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保持著微笑不卑不亢地與眾人交談,一雙眼睛卻不由自主地瞄向門外。蔣平看得仔細,笑道:“五弟一會兒就該來了吧,要鬧脾氣早就鬧得差不多了。”


    展昭眨眨眼,也不知道是心思被戳穿還是因為因為別的什麽,默默低頭吃飯,耳尖卻染上一層薄紅。閔秀秀見了倒抽一口氣,這展昭長得太好了,太中意了!可惜沒生個女兒,不然一定招他做女婿!


    就在展昭快要在眾人火熱的目光中堅持不住落荒而逃時,白五爺終於提著他那把畫影劍姍姍來遲,往大廳上掃了一眼,正巧和展昭看過來的視線相遇。兩廂對視,白玉堂臉色淡漠地收回目光,走進門。


    展昭低垂了眼瞼,暗自嘆息,眼角一抹白色一晃而過,轉過頭就看到白玉堂坐在了旁邊。離近了看,才恍然發覺這人臉上的表情好像不是淡漠,應該理解成……窘迫?


    白玉堂不自在地扭扭脖子,一聲不吭地夾菜吃飯,硬是沒那個膽子在幾位兄嫂的眼皮底下跳起來大喊:臭貓!一直盯著你白爺爺作甚?!還能不能讓人好好吃飯了!


    不管這邊一貓一鼠之間微妙的氣氛,一頓年夜飯吃得賓客盡歡,吃到後來女眷都下去了,幾個男人放得更開了。徐慶拽著展昭要跟他喝酒,展昭無處可躲,被灌得雙頰通紅;蔣平翻來覆去念叨著白老五練飛蝗石打碎了自己幾個古董花瓶、練劍劃破了自己最愛的一件水靠;白玉堂髮鬢散亂、衣襟半敞,一腳踩在凳子上咕嚕咕嚕大口喝酒;韓彰也喝了不少,迷迷糊糊踉踉蹌蹌地出去了,嘴裏嘰裏咕嚕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麽;隻有盧方還清醒些,靠在椅子上笑著看他們鬧,也不多說什麽。


    忽然從外麵傳來劈裏啪啦一陣響,嚇了眾人一跳。白玉堂豪氣沖天地把酒罈一放,擦了擦嘴角,眼中仍是清明:“二哥這是在放煙花?”一看旁邊三哥還把展昭拉著,心裏有點不爽,過去把徐慶拉開了:“三哥你少喝點,他明天還要趕路呢。”轉身又抓起展昭的手往外走:“走貓兒,帶你去看看二哥自己做的煙花。”


    展昭隻感覺白玉堂一隻修長有力的手握住了自己的,一怔之下被人拉到了外麵,冷風吹在臉上令他有些發昏的頭腦清醒了一點,手上的溫度也變得清晰起來。展昭搖搖頭,是酒勁還沒消麽?怎麽感覺臉上更燙了?


    白玉堂也被冷風吹醒了,天知道他剛剛怎麽想的,一時頭腦發熱把那隻貓救了出來,而且自己平常連碰都不願碰別人一下的,今天居然下意識地抓住那隻貓的手就出來了……抓住手?!


    白玉堂猛地回過頭,順著手看上去,發現展昭臉上滿是紅暈,耳尖也微微泛紅,眼神迷離略有些閃躲,忽然就心情暢快了,憋在胸口的那股氣也散了去。勾起嘴角,白玉堂握著展昭的手更緊了幾分:“貓兒,想什麽呢?跟上,白爺爺帶你去個地方!”


    白玉堂帶展昭回了雪影居,兩人坐在屋頂揚起頭,看夜空被煙花渲染得紛繁多彩,靜默無言。


    展昭看了一陣煙花,又偏過頭看白玉堂,猶豫著問:“白兄之前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哪句?”白玉堂想了想,“說你明天要趕路這句?”


    展昭點點頭,看向他的眼神中不知不覺帶上點委屈,大老遠的把他從開封騙到陷空島,年都還沒過完就想著要把他趕走,哪有這樣過年的?!


    白玉堂看到展昭的眼神就猜到他在想什麽,笑著敲了敲他的頭:“笨貓!白爺爺的意思是白爺跟你一起去開封,順便給‘盜三寶’的事情善後。”


    “你不在島上過年了?”展昭瞪大眼看他,活像一隻驚奇的小貓。白玉堂覺得有趣,點著頭,心想這貓莫不是喝多了?醉了會變得有些……幼稚?再喝點酒會不會直接變成貓用爪子洗臉?


    想著想著白玉堂就被自己腦補的畫麵逗樂了,躺在屋頂上笑得開懷,展昭在一旁歪著腦袋看,顯然不知道他在笑什麽。閔秀秀帶著兒子盧珍剛走到院外就聽到白玉堂那爽朗的笑聲,倒是有些好奇,很久沒聽見五弟這麽笑了,他跟展小貓做了什麽把他樂成這樣?


    盧珍可沒想這麽多,一跑進院子就叫開了:“五叔五叔!來陪珍兒放煙花!”


    白玉堂看到下麵活蹦亂跳的小孩子,咧嘴一笑,翻身下去:“好!五叔陪你玩!”


    閔秀秀望著沒大沒小的兩人無語,兒子最親的居然是五弟,難道是因為兩人玩性差不多大?


    煙火絢爛,燦若滿天星鬥。展昭坐在屋頂,卻不去看熱鬧的天幕,而是看著底下庭院中那一抹耀眼的白衣,嘴角帶著笑,也不知是醉了還是醒了。


    白玉堂一抬眼,望進了那雙如黑曜石一般明亮的眼睛裏,對視良久後,兩人都笑了。


    煙花在身後頭頂綻開,宛若對一段感情的開始最美好的祝願。


    “直到我終於遇見了你,你讓我生命有了意義,落葉或雪跡也都美麗,你是我的奇蹟。”——《奇蹟》


    春節·交識


    天才蒙蒙亮,萬籟俱寂,悄然無聲,空氣中還瀰漫著淡淡的硝煙味,讓人情不自禁回想起前一天晚上盛大的煙火盛宴。官道上由遠及近響起一陣清脆的馬蹄聲,一黑一白兩道影子飛馳在官道上,身後揚起陣陣塵土。


    黑馬背上,展昭抓著韁繩低俯身子,側著頭笑道:“白兄跑這麽快,是等不及要去投案自首了?”


    另一邊的白馬上,白玉堂不屑地撇撇嘴:“臭貓牙尖嘴利!白爺不過是開了個玩笑,又沒犯事,什麽叫‘投案自首’?還不是為了早些到開封過年!白爺可不想今年過年這幾天都在趕路,連個著落都沒有!”


    展昭瞄了他一眼:“也不想想這樁事是誰惹下來的,展某兩邊來回跑是因為誰?”


    白玉堂笑:“誰叫你被封了禦貓?這麽折騰一下你算輕的。自古有人家遛狗,我白爺爺如今來溜貓,從開封溜到陷空再溜回去!”


    “白、玉、堂!”展昭惱羞成怒,白玉堂一抖韁繩,胯下的駿馬便沖了出去:“嘿,貓兒,來比比是你那‘蒼黛’腳程快還是白爺家的‘清霜’更厲害!”


    展昭自是不甘落後,縱馬追了上去。蒼黛和清霜都屬千裏良駒,平時少有機會能跑得盡興,現在也許是知道了主人家的心思,被激發了血性,嘶鳴一聲就在官道上馳騁起來,轉眼便連陷空島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為了趕時間,兩人在官道上跑了沒多久就收斂了玩性,抄小道前往開封府,一路上雖不能說荊棘遍布,但從林間雜草泥濘是免不了的了。展昭是沒什麽,他為了辦案比這更艱難的苦都吃過,早已習慣了。白玉堂就沒這麽心寬了,看著自家愛馬雪白的毛髮上蹭起的泥土、被樹枝劃得亂七八糟的錦袍,白玉堂的臉越來越黑,惹得展昭頻頻偷望——哇!都快趕上包大人了!


    時至正午,白玉堂說什麽也不肯再走了,非得要先找處水源清洗一下。展昭無法,再加上被白玉堂這麽一說,才想起來已經到了中午,肚子有點餓了,說不定從水裏抓幾條魚烤來吃,隻好下了馬牽著繩找水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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