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從古靈閣回來的第二天下午,波特瞭望站頻道就冒險播出了消息,我們三個擠在客廳裏通過熄燈器收聽了這次廣播。我們從中聽出了弗雷德、喬治、金斯萊、盧平和雙胞胎的朋友李喬丹的聲音,他們在廣播中以代號稱呼彼此,除去最初為遇難者默哀的時候,廣播員們聽上去都友善而富於幽默感,他們就我們在伏地魔眼皮底下成功帶走要拿的東西這點大做文章,發表了各具風格但同樣令人印象深刻的嘲諷。雙胞胎還開起了蛇怪和斯內普的頭髮的玩笑,澄清那些讓情況變得更糟的謠傳。可以想像在這段灰暗的日子裏,波特瞭望站給了還在戰鬥的人多少安慰。


    我塞進驢皮袋的那副丁當片被一併帶了回來,聽完廣播後羅恩就將它作為戰利品掛在了大門口,於是它成了我見過最喧鬧的門鈴,赫敏時常抱怨一有人進門丁當片和布萊克夫人畫像就會把整棟房子變得吵鬧不堪。但往好處想,這樣哪怕我們都在熟睡,也沒人能做到潛入老宅還不被發現,所以她並沒有把丁當片移到別處。而且我們確實都對這項壯舉十分自豪,盡管赫敏是永遠都不會承認的。


    四月一個狂風大作的夜晚,我們正坐在暖融融的廚房裏,邊吃著克利切新烤的巧克力曲奇,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討論讓把伏地魔從納吉尼身邊引開的辦法,嘈雜的聲響突然從樓上傳來。來者肯定是把門撞開的,因為丁當片響得震耳欲聾,幾乎要蓋過畫像的尖叫。我立刻命令克利切藏好、如果來的是敵人立刻幻影移形回霍格沃茨去,接著我們三個迅速繞過餐桌拿著魔杖側身埋伏在廚房門邊,羅恩試圖把赫敏擋在身後,後者直接給了他一肘子。


    來訪者沒去管丁當片,隻讓畫像噤了聲便直奔廚房,從下樓的腳步聲判斷來的隻有一個人。


    “是誰?”我叫道。


    “是我,萊姆斯盧平!”一個聲音在丁當片還未停止的碰撞聲中喊道,我立刻一陣心驚肉跳,設想著可能讓盧平這樣莽撞地衝過來的種種恐怖情況,“我是狼人,我妻子叫尼法朵拉唐克斯。你是哈麗雅特波特,我教了你怎樣變出守護神,它是一隻牡鹿。”


    我們三個從門邊現身,盧平幾乎是跌了進來。他臉色蒼白,裹著一件旅行鬥篷,灰白的頭髮被風颳亂了。盧平抓著我和羅恩的胳膊穩住身體,環顧四周確認屋裏有誰,然後大聲宣布:“是個男孩!我們給他起名叫泰德,用了朵拉父親的名字!”


    赫敏尖叫起來。


    “什麽——?唐克斯——唐克斯生了?”


    “生了,生了!生了小寶寶!”


    我大叫“太棒了!”;赫敏尖叫“恭喜恭喜!”;羅恩感嘆“我的天哪,一個新生兒!”,好像以前從沒聽說過這種事似的。


    “是的——是的——一個男孩。”盧平又說了一遍,似乎高興得飄飄然了。他一把抱住了我,與上次同樣有力,含義卻截然不同,我欣然回應。


    “這太棒了,萊姆斯,天哪……”我激動得語無倫次,羅恩使勁兒拍打著我的肩膀。


    “新任教母,哈利!”他大笑著說。


    我和盧平終於分開時,克利切已經斟好了酒,赫敏往每人手裏都塞了一杯,邀請盧平同我們一起喝點。


    “我不能待得太久,必須回去。”盧平說,眉開眼笑,看上去比我見過的任何時候都要年輕好幾歲,“謝謝你,謝謝你,赫敏。”


    “為了泰迪萊姆斯盧平,”盧平說,我們都高高地舉起酒杯慶祝,“一個正在成長的偉大巫師!”


    那瓶酒一喝完,盧平就重新係好了鬥篷,我們送他到了大門口,他再次與我們擁抱和握手,匆匆返回狂風呼嘯的黑夜裏。幾天後他又來了一次,這次待的時間長了一些,滔滔不絕地向我們講述關於小泰迪的每個細節,向我們展示他的照片。


    “……我認為他像朵拉,可是朵拉認為像我。頭髮不多,剛出生時看上去是黑色的,但是我發誓一小時後就變成了薑黃色,很可能到我回去時就是金黃色了。安多米達說唐克斯出生第一天頭髮就開始變色。”盧平自豪地說。


    我手裏的照片是小泰迪包著尿布躺在一堆枕頭中間,頭髮是和唐克斯平時相似的粉色,精神十足地揮舞小胳膊小腿,興致勃勃地四下張望。下一秒,鏡頭後似乎有什麽吸引了他的注意,他一下子看過來,明亮的眼睛透過照片對上了我,然後——這簡直是我經歷過最奇妙的時刻——他的一縷頭髮變成了黑色。


    “我記得這張是金斯萊拍的。”盧平說,“過了沒多久他就開始照著每個逗他玩的人的樣子變形,這就讓判斷他長得像誰變得更難了。朵拉說她直到十五歲才能完全控製自己的天賦,長時間保持同樣的相貌,那之前我們都很難看到他真正的樣子。”


    我注視著我的教子,盡管圖像是靜默的,我還是能聽到他向鏡頭伸出手來時咯咯的笑聲。他全身似乎都被柔和的光暈包裹,看上去是如此純真而快樂,以難以言喻的方式同時令我感到憤怒和心碎。


    克利切端來又一批蛋酒,我們邊喝邊擠在客廳的壁爐前暢談,認識盧平後的第一次,我聽到他談起了未來。他說到朵拉正在考慮什麽時候重返在傲羅司的崗位,在泰迪經歷第一次月圓之夜前他們還不能完全肯定他有沒有遺傳狼人的體質,社裏已經準備了足夠的狼□□劑,包括為嬰兒專門調整過劑量的種類。如果泰迪被證明是狼人而無法去霍格沃茨上學,盧平打算在家裏自己給他上課。


    “這兩年我在狼人的聚居地待了很長時間,我有這個想法已經有一陣子了。”盧平說,“狼人遠離巫師社會不止是因為他們受到排斥,也是因為他們幾乎都沒有受過教育,缺少生存能力。我想也許我可以多收幾個狼人學生,教他們運用魔法——當然,還是會有許多人不能接受他們,但這是一個機會,不是嗎?我就遇到了鄧不利多和詹姆他們,還有你們。”


    “這主意很棒!”羅恩興奮地說,“你是最好的老師!”


    “你可以開辦一所學校!”赫敏叫道,“霍格沃茨可以有一所為特殊學生設立的分校,不是嗎?等戰爭結束了你可以去申請,我現在就可以想出二十多條理由,說服校董事會和教育部這件事對整個巫師界有多麽大的好處,這會成為讓人們接納他們的第一步……”


    “這會是個很長遠的目標,也需要很多錢。”盧平溫和地說,“但我們可以試試看。”


    之後的一周時間裏,我們三個都在樂此不疲地探討這個話題,赫敏甚至已經開始研究整件事的實現需要經過的法律程序,和其中可能遇到的麻煩。我猜等盧平宣布自己要著手做這件事時,他會遭到赫敏一整套嚴謹完善的方案的襲擊。戰後的未來仍舊渺茫,但這個新出現的可能性似乎同泰迪的出生同樣鼓舞人心。


    不知怎的,丁當片下一次響起時,我就已經預料到了隨之而至的不會是令人振奮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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