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那麽落魄的處境和哈迪斯相識,他也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事實也是如此。


    但是他不是沒有注意到整件事情的詭異之處。


    在他是春神的時候就存在的微妙聯繫,再到他來到這個精靈的世界,然後回歸,種種跡象看起來都是沒有牽連的樣子,可是……


    ——騙誰呢?


    普羅塞目光一冷,他鋒利的視線像是穿透規則的屏障直落入更高的位置。


    那裏普遍被稱為規則的源點,法則的延伸,也就是至高主宰常在的神秘之所。


    比這雪原的冰川還要寒冷的眸子凍結了一切生命所需的暖意,他似乎把怒火都壓在光明神的外殼之下,他用光明神的身份嚴厲的克製著自己,但他卻絕對不會為了做光明神而違逆本心。


    突兀的,他笑出了聲,暴漲的光明神力一瞬間淨化了常年不息的風雪,還天空一片寶石般的湛藍。


    普羅塞迎著這片滅絕人跡的寒冰地獄升起的太陽,萬丈光芒為他披上至高神的戰衣,他對著至高至上的存在伸出手,仿佛再說:你會有和我相見的那一天,到時候,我會如數奉還。


    “可怕!”


    被這樣的目光嚇回來的某至高至上的存在憂傷的拍著心口,然後埋怨的看著下方世界的某個傢夥。


    “喂喂,你的鍋不要讓我來背啊!”


    神秘的法則所在,腳踏著規則的混沌主宰卡俄斯,撥開命運的迷霧,輕易的窺視到了混亂中的聖山。


    他發出輕笑,像是在笑這些神靈的愚蠢無知,即使其中包括了他的三個孩子,他也盡是薄涼,唯有視線落在某人身上的時閃過興味。


    奧林匹斯的失控已經沒辦法阻止了,三位原始神成了旁觀者,唯一的作用似乎就是見證這場更換神王的儀式?


    宙斯多年的城府不是假的,即使波塞冬說的那麽明白了,他還是追問著瑞亞,仿佛不從她口裏聽到同樣的話,他就絕對不會妥協。


    而事件的當事人瑞亞則不斷的搖頭哭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所以這個時候就分外需要有人打破僵局。


    波塞冬一直等著宙斯露出那張絕望的臉,所以他接著等待,等到哈迪斯成為神王,到了最好的那個時候,然後……


    水藍色的眸子盛滿扭曲混亂,他現在似乎已經離不開憎恨和愉悅這兩種情感。


    波塞冬想著,然後才是把他打入絕望的時候。


    宙斯還在怒吼,其他的神還在呆滯,清醒的仿佛就他一個……不,還有一個。


    他看向沉默不語的哈迪斯,可是他沒記錯的話,現在這副局麵也不過是他這位大哥幾句話下製造出的場麵,他不過是推波助瀾。


    “哈迪斯,”波塞冬舔過嘴角,主動說道:“如果是你做神王的話,我當海皇也沒什麽不好的。”仿佛是在說,我爭奪神位不過是看宙斯不順眼。


    這樣孩子氣的理由,卻攪得奧林匹斯天翻地覆。


    原本哈迪斯沒想用這樣激烈的方式取回屬於自己的東西,他看向眼裏隱隱透出憎恨的宙斯,再看向快要崩潰的瑞亞,目光自一個個臉上掃過。


    赫拉是神後,宙斯失去了神王的位置,她作為天地間最有權力的女性必將低落塵埃,所以那怕是為了她十分重視的尊嚴,也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宙斯失勢。


    阿瑞斯是宙斯的兒子,不過他不會因為神王換人使得他的權力有什麽變化,這點阿波羅也是一樣,他們本就是獨立的男神。


    戰神神殿的實力和光明神係的勢力,足以讓他們平穩的渡過這場全力更替。


    一般會受到影響的也就是備受宙斯寵信的那幾位。


    想到這裏,哈迪斯看向赫爾墨斯,這位十二主神之一僅僅是作為宙斯的信使而有了崇高的地位。


    宙斯下台,他的處境不會怎麽好,但是哈迪斯卻意外的沒在他臉上發現焦躁的神色,他看起來非常平靜。


    哈迪斯默然片刻,心中好似黑暗中的海,無波,無聲,卻又能接收到許多不屬於海洋的嘈雜,但是海就是海,這樣的吵鬧終將會被吞噬掉一絲不留。


    所有人都在爭吵,所有人都在逼問瑞亞,也所有人都在疑惑,但卻沒有一個人敢於與冥王的目光相對,敢於對他發出質問,明明現在最可以告知他們真相的就隻有他一位。


    這個時候,哈迪斯就會分外想念那個從來都是直視他雙眼的傢夥。


    如果是他的話,不管是怎麽樣的方式,想要知道的問題,他都會從自己的嘴巴裏得知,而不會通過他人的口轉述。


    冥王清冷的外表總像是一團巨大的影子,無端的使人心生畏懼。


    所以他一開口,就能讓全體陷入沉默,比如現在……


    哈迪斯說:“夠了。”


    第66章


    爭吵中的三個人中,瑞亞睫毛顫動,像是期待一樣的看向他,一滴淚珠還掛在眼角似墜非墜,襯得她越發柔弱清麗。


    被這樣的目光注視,能夠拒絕的男人應該不會存在。


    不管怎麽說,瑞亞既是冥王的母親,也是位大美人。


    就在在場的人都覺得哈迪斯改變心意,不打算再談這個話題時……


    “母神,請把它還給我。”


    臥槽,說好的孝順呢!


    眾神都非常驚愕的看著哈迪斯那張麵無表情的臉,這個時候的發展不該是全場皆大歡喜,秘密就讓它永遠沉默下去嗎?


    冥王真打算追討到底了?


    瑞亞的臉色一下子從飽含期待轉為蒼白,她抖著嘴唇,似乎還想拖延下去。


    哈迪斯這次沒有給她機會。


    “母神,我需要它。”


    他邊說邊無視眾神的走到她身邊,抬手按在她的肩膀上。


    跪倒在地上的時光女神,需要哈迪斯彎腰才能做出這個動作,但是彎下腰的冥王,卻沒有一絲低下頭的卑微。


    他說道:“給我吧。”


    這聲仿佛是嘆息的聲音傳到瑞亞耳中卻成了最後的通牒,她咬著下唇艱難道:“究竟是因為什麽你一定要拿回去?不拿回去不好嗎?你做著冥王也做的好好的!”


    她拉著哈迪斯的衣袖,眼裏充滿自私的怯意,“這麽多年都過來了,到底是哪裏讓你不滿意?”


    按理來說,冥王的不好之處顯而易見,就從諸神都不樂意去冥界任職就可見一般。


    但是瑞亞能這麽問出,原因當然是出自冥王哈迪斯本人。


    從以前直到現在,哈迪斯都未曾表現出對冥界的不滿,他似乎對那樣繁忙又寂寞的生活習以為常。


    “你不是適應的非常好嗎?”瑞亞似乎特別不能理解今日的變故。


    她一直以來關注到的消息,都是哈迪斯沉默的做著冥王。


    既沒有對周圍的事物的排斥,也沒有對生活在聖山上的宙斯表現出嫉妒。


    就連波塞冬都造反了那麽多次,哈迪斯卻除了在宙斯要求他違反冥界規則時懶得搭理他,就一直作風良好,是再合格不過的三大域主。


    但是今天的他到底是怎麽了?為什麽突然就不滿足了呢?


    瑞亞不解到了極點,同時也非常恐慌,她當初讓大兒子把神王之位讓出來的時候可沒想過這一天!


    她當時想的是,給宙斯他想要的,哈迪斯也沒什麽損失,冥王也好,神王也好,都是她兒子,平分天地後也都擁有不小的權力地位,肯定不會再起什麽紛爭,就算是波塞冬,也能到海界悠閑度日。


    當然她肯定是偏向小兒子宙斯的,可是她一直認為哈迪斯能夠理解她的偏愛,不然他也不會答應她的要求不是嗎?


    但是她似乎忘了,別人讓出來的東西,不是她的,哈迪斯想要收回,才是正當的行為。


    哈迪斯淡淡看著狼狽的母神,他應該告訴她是因為什麽,但是如果說出來現場的局勢會對他不利,所以他用沉默作為回應。


    冥王的雙眸總有種看透人心的冰涼,深色的眼瞳能夠迫使對視的那方把心中所有的罪惡展露出來。


    瑞亞在那樣的注視下心生恐懼,尤其是哈迪斯掙動開被拉住的袖口,失去支撐的她像是被抽掉脊椎骨一般癱軟在地,整個人都散發出垂死的暮氣。


    這對母子間幾乎是在演默劇,波塞冬看到瑞亞變成那樣不僅沒有氣憤哈迪斯的所作所為,反而異常快意,他順著之前想的接道:“這個時候就差個主動說話的人了。”


    波塞冬本來是打算自己上的,但是還有宙斯啊。


    其他人都顧忌三大域主間的關係,又因為是神界秘辛而都沒有主動開口,但是宙斯可以啊!


    波塞冬幾乎是用詛咒的眼神看著宙斯逐步走向深淵的背影。


    由你開口是再好不過了,我親愛的弟弟——宙斯。


    宙斯握緊雙拳,從今天的某一刻開始,他就有種被絕望籠罩的不祥感,仿佛他所走出的每一步都接近懸崖,當他停在哈迪斯麵前時,他仿佛麵臨毀滅的深淵。


    抖動的嘴唇,也是宙斯頭一次用對大哥的口氣問道:“哈迪斯,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而哈迪斯也是首次正眼看向他,冷眸中出現了宙斯此時的模樣。


    “如果你真想知道。”


    眼前的神王陛下那裏還有會議剛開始時的意氣奮發,他的眼眸因為焦躁而逼出了血絲,整個人的氣質都透出隱隱的狼狽,他仿佛死刑犯在等待最後的行刑時間般,充滿絕望又握緊最後一絲希望。


    哈迪斯淡漠的訴說起那一天,瑞亞來到他麵前,說道……


    “哈迪斯,把神王的位置交給宙斯吧,他沒有遭遇你們的厄運已經受到了波塞冬的排擠。”


    剛剛從丈夫的陰影解脫出來的時光女神,對自己自出生就被吃掉的長子懇求道:“你是天生的神王,即使沒有神王的位置你也能尊榮滿身,但是宙斯不是,他已經失去了兄長的愛護,在這個世界他會被傷害,被欺負的。”


    嬌美的女神緊張般的在胸下握緊雙手,她用悲愁的神情讓自己的兒子難以拒絕。


    哈迪斯更多時候是聽著這位久未見麵的母神的傾訴,他靜靜的聽著自己的母親是怎麽費盡心思把自己所有不多的東西奪走,交給她口中的另一個可憐的兒子。


    瑞亞紅著眼眶,她非常善於利用自己的優勢,她知道說那些話能讓哈迪斯無法拒絕。


    “宙斯救了你們,他把你們從克羅諾斯的肚腹裏解救出來,難道哈迪斯你連分給弟弟一些自保的權力都不願意嗎?”


    “哈迪斯,你是好孩子,你願意保護他的,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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