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淺已料到是誰,“莫非便是道德天尊?”


    玉清點頭道,“正是。道德天尊便是太上老君,此人居離恨天之上,不問世事已久。法會既開,若能得他兜率宮內的符籙化了符水,便可解碧雲珠之法力。”


    白淺不解道,“這符水有何用處?”


    玉清隻淡淡道,“當年我受了劫火之傷,這符水能化萬物,自然也能消了這業障。你若能求得符水,便能拿回所有記憶了。”


    白淺終是雀躍起來,執起玉清的手道,“這也不難。明日我便去太清境尋道德天尊。”


    “還有一事。”玉清微笑道,“此刻說與你聽,卻最是適合。”


    “什麽事?”白淺奇道。


    “便是你與夜華這一樁姻緣的來歷。”玉清勾起嘴角,“也是時機讓你看清了。”


    “我與夜華的婚約不是天族與青丘定下的麽,還是折顏與父親親自與前任天君說的媒,”白淺疑惑道,“你說的來歷卻是何意?”


    玉清微笑道,“自然不是這般簡單。”


    她站起身來,走至碧雲珠下站定,“窮我之力,還能還你的也不過是成親前的記憶罷了,此刻便還與你罷。若想取回剩下的部分,就要靠你自己了。”說罷抬起手一揮,餘下的四顆明珠已碎了一顆,化為點點流光映入白淺的眼簾。


    白淺對自己的這一樁婚事從未有過絲毫疑慮,雖得回記憶後也想過當年折顏為何應許了天君將她的未婚夫婿換人這等荒唐的提議,卻也覺得這委實與青丘的作風甚是相符,便也沒有多想。隻是記憶回歸的此刻,見著壁障外折顏初見夜華時的神色,她卻有了困惑。


    “折顏為何要如此做?”她側著頭問一旁的玉清。


    玉清卻不言語,隻一拂袖,折顏心裏的計較已讓白淺聽見。


    “這太子生得這般模樣,元神竟也與墨淵如此類似,想來定是有些淵源。小五在青丘守了墨淵七萬年,墨淵若不能醒來,她與太子成婚,倒也算全了她一心相守的心意。”


    白淺心頭大震,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似是思慮了半晌,開口卻說起了另一件事,“玉清,我且問你,你如何能知曉折顏的想法?”


    玉清展顏笑得甚是欣慰,“問得好!你終是問這問題了,我還以為你一直察覺不到,還在苦惱待何時告訴你呢。”頓了一頓,方才說道,“你在崑崙虛學藝之時便總被墨淵說愛偷懶,這些年過去也不見長進,自然不明白我的功用。想來當年若水河畔的司音上仙若有今日這等修為,也不至一扇過去,隻扇倒幾個翼族士兵而已。這等大材小用,也委實虧了崑崙虛法器震懾四海的威名。”她慢慢踱到壁障前,目光幽然不見底,隻伸手輕觸在壁障之上,“我自有形那日起便與墨淵在一處。他煉製法器也非一朝一夕之功,時長日久,我便發現自己能輕易攝取他所思所想。”


    “攝取……”白淺細細回味著這個詞,似有所悟。


    “對,就是攝取。”玉清輕聲道,“攝取所見之人的所思所感,攝取宿主的仙氣修為,如此這般。”她頓了頓,似在思索要如何措辭,“我的能力全然不似崑崙虛的法器。無論是軒轅劍還是東皇鍾,俱是那般秉正忠直。故此墨淵時常自省因何會煉出我這般性情的法器。於煉製之初便時常告誡於我,要我修身養性,不可任性妄為。然他卻並不知曉,我的功用並不全是攝取,還可歸還。”


    “歸還?”白淺一頭霧水地看向玉清,頗不明所以。


    “正是歸還。他人若以十倍法力擊來,我便以百倍歸還。”玉清徐徐道,“主人修為越高,我便越能發揮這等用途。便是三清來戰,但凡有你今日這等修為,一旦我解開了封印,也是不怵的。”


    “既有這般能耐,你又何以被碧雲珠封印?”白淺說出了她的疑惑。


    “因我與它係出同源,道法相剋。”玉清嘆道,“碧雲珠若非墨淵所做,斷然無法克製於我。”


    白淺聽她如此說,終是點了點頭。想起剛剛折顏的所思所感,不由得又默了一默。


    壁障外的往事仍在繼續。她瞧見金蓮化了人形,投生天宮,也瞧見了他被金睨獸所傷化了原身為她所救,為與她在一處假裝受傷倒在她的麵前。她注視著她在凡間枯等他的日日夜夜,還有他明明有婚約在身,卻執意要與她行的合巹之禮。她尚不能消化為何自己能那般天真信了他的話,便被天宮那難熬的歲月徹底擊垮。到後來她望見那漆黑中的一片茫茫血色,還有誅仙台上解脫的一跳,終是明了了一切的始終。那之後的一切她似已想通,喝了忘情之水,與他的再遇,他眼中失而復得的欣喜,一切的一切,仿佛是在看旁的人演繹一場場歡欣苦楚,煞是精彩,卻於己無幹。直至墨淵甦醒,夜華卻祭了鍾。


    “你可想通了麽?”玉清輕聲問她。


    “想通了又如何?”她低聲淺笑,神色卻黯然了些許,“左不過是一場陰錯陽差的孽緣。若還有留戀,當日我便不會去跳那誅仙台,想要了斷一切。結魄燈碎之時,我便已有了計較。他去之後,我整日醉生夢死,也不過是念著逝去之人的好。”她頓了頓,垂下頭去,“縱然知曉這些,又有何用?米已成炊,木已成舟,再難更改。”


    玉清笑嘆道,“我從前便知你於風月之事甚是遲鈍。今日明白了,卻也不晚。隻看你是否願找回自己的真心。”


    白淺抬起頭看向她,“真心?”


    “世間之事,總難圓滿。”玉清凝視著膝上的琴,“本以為是金玉良緣,到頭來卻是陰錯陽差。一朝幡然醒悟,卻又物是人非。隻一顆真心不甘蒙塵而已。你若信我,便盡力取回剩下的記憶。”她指了指頭上懸著的碧雲珠下所剩的最後三顆明珠,“真心便在那處。” 白淺抬起頭來看著那明珠,暗暗下了決心。


    “好。”


    夜華匆匆趕到太晨宮的時候,距離天樞星君告訴他折顏上神被東華帝君請上了九重天已過去了整整一盞茶的工夫。他踏進殿門時,就已覺察出了不尋常的氣氛。他快步走進殿內,向著東華和折顏草草一禮。


    折顏坐在下首,望見他進來,微不可察地嘆了一口氣。


    東華一身紫衣倚坐在榻上,手裏捏著一隻素釉的茶盞,麵上仍是尋常神色,隻是蹙起的眉宇之間似有山雨欲來的凝重。


    “帝君,折顏上神。”夜華沉著臉,躬身道,“今日可有急事喚我?”


    “也不是什麽急事。隻不過法會在即,若因失察出了什麽紕漏,到時卻不好收場。”東華徐徐道,“天君,你日日與天後在一起,竟毫無所覺嗎?”


    “帝君所指的是?”


    “你竟不知白淺已得回了玉清崑崙扇麽?”


    “什麽?”夜華這一驚非同小可,“玉清崑崙扇不是與伏羲琴一道被封印在崑崙虛之下了麽?淺淺這些年來從未踏出過天宮一步,如何能拿得回玉清崑崙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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