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邊的玉簪子,溫潤的墨綠色光澤,蓊鬱的落入眼睛。我鬼使神差的拿起來攥在手心……緊張的痙攣。


    若是照著喉管捅上去……雖然很痛苦……但是還是會死的吧?


    這個想法深深的將自己震住了,溫潤的玉簪如比那燙手的鐵簽更難抓住,不及思考便狠狠摔了出去。我不能殺他……


    不能……因為……因為……


    終於崩潰。


    用手捂住豐張臉,眼淚從指fèng中流走。


    因為感情擺在那裏……我至始至終割捨不下。


    “嗬……你真是個變態。”


    不再唱了,思凡便是最後一場……從此紅某人……不再唱了。


    第八章張啟山


    深深的疲倦感,眼球的刺痛,酸脹?胸口的濁氣總是積壓著,怎麽呼氣都嘆不出去。


    得好生歇息上幾日,身子快垮了。


    算算多久未去監獄了?一周?兩周?唉……二月紅。


    椅子周圍一地菸灰,怕是能踩腳印出來。近來多夢,卻總是記不住內容。濃茶壓不住倦意,倒是羨慕起來監獄裏那位來了,一次能睡個夠。


    也不知他燒退了沒有,上一次走時正在發燒。一夜二人就裹一件大氅入睡,早上醒來發現整個人蜷成團縮在我身後,凍得嘴唇青紫。一句話都不說,若是推推我讓我醒來,也不至於落個高燒不退的結果。


    要說對他到底是個什麽感情,這些日子也細細碎碎的想了不少。越是動亂越是顯出平靜的彌足珍貴,高壓發狂的日子,卻想監獄裏至少一片平淡,總有個人兒,非他願也好,被迫也好,死死的等著我。不會睡著在門口的太師椅上?一臉柔軟,連眼睫都是一扇軟毛,就那樣安安靜靜的抱著我的衣服昏睡。


    這日子過的比沖前線還緊張,比如有處理不完的戰報,和總是逾期的軍餉。


    前幾日為了軍餉還下了一次鬥,四萬人的隊伍調走兩萬去一線,剩下的中央不予發餉,隻得各自想辦法。


    剿匪的上山,買糧的北上去蒙古,俄國,數來我這下地還算最輕鬆的,隻是近來精神不佳,前前後後進鬥幾次,險些折了進去。沒了那花棍左右照應,大意了不少。


    若是他日戰死,想來他二月紅不會獨活。出監獄唯一的可能就是來陪葬,生死由我,不看他。


    何時能再待到他傾露出點情感?那日帶那兔子去試探,現在想來萬分後悔,其實我隻是……隻是想看看他的反應。哪怕是隻喊一聲“張啟山!”,我就停下來,抱著他告訴他,這都是我的不對,再也不會了。


    實則……也是二月紅的性子——骨子裏的東西,是嗎啡或任何刺激都不能磨滅的——就那樣怔怔的看著我,我以為他會說些什麽,我焦急的期待他的阻止,不料他卻別過頭,閉了眼,將那殘戲一段一段唱了個幹淨。


    下山尋一個少哥哥,憑他打我,罵我,說我,笑我。一心不願成佛,不念彌陀般若波羅。


    也不能全算酒精作怪,不得不說那場強暴般的性愛確實是一直積壓下的暴怒情緒。至少在當時我以為他會有些許反應,譬如憤怒,難過,甚至掉眼淚……結果他就那樣的看著我,簡直就像是在看一個死人,瞳孔的顏色都淡了。甚至厭惡的別過頭,一眼都不願多看!生怕汙了眼。


    那些日的感情怕是再不會有了。想他那晚硬是拖著被淩辱,難過到死的身子,生生哭著爬起來狠狠摔了我送的簪子,折半或是粉碎,我不知道,隻知道不值,或者在他眼裏什麽都不值了,早己。


    我去看看醫生,再配些安神的藥來,自從離了他以後再沒睡個一個好覺。


    在醫生的診所裏,看他那道貌岸然的樣子。摸摸下巴的胡茬,看他瘋狗般的忙前忙後,一副馬上就快累死的模樣,實則是受刺激太多,大腦過度亢奮的疲勞了。血液給他的刺激,就像二月紅如我,缺失便無法正常生活。


    “聽說鴿子血和硃砂,能用來紋身?”我問道。


    “能。隻是效果不大明顯,況且又是大紅色,很少有人紋。倒是有不少歡館的人喜歡。”他答道,井不停下手中的活兒。


    我拿起硃砂瓶子把玩,疑惑問道:“歡館?”


    “紋著平時又看不出來,但凡情緒波動,喝酒,做愛,這東西就顯出來了。又是大紅的,自然受歡館喜歡。”


    “呸,別一口一個歡館的。”我打開瓶蓋倒了一點點粉末揉搓,歡館二字不知為何格外刺耳。


    他在給人動手術,來他這的醫治的不是特務就是政治犯,身份敏感,我倒不怕這些,關鍵在於他井不介意我在旁觀看。


    “還有臉說歡館不對了?上回那兔子哪去了?”他摘了口罩,血淋淋的手拿了我手裏的硃砂瓶子,又說道:“好硃砂金貴著呢,哪兒能容得了你這麽使喚。”


    我挑眉看他,噗嗤笑出聲來。起身奪回瓶子,整罐倒在那在病床上躺著的人身上。


    “兔子被我處置回去了。”我抖抖瓶子,把瓶底兒裏硃砂倒幹淨,然後“咣”的砸在他麵前:“找些比這個更好的來,我要用”


    他回頭看看仍在麻醉中渾然不覺的病人,說道:“上頭問起來可要幫我頂著,我可不願被說醫術不精。”


    擦擦手又說道:“這人怕是活不成了。”


    “幹我何事?”我笑,他也笑。本就是那不該苟活的貨色,來世好好做個人,因為賣國賊隻能算個貨。


    再次見到二月紅,沒有我預想到的麵如死灰,或是置我不理的狀況,當下心情便好了很多。我抱著他,看樣子不燒了,鼻尖埋進他的長髮裏,深深的吸口氣,脫口而出:


    “甚是想念?”


    他一顫,推開我,低下頭長髮又遮了眉眼。


    我伸手挑起他眼前的頭髮,說道:“脫了衣服。”


    蒼白的臉色一下困窘起來,用大拇指腹磨磨他那小臉:“自己脫,不想給你難堪?”


    醫生隨我一同前來,畢竟紋身這神技術活還是需要指導的。


    他泡在木桶裏,抬著頭望著天花板,長頭髮垂在木桶外。木桶不夠大,我隻能幹看著熱氣將他那小臉騰出一層紅暈,細細的汗。


    “一會給你紋身,提前道一聲。”我倚著門站著,他嘩啦一下回過頭,一動不動的看著我。


    許久沒發泄過了,我實在怕忍不住。他還需要體力做紋身,想到這裏我便轉了身,點了煙出去和醫生討論圖案規劃。


    天火紅蓮。這文縐縐的名字己經被醫生嘲笑過了,而從心論,我倒覺得真的很好聽。托人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畫匠,用最少的筆墨勾出這幅圖來。四朵紅蓮,一朵含苞,三朵值了花期開的正盛。斜斜的插出來,骨朵顯得柔軟,全開的花兒顯得堅韌,英氣。無根無緣,倒也清心寡欲。


    套上短褲,裹著巾子抱他出來,散發著溫熱的身子緊貼著我,攥著我衣服前襟的一粒銅扣不撒手。從臉到身子全是瓷白膚色,白晃晃的小腿格外修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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