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娘?您……”


    賈琰麵帶微笑地道:“安少監,你跟我父親說罷。”


    司膳少監安文隻得把方才賈赦離開之後皇帝跟賈琰的對話重複給賈赦聽。


    賈赦一聽,整個人都軟了:“娘娘,娘娘,您,您何必要跟貴人娘娘對上呢?那,那位……”


    賈琰慢悠悠地放下了手裏的茗碗,道:“父親,您以為,我不去招惹竺貴人就可以了嗎?”


    “娘娘?”


    賈赦傻眼了。


    他當然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隻要賈琰是皇帝的妃子,她跟竺貴人之間肯定會鬧起來。


    “父親,在後宮之中,之後皇後娘娘的地位堅如磐石,其他人,都是靠著萬歲的恩寵過活。這個人身上的寵愛多了,另外一個人自然是少了。我現在沒有進宮,自然是不覺得。可若是我進宮了,多跟萬歲說一刻鍾的話,竺貴人那邊就要多等萬歲一刻鍾。您憑什麽認為,隻要我擺對了姿態就能夠跟竺貴人和平相處甚至親親熱熱宛如姐妹?”


    賈赦啞巴了。


    何尚侍溫尚侍以及兩位少監都是渾身一震。


    是啊,這宮裏的事兒,從來都是如此,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表麵上再親親熱熱,那也是為了更大的聖眷而抱團,私底下誰不是留著一手?


    賈琰這話說的不止是給她們聽的,也是給她們背後的人聽的。


    安文苦笑勸道:“娘娘,那,那您也不必在萬歲跟前提起,提起陳橋兵變~。”


    賈琰雖然沒有直接指名道姓,可是這跟指名道姓又有什麽區別?這宮裏宮外誰不知道萬歲的後妃裏麵隻有竺貴人家裏兵權在握?尤其是楊太尉退下來的今天,天下兵權竺家已得三分!


    賈琰道:“我原本給自己定的,就是萬歲的半謀士。所以,在後宮之中,我可以肯定,自己不會跟竺貴人因為寵愛這種事情起了爭執。”


    聽見賈琰這麽說,在場的人都鬆了一口氣,卻不想,賈琰的下一句話就讓他們把心給提了起來:


    “但是我可以肯定,將來,我會跟竺家為了外頭的事兒起了嫌隙。尤其是如今,竺家兵權在握的情況下,很難說,以後我不會為了這兵權跟竺家分庭抗禮。”


    賈赦結結巴巴地道:“所,所以娘娘的意思是……”


    賈琰道:“我在看。”


    “在看?”


    “對。我在看,萬歲會不會為了竺貴人違背自己的原則。”


    竺貴人家兵權在握,是皇帝的一條重要的臂膀。但是,這隻是眼下。剛開始合作愉快的君臣很少能夠合作愉快地走到最後,這是幾千年的歷史留下來的血淚教訓。除非其中一個走得早,否則,絕大多數時候都是以悲劇收場。


    賈赦傻眼了:“你說什麽?!”


    那一刻,賈赦甚至忘記了敬稱。


    在他的眼裏,以當今皇帝的為人和行事,他會為了一個女人違背原則?


    根本就不可能!


    賈赦根本就想像不到那樣的場景,那實在是太可怕了。


    簡直就是世界末日。


    別說是賈赦,就連何尚侍溫尚侍司贊少監季童司膳少監安文等人都是一臉不敢置信的模樣。


    賈赦道:“那麽,娘娘的結論呢?”


    “萬歲好似一點感覺都沒有。”


    “什麽意思?”


    賈琰略帶懊惱地道:“萬歲沒有嗬斥我。”


    安文忍不住道:“萬歲麵色如常。”


    這有兩個可能,那就是,要麽皇帝對竺家信賴到了十分,而竺家因為皇帝而顯赫之極,早有無數的人在皇帝麵前說了無數的話,因此皇帝早就習慣了別人明著暗著說竺家和竺貴人的壞話,而且皇帝也早就習慣了把這些話丟在一邊。


    就跟現在這樣,賈琰沒有直接點明竺家,皇帝自然也就無所謂,聽過了,就丟到腦後去了。


    當然,也不是有另外一個可能,那就是,皇帝早就開始提防竺家了,因此才會不動聲色。


    畢竟這裏是賈家為賈琰修建的行宮,這裏的內侍女官們都是皇帝給賈琰挑的,皇帝絕對不用擔心他們把這些事兒傳給其他的後妃聽。也就是說,皇帝在這裏根本就不需要作偽,除非他不信任賈琰需要在賈琰麵前作偽。


    賈琰提起陳橋兵變的心思,賈赦如何不知?


    他嘆息著道:“娘娘,您這是何苦來?”


    賈琰道:“父親,我不是那等隨分從時的女子,給我一個屋子,我就會安安分分地呆在屋子裏麵。如果我是那樣的人,我隻怕如今還在老太太的院子裏——不,應該說,我這會兒應該在那位二太太屋後的抱廈裏麵才對。哪裏有如今的體麵。父親,我的眼光已經無法被拘束在這四角的院子之內了。您說,自由慣的雄鷹,怎麽可能甘心呆在籠子裏麵?父親,我不怕萬歲寵愛竺貴人,我怕的是,萬歲癡迷於竺貴人,然後一再地退讓,違背自己的原則,也耗上了國家的元氣。這才是我不能容忍的。當然,如果竺家是楊家將那樣的忠臣,我也不會痛下狠手甚至於趕盡殺絕,因為那會冷了人才為國盡忠的心,最後損害的,還是國家利益。”


    第130章


    賈琰的話很快就有人傳給了皇帝。皇帝眯著眼一目十行地掃過,然後叫過內侍取了一個火盆來,直接付之一炬。


    火舌明滅間,皇帝的臉陰沉入水。


    同一時間,距離皇帝的福寧殿最近的一處後宮殿閣弘徽殿內,一個宮裝美婦正坐在窗下畫畫,邊上一直侍奉著的尚侍女官孫芳菲一眼就看出來,這正是竺家修建的省親別墅中的鶴影塘的夜色。


    顯然,這位宮裝美婦就是宮中僅次於皇後的竺貴人。她今年應該是三十二歲的年紀,杏眼桃腮冰肌雪膚,一雙明眸,波光點點之間含情脈脈,似乎隱藏著千言萬語,似傾似訴;一頭烏溜溜的秀髮,梳著精巧的靈蛇髻,配上精心挑選的首飾顯得格外秀美嬌俏。明明是很普通的翡翠色宮裝,在她身上就是比別人多了一身書卷氣。


    這樣的竺貴人,很難讓人相信她竟然是武將人家的女兒。也正是這樣的竺貴人,讓皇帝捧在手心兒裏麵,寵了十幾年。


    弘徽殿是後宮中距離皇帝的福寧殿最近的一處殿閣,雖然規模在後宮之中算是小的,卻也因為它比別的殿閣小了一圈,因此竺貴人這裏的側殿配殿裏麵沒有安置低位妃嬪。這滿宮中,除了皇後哪裏,高位妃嬪的殿閣中也隻有她這裏沒有低位妃嬪。隻要關上弘徽殿的院門,整座弘徽殿就是她一個人的天地。在這裏,她完全可以把自己當成是皇帝的妻子。


    她是貴人,三貴之首,位分僅次於皇後。雖然名分上是妾,但是帝王之妾又豈與官宦人家的妾室相同?更不要說,當今皇後也隻剩下了那個名分而已。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小內侍急匆匆地進來,在孫尚侍的耳邊嘀嘀咕咕一陣,孫尚侍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等竺貴人放下手裏的大染,準備取過一隻小染醮取胭脂色的時候,孫尚侍連忙上前半步,在竺貴人的耳邊細細的稟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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