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那劍愈來愈近,忽而自她身側伸出一隻手來,堪堪握住了冰涼的劍刃。


    血自指縫間不住地滴落。


    “千算萬算竟算不到你是個裝睡的高手。”她咧嘴一笑。


    那人蒼白著一張臉,劍眉微蹙,神色甚是疲憊,一雙星眸卻熠熠生輝,令人不敢直視。他亦不答話,隻手上用力握緊,將短劍奪過,一手結印,在白淺反應之前施了個定身訣將她定住,復又施了個墮夢訣將她沉入夢境。


    方施訣畢,他隻覺一陣眩暈,身形便晃了晃,氣息一陣翻騰不穩,甜腥之氣壓抑不住,驀地嗆出一口血。


    折顏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扶住,“你方才好轉了一分,怎可妄動?!”將他按在榻上坐好,方才疑惑道,“小五這狀況,莫非便是……”


    “不錯。”他按住胸口,待氣息緩了緩,方沉沉道,“便是魔之花。她昏迷之時,那花便得空於她心內蠶食仙氣,迅速生長。隻怕她再不醒來,總有一天會盛放。”


    “她至今未醒,那妺冉便可隨時控製她?”他嘆息著自掌心化出傷藥和紗布,將他被劍刃劃傷滿是血汙的手掌細細清洗幹淨,又塗上傷藥,方才包紮起來。


    墨淵也不言語,隻神色懨懨地靠在榻上,遠遠地望著她的身影出神,眸中閃過一絲黯然。良久,方徐徐道,“確是如此。”


    “她是何時中的魔之花?”折顏蹙眉道。


    “我亦不知她是何時何地在十七身上種下此花,想來定是在凡間之時。她處心積慮,竟能令十七毫無察覺,”他蹙起眉宇,“折顏,魔之花一旦盛開,宿主便會成為操縱者的傀儡。我不願十七真有那一日。可迄今接觸過魔之花的,除了魔族,便隻有我。可北桓至死亦不曾擺脫魔之花的操縱。十七再這樣下去……”


    “這世間萬物俱是相生相剋,魔之花雖特別,亦說不定有克製之物。”折顏嘆道,“你且先靜養為要,不可再妄動內息。你尚不知白止為此專門跑了一趟蓬萊,千辛萬苦取來堇華草。今後每日服下我所煉丹藥,當能緩緩好轉。你這仙元已所剩無幾,若緩緩調養,或數百年,或數千年,亦能恢復如初,卻急不得。小五之事,我再徐徐查來。便是翻遍世間一切書章典籍,亦定要尋著它的克星!”


    “折顏,又勞你費神了。”他微微嘆道。


    “你我兄弟,何須說這些。”折顏頓了一頓,又道,“對了,你昏迷之時,夜華有書信一封。”說著自衣內取出信來,遞了過去,“如今九重天上,形勢亦不樂觀。”


    墨淵默默覽罷,嘆了一口氣,“當年他為令我早些醒來,修為損耗殆盡。如今這般情勢,待要擔下這天君之職統禦四海,恐卻無法歷那八十一道荒火、九道天雷的天劫。東華亦是如此。”


    “總歸天宮有他們在,定能重整旗鼓。你且安心養傷是正經,旁的事且放在一邊。”


    墨淵點點頭。


    那夜折顏離了墨淵那處,便悄無聲息地將白淺送回了房內。狐後在一旁睡著,毫無察覺。


    那日過後,他原以為白淺定會盡快醒來。她身上的傷早已沒有大礙,亦服了他煉製的丹藥,調理日久。然則她非但沒有醒,情形反而越來越糟,以至最後已然露出了下世的光景。


    他擔心墨淵知曉又是一番折騰,便告誡崑崙虛上下,不可走漏一絲一毫的風聲。日日夜夜守著白淺,想於她愈發虛弱的體徵之中查明病因的蛛絲馬跡,卻無一例外歸於失敗。


    狐後日日淌眼抹淚,“早就讓你快些出手,你還說等,這下好了,女兒命在旦夕。”


    白止聽了,在一旁默不作聲,半晌隻嘆了一口氣,“也是時候讓她四個哥哥來崑崙虛瞧瞧了。若崑崙虛實在無法,便隻好將小五帶回青丘。”


    折顏在一旁聽了,勸阻道,“還是讓她留在崑崙虛方才穩妥。畢竟白淺心心念念的都是墨淵。”


    狐後聽出折顏話裏有話,一愣,“什麽心心念念?!”


    折顏這才將白淺這些年來的一切從頭到尾地講了一遍。從她與夜華心生間隙,到分道揚鑣。再從她下凡去尋墨淵,到明白了心意,守護了他凡身千載,一五一十全說了一遍。


    白止聽罷,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當年全家上下都看出了她對墨淵的心思,就她自己始終固執,以為那隻是師徒之情。我也是料定墨淵不會甦醒,方才與九重天定下了聯姻的婚約。心裏想著過了幾萬年,這丫頭總會慢慢地放下。她歷了一場情劫,又和太子諸多糾葛,最終竟還是嫁到了九重天。我思及她既已出嫁,她對墨淵之情亦當已放下。哪知……”


    “早知她最後依舊會如此,當初就不該擅自與天族訂那勞什子的婚約。”狐後埋怨道,“事到如今,說這些又有什麽用。她若想留在崑崙虛,便都依她罷。”


    折顏安慰道,“雖然現在下結論尚早,不過小五的狀況……我已隱隱有了些猜想。這幾日,暫勿將真真他們叫來,以免又弄得雞飛狗跳,崑崙虛也不得安寧。”


    那日之後,狐帝自回了青丘,狐後留在崑崙虛照看白淺。折顏日日觀察,又往藏經閣翻閱了諸多書籍,心內對白淺的狀況已漸漸有了數。


    卻說當日墨淵醒來,因尚未大好,折顏反覆叮囑,要他不得妄動,靜心修養。他因耗損太過之故深感疲累,便遵照折顏的囑咐閉門靜養了數日。疊風他們十幾位師兄弟得知師父醒來,喜不自勝。卻聞得折顏說不可打擾師父靜修,便隻得日日於門外守著,端不敢造次去瞧他。


    後因白淺身體日漸衰微,每況愈下,折顏知定瞞不住,便於他們問起之時反覆叮囑,不可令他們師尊知曉。一時間崑崙虛上下既喜且憂。喜的是墨淵日漸好轉,憂的是白淺卻日益衰弱。


    這一日,墨淵於榻上沉睡方醒,勉強起身,凝神調息了片刻,覺著靈台似漸漸清澈,渾身輕盈了不少。這些時日以來,身體一直困頓沉重不堪,一旦好轉些許,便深感精神似振奮了些,遂稍事梳洗,披衣起身。


    打開房門,門外日光煦煦,秋風徐徐輕嘯過後,落葉如雨般飄落。他望著遍地翻滾的枯葉,一陣朦朧的心悸卻緩緩漫上心間。回首看時,見著長衫倚在窗台下頭正一點一點地草草地打著盹。他微嘆一聲,正欲出聲喚他,卻不料長衫聞得他嘆息之音,瞬間睜開了眼。


    “師父!?”他又驚又喜,起身奔向他,因見著他衣衫單薄,轉眼又變了臉色,“折顏上神前日方還囑咐弟子們,說師父如今亟需靜養。師父,病體稍可,更須防著風寒侵體啊。”


    “無礙。”他淡淡道,“對了,十七可醒了?”


    長衫愣住一瞬,不禁暗暗叫苦,師父醒來果真第一件事便要問十七。要是說漏嘴,可要闖下大禍了。可若不照實講,到時師父追究起來,亦是難捱。前思後想,左右為難。


    他索性一咬牙,“師父,十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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