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大師兄說過。”


    “大師兄隻知其一,未知其二。”他頓了頓,望著榻上躺著的墨淵,徐徐道,“師父確然在凡間渡世,然則他每一世,皆未有過姻緣。你可知卻是為何?”


    白淺蹙起眉,緩緩地搖搖頭。


    “師父每一世皆會做同一個夢,而那夢裏從來隻有一人。”令羽頓了頓,“他什麽都不記得了,卻隻記得那一襲白衣白裙的天女。我自來隻作他做著白日夢,今日見著你,方才悟了。”他說道激動處,拉住她的衣袖,肅然道,“你且莫在崑崙虛待著了,去凡間與我守著師父是要緊!”


    白淺正欲答話,卻見長衫匆匆走了進來,見著他二人,出了一口氣,“還好找著你們了。快,隨我去前殿!”


    令羽一愣,問道,“出了何事?”


    長衫隻道,“來了便知,快些。”


    白淺與令羽麵麵相覷,隻隨著長衫步出了山洞。


    前殿內疊風正端坐一旁,與麵前兩位尊神敘話。白淺與令羽進來時,見著那兩位尊神,都愣了一愣,方才一前一後走上前去,施禮道,“東華帝君。司命星君。”


    司命見著令羽,笑道,“上仙那日去得甚快,想是歸家心切。”


    “多承星君關照,”令羽拱手道,“當日於太晨宮醒來,也是星君將令羽重列仙班的前因悉數告知,還將令羽送至南天門外。還未來得及與星君專程道謝,卻累星君來崑崙虛,令羽著實汗顏。”


    “上仙不必拘禮。能重回天界,乃是因上仙這地仙功德圓滿,非是小仙與帝君的功勞。”司命微笑道,“不知上仙方今感覺如何,這地仙自凡世得來的仙身,可還用得習慣?”


    “並無不妥。謝星君掛懷。”


    白淺在一旁見著東華帝君的麵色,試探著問道,“不知有何重大之事,需勞煩帝君大駕親臨?”


    東華麵色不變,聲音卻比往日深沉了些許,“若非事關墨淵,本君自然無須專程跑這一趟。”


    “師父?”白淺一愣,回頭去瞧令羽,見他麵色也有了幾分疑惑,便問道,“師父怎麽了?”


    東華頓了頓,拿起茶盞輕呷了口茶,緩緩卻沉聲道,“拜你二人所賜,墨淵在凡世的運數是一世不如一世了。”


    令羽一愣,急促道,“帝君,此話怎講?!”


    “墨淵臨凡的運數本由天定,隻他如何也想像不到,他方才下凡第一世便被一位地仙泄露了天機,那一世還未到命終之時,便因此被構陷,失了性命。”東華放下茶盞,輕嘆了一口氣,“原本你這地仙與他的機緣便是難解,誰曾想還隨他一道入了輪迴。彼時你本已修得了一半仙身,這一同入了輪迴倒好,時時刻刻都在影響他的運數。他上一世原本無需飲那一爵鴆酒,更無須在彼時殞命。他當在城破之前與援兵匯合,還可與未婚妻完婚,功成身退。然則運數已變,且越變越糟,之後的數世可想而知。”


    令羽聽得東華如此說,不禁愣了一愣,蹙眉陷入了沉思。


    “然則最離譜的卻還是你。”東華望向白淺,“墨淵下凡本瞞著你,不欲你胡思亂想,跑去凡間見他。然則你不止去見了他,還用仙術了結了他的性命。你可知道這後果如何?”


    “帝君,”司命在一旁提醒道,“此是後話。白淺上神想來彼時也是情不自禁,並非有意為之。現下最棘手的隻一件事。”司命頓了一頓,方才道,“墨淵上神因白淺上神仙術的影響,轉世之後,元神已然覺醒了三成。”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皆是大驚失色。


    “然則便是這三成,也即將為他帶來滅頂之災。凡人的運數之變反而可忽略不計。”東華嘆道,“他若未下凡,那仇家倒沒膽去冒犯。如今倒好,他成了個半分仙術都不會的凡人。倘若尚未覺醒,那仇家斷不知他在何處,也無甚要緊。隻是如今他元神已有甦醒的跡象,如此,無異於手無寸鐵般與那仇家送上門去。一旦被發現,無論被抓或被殺,都是極兇險之事。”


    “師父有何仇家?為何我自來崑崙虛卻未曾聽說過?”疊風蹙眉問道。


    “你自然未聽過。”折顏自後殿走了進來,徐徐行至東華身旁坐下。


    東華見著,隻淡淡道,“這事說來話長,若要細述,尚要追溯至大戰之時。總之這仇家來頭不小,墨淵獨自在凡間危險重重。”


    “如此……隻能派幾位弟子前去看著。”折顏蹙眉道,“然則若帶著滿身法力去凡界,萬一什麽時候一個不小心使出來,將自己反噬了就十分糟糕。而若不小心修改了凡人命格,則更麻煩。修改命格本就是個逆天的事,你摻了多少法力去改那命格,便定然有多少法力反噬到你身上,便是上神的階品,被這麽反噬幾次也十分嚴重。”他頓了頓,又道,“可若不使用法力,遇到魔族的人襲擊,又有性命之虞。委實難辦。”


    “我去守著師父。”白淺沉聲說道,“無論如何,師父的安危是首位。便是有反噬,我也認了。”


    “為今之計,隻能如此了。”東華道,“你去之時,可隱去麵貌。若非逼不得已,不可在墨淵麵前現身,或使出仙術。他因這三成元神甦醒之故,一世愈發短暫,過不了多久,百世輪迴便會提前渡完。最後一世尚需你前去渡他成仙。”


    白淺正色向東華拱手一禮,肅然道,“白淺明白。身為崑崙虛弟子,責無旁貸。”


    “我也去!”子闌出列道,“十七慣是個衝動的性子,我比她更熟悉凡間,想來兩人總歸有個照應。”


    “也好,”折顏道,“你們切記,隻需保證墨淵在凡間的安全即可,旁的不可幹涉。”


    “是!”兩人應道。“我們明日就起程。”


    “不忙。”東華道,“他須待到二十歲方才會因緣際會覺醒過來,在此之前不可輕舉妄動,打草驚蛇。”


    “是。”


    那夜崑崙虛十七名弟子齊聚,大醉一場,卻異常高興。疊風見著這情形,卻難免感慨了一番,與令羽提及若水河一戰始末,以及戰後師兄弟們同聚,卻唯獨少了他與師父的情形。疊風不提,眾人還好,一提及此事,就都紅了眼眶。子闌又說起那之後白淺帶走了師父仙體,他們遍尋不著,大師兄便遣散了眾師兄弟,獨自往四海八荒去尋他們之事。令羽去瞧白淺,卻發覺她正噙著淚,似陷入回憶之中,恍然失神。


    眾師兄弟散去之後,令羽單獨叫住了白淺。


    “九師兄,有什麽事?”白淺疑惑道。


    “十七,你且與我說實話。”令羽頓了頓道,“你對師父……是如何想的?”


    “……”


    “你對師父,果真隻有師徒之情?”


    “九師兄,為何這麽問?”白淺沉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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