經是麻煩了,現在這世道誰家也不富裕,怎麽能讓您給負擔呢?請您一定收下。”


    老葉的口氣很誠懇,解信誠的客氣了也不過是國人的習慣,如果真的一點都不猶豫地收下來,倒叫人瞧輕了。可真要是完全拒絕,反而是平白地得罪人,還招人嫌疑。畢竟真如老葉所言,這世道,沒有哪個平頭老百姓家能受得了兩孩子的大吃大喝,特別是過年的時候。所以,解信誠在推辭過一次之後,就接了過來。隻是一接過信封不由怔了一下,這厚度,這重量,數目絕對不少。但這次,解信誠沒有再說什麽,一派自然地收了起來:“老葉你就放心吧,兩個孩子就交給我了。”說著,頓了一下:“今天我和希希正要去百貨大樓買年貨,要不就叫兩個孩子一起去玩玩?我看倆孩子天天悶院子裏,男孩子還是要多出去走動走動。”


    “好好好。”老葉也笑了起來,看武振邦前一陣心情鬱悶,頗有些自閉傾向,能有人帶著出門是最好不過了:“我去叫他們。這倆懶孩子還沒起床呢。”


    半個小時之後,老葉已經匆匆離開,二小在程希家各吃了碗豆腐腦,一籠包子,才渾身熱哄哄地,說笑著一起跟在解信誠身後往百貨大樓走去。


    雖然年頭不好,但百貨大樓人還是很多。大多集中在布料和糖果的櫃台。幸好四人來得早,排上隊以後,前麵也沒幾個人。倒是後麵沒一會兒就甩出了一大串尾巴。解信誠排隊,三小在一旁好奇地東竄西竄。不過,他們一點都不起眼,比他們鬧騰的孩子多得是。他們仨還屬於比較安靜的呢。


    武家倒是沒缺過錢,但二小卻並沒有多少機會象普通孩子一樣逛逛百貨大樓,竄竄胡同,甚至遊戲也絕不是程希記憶中老一輩人孩童時會玩的那些經典遊戲。所以,到了茶葉胡同之後的生活,確實讓他們大開了眼界。哪怕是現在這樣,很丟臉地在各個櫃台驚呼歡叫,也不再有人說“不成體統”之類的訓斥之語了,說不出的自由的快樂。


    三小把百貨大樓從上到下轉了個遍,重回到糖果櫃台時,解信誠已經抱著一大袋糖果站在那裏等好好半天了。


    “舅舅,買好多久了?”程希有點不好意思地趕緊跑過去,防兩個小屁孩子玩鬧,竟然連時間都忘了!難道自己連思想都返老還童了?!程希鄙視了自己一番,上前要去抱那個糖果包,不過解信誠沒讓。


    “走吧,我們先回家,放了東西,再去郵局。”解信誠今天的安排不少。


    “去郵局?”武振邦好奇地上前與程希肩並肩:“希希和解叔外地有親戚嗎?”相處才一天,武振邦就自來熟地改了稱呼,解信誠不過比他大九歲,他叫起解叔來一點也不為難,倒叫解信誠有些尷尬。


    武振邦這麽一問,鄭航也默不作聲地走過來,伸長耳朵聽著。


    “不是親戚。”程希也沒覺得有什麽可瞞的,反正這倆小屁孩子可能這一輩子都不會與向廣星一家相識:“我也是元旦才來的上京。以前我都住在雲南。舅舅這次買些年貨就是想寄給照顧我的那家人,表示一下謝意。”


    “雲南?!”武振邦眼睛一下亮了:“好玩嗎?我長這麽大除了上京哪兒都沒去過呢。”說到最後,還帶了幾分惆悵。聽得程希直想笑。


    這時候的雲南可不象後世好玩。而且,程希在那裏除了收獲了向家一家的友情之外,就是很多很多的種子了。但這些,給這兩孩子沒法說。所以,程希拿著前世的記憶,盡撿些好吃的特色美食說,從做法到色香味,連比帶劃,說得繪聲繪色。什麽雲腿桂花飯啦,香竹烤飯啦,過橋米線啦,臘肉烤方啦,豆米湯圓啦……到家的時候,連解信誠在旁邊都忍不住咽了好幾下口水,更別提二小那一付顯露無遺的饞樣。


    “真想去雲南大吃一頓!”武振邦帶著絲痛苦的表情說出了眾人的心聲。


    解信誠把糖果往桌上一放,轉頭對程希道:“要不,我們就吃了午飯再出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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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離午飯時間還早呢。”程希又好氣又好笑,解信誠怎麽也跟著兩個小孩子一起胡鬧啊。早上吃了那麽多,哪兒還吃得下啊?純粹是饞的。


    一路這樣玩鬧了幾天,幾個人的相處越發融洽起來。連鄭航都學會了不挑釁程希,說實話倒讓程希有時候微微有點別扭。


    不過,程希可沒把這二小當成爺來對待。雖然吃喝不虧,但該幹的活還是得他們幹。比如擔水。這時節,自來水還沒有入戶,都是在胡同口有個公共水管,還是壓力式的。所有人吃喝洗漱用水都是從那裏擔。


    之前有莊園,解信誠和她從未出去擔過水。現在有了二小,自然不方便從莊園拿水,而程希也不可能讓自己家腿腳不方便的舅舅去擔水。就拿了根扁擔丟給他們,讓他們去抬水回來。


    開始,武振邦拿著扁擔還吃了一驚,可能是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做這種事。倒是鄭航隻是好笑地挑了下眉。後來每天四桶水的量一點也不累,武振邦甚至喜歡上了這個活動,因為每次去擔水都會遇見不少人,當然也有不少小孩子,排隊擔水的時候就互相聊天打趣。一來二去,竟然讓他交上了幾個能說上話的朋友。這讓他很興奮。雖然,他很聽話地沒有透露任何關於自己真正身份的信息,但胡同孩子的爽氣頑皮,特別是貧嘴的特性讓他印象深刻,覺得很有趣。


    他們能幹的事不隻是擔水一項。因為要迎接過年,家家都開始大掃除。程希做為兩家大掃除的總指揮,指使起二小來毫不吝嗇,有時候邊解信誠都覺得是不是要顧忌一下,但看著二小似乎覺得樂在其中的樣子,又覺得自己多慮了。小孩子有小孩子的相處之道,自己這個成人還是別參和了。掃房頂,換窗紙,貼窗花,都是有趣的事,二小唯一不願意幹的就是洗衣服。雖然程希還給他們用的是溫水,但他們寧願穿髒衣服,也不肯洗。最後還是程希威逼利誘,以晚飯不吃肉為要挾,二小才算在年前洗了個澡,不情不願地洗了衣服。


    終於到了年三十。


    鄭航與武振邦早早地就來到了程希家。程希昨晚在莊園裏為了今晚的大宴做了太多的準備,此時還沒有起床。解信誠倒是起來,正在燒水。


    “解叔,怎麽燒這麽多水?”武振邦有些納悶地看著爐子上的大水桶。


    解信誠嘿嘿一笑,從旁邊櫃子上的抽屜裏拿出把剪子和梳子:“給你和小航剪頭發迎新年,不然得等到農曆二月二才能剪頭就太長了。”


    武振邦摸了摸自己都紮到脖子裏的頭發,笑嘻嘻地點了點頭。鄭航本來走到床邊看了看睡得正熟的程希,下意識地摸了摸她的頭發。聽見這話,卻有些質疑:“解叔,你會剪頭嗎?”


    “別的不行,寸頭總是可以的。”解信誠一付自信滿滿的表情。


    聽解信誠這麽說,鄭航也就放了心。在床邊坐了下來,讓最小的武振邦先來。


    解信誠哪裏剪過頭發,自己小時候是母親剪,後來父母過世,就都是去理發店剪的。不過,在他看來,不就是剪成一樣長麽?有什麽難?而且,家裏還有母親留下來的剪頭發用的工具,也記得別人給自己剪頭發時的步驟。解信誠的信心滿滿的表情可不是裝出來的。


    很專業地給武振邦濕了濕頭發,又拿個板凳讓他坐下來,用一塊布給他圍住脖子。很自信地先拿剪刀和梳子在武振邦頭上比劃了一下,才開始下刀。


    至此為止都是很讓人放心的。可是,看著看著,鄭航和武振邦的臉就青了下來。解信誠的臉也是一陣紅一陣白。


    事實表明,手藝就是手藝,絕不是靠想像就能完成的。武振邦在鏡子裏看著自己狗啃一樣的發型,一個坑一個坑的,象是月球表麵,要不是顧忌自己是個男孩子,絕對會哭出來。而解信誠則站在那裏,一手拿著梳子一手拿著剪子,有些疑惑,還有些手足無措。


    鄭航表情抽了抽,幸好是讓武振邦先來,隻要想像一下自己頂著那樣的發型,就覺得可怕!見解信誠舉起手,似乎還準備剪,鄭航終於忍不住了:“解叔,別再剪了,剪得太短連修都沒辦法修了。”


    解信誠登時臉一紅,說不出話來。


    武振邦鼓起勇氣站了起來:“解叔,我看,我還是去理發店吧。”


    解信誠無奈地看著武振邦:“可是,理發店今天已經關門了……”


    一時間,屋內一片安靜,武振邦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嘴越來越扁,低著頭,睫毛呼扇了好一會兒,過了好一會兒才吸了吸鼻子,看向解信誠:“解叔,沒事,我可以戴帽子,其實,短了還挺舒服的。不紮脖子了。”


    真是個好孩子,還安慰自己。解信誠一時間有些感動,卻沒有更好的辦法。林強那小子的手藝可還不如自己呢。


    武振邦這麽說了,鄭航就沒說話。本來還害怕武振邦真的哭起來,搞得尷尬,自己該如何化解。現在,這樣已是最好的結局了。雖然,這個年肯定過得讓武振邦心裏有點別扭,不過,解信誠一家對自己和武振邦確實不錯,在吃喝上一點也沒虧待他們,才幾天自己都感覺自己胖了一些。武振邦的性子也活潑了不少。如果是以前,武振邦可絕對不會為別人想那麽多,說出這樣委屈自己的話來。鄭航微微彎起了唇角,為武振邦有這樣的變化感覺發自內心的歡喜。


    就在這時,程希哼唧了一聲,轉過身來,揉了揉眼睛,象小蟲一樣,拱呀拱呀,半天才從被窩裏爬起來。鄭航連忙伸手從床頭把她的衣服拿過來,怕她冷著,要給她套上。解信誠看了眼自己滿手的碎頭發,就算了,把任務就交給了鄭航。


    “我自己穿。”程希不情不願。被解信誠這樣無微不至地照顧,算是長輩吧,已經習慣了。可被這麽個小孩子照顧,程希著實覺得有點別扭。


    “別鬧了。”鄭航態度挺強硬,好象程希不配合就是嚴重不給他麵子似的,程希頓了頓手,鄭航就把衣服褲子都給她套上了。既已如此,程希也就不反抗了,由著他給自己穿了鞋。


    下了床,程希往解信誠那邊一看,就看見了武振邦又窘又鬱悶的表情,還有他那顆非常另類的頭,一下沒繃住笑了出來:“肯定是舅舅剪的,是吧?”


    “你怎麽知道?”武振邦好奇了。


    “昨天舅舅就跟我說了,要給你們剪頭。我還問他有沒有給人剪過,他說這是第一次。我當然知道了。”程希過去一邊讓解信誠給洗臉,一邊笑得咧開了嘴。


    “第一次?!”二小一下咋呼起來:“那你怎麽不阻止?!”


    “我阻止了。”程希被毛巾蒙住了臉,顯然解信誠也覺得太丟臉,不想讓她說了,用洗臉的機會報複她一下。不過程希很有韌勁,還是悶著聲說完了:“不過,當時舅舅很自信,我的話沒用啊。”


    毛巾移開,程希就看見二小臉上哀怨的表情,不由一抖,太肉麻了。再看看舅舅,一臉愧疚。程希就連忙開口:“邦哥,我這兒有一頂特別漂亮的帽子,送給你戴吧。”說著,程希就小跑著到櫃子裏翻呀翻呀,其實是從莊園裏拿出了一頂毛線帽。


    對於武振邦,這個春節讓他印象深刻。可憐,雖然程希會的東西挺多,但絕不包括剪頭發。最可怕的是,那頂帽子確實很漂亮,不過,是對小女孩而言。白色的,頭頂上還耷拉下兩個長長的兔子耳朵。戴著走路都會甩來甩去,很俏皮。這頂毛線帽是解信誠親手織的,程希說的樣式。


    武振邦,一個軍人家庭出身的小子,生生地在七六年春節當了一個春節的小兔子。因為他要戴雷鋒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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