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許許多多的“麻煩”裏,花滿樓都並肩站在陸小鳳的身旁。而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陸小鳳也成為了花滿樓的“麻煩”。


    獨一份的“麻煩”,不一樣的“意外”。花滿樓很喜歡這份“麻煩”,也很享受這份“意外”。所以他這條“魚”在“飲水”的時候,大概是覺得“水”是熱的吧。


    陸小鳳是他生命中最美好的麻煩,最必然的意外。


    在路上晃悠了兩三日,陸小鳳一行人抵達洛陽。


    陸小鳳在兩天可吃了不少苦頭,他從來不知道坐馬車原來是這麽折磨的一件事情。因為他從前也從未在馬車上喝過那麽苦的藥,紮過那麽多的針。


    所幸的是顧映清的手很穩,就算是在晃動的馬車上,也不會將針的位置紮偏一毫一厘,故而陸小鳳省去了被紮第二遍的痛苦。


    不然估計陸小鳳得瘋。


    眼看著洛陽近在眼前,如果不是花滿樓還在他身邊,陸小鳳簡直想朝天大喊幾聲再原地蹦噠蹦噠,慶祝自己已經結束的苦難——一周之期已到,他再也不用紮針喝藥,顧映清的藥簡直哭得要命。


    然而花滿樓就含著笑在他身邊站著,有花滿樓在,陸小鳳幹不出來這麽二缺的事兒。


    陸小鳳一行人抵達洛陽的時候天色已晚,他們索性直往白馬寺而去,準備借宿寺中。


    白馬寺自從被建造的那一天起,香火從來就沒斷過,每天都有源源不斷的百姓官員前往白馬寺燒香拜佛。可以說,白馬寺從來都是一所熱鬧的寺廟。


    陸小鳳他們沒有想到,他們見到的白馬寺,竟然會是這個樣子的。


    如果不是老實和尚年初剛剛來過一趟白馬寺,且他信誓旦旦地說這裏一定就是真的白馬寺的話,陸小鳳他們簡直要懷疑,他們是不是找錯地方,見到一個假的白馬寺。


    寺門上的那塊匾倒是和老實和尚持相同的意見,匾上清楚明白地寫著三個大字“白馬寺”。不過這塊匾出現在陸小鳳他們眼裏的時候,形象也未免太沒說服力了些。隻見匾身歪歪扭扭的,好像隨時都要掉下來。上麵的大字也有些暗淡,不知道的還以為工匠偷工減料,金漆沒按和尚給的量刷夠,或者是這幫和尚太窮,幹脆就沒給夠。


    就差倆蜘蛛網。


    再來倆蜘蛛網,這就是一所名副其實的荒寺破寺,給窮困趕考書生避雨,隨時隨地都能上演倩女幽魂那種。


    花滿樓目不能視,自然是看不見旁人所能看到的景象的,但是他也感覺到了不對勁。


    這裏安靜得有些過分,就像是一所空寺。


    司空摘星率先出口打破這沉默的局麵,他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這是一句廢話。他們之所沉默,不就是因為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兒麽?


    陸小鳳回道:“天知道,進去看看?”


    司空摘星剛想答應下陸小鳳的提議,就被花滿樓的話給打斷。


    花滿樓道:“不可貿然進去。”


    陸小鳳湊到花滿樓旁邊,笑著問道:“七童想到什麽啦?”


    花滿樓道:“信鴿。”


    是啊,信鴿。


    鴿子全無武功,總是比人好控製得多的。


    陸小鳳心領神會道:“七童的意思是,這信鴿裏的信被人調了包?”


    花滿樓嘆息道:“調沒調包我不知道,不過很大的可能性,那書信並非劉裴和錢鷲的意誌。”


    陸小鳳又道:“你是說他們可能已經被人控製?”


    花滿樓頷首,道:“但也不排除他們還活著,但沒收到書信和他們已經死去,書信為他人所偽造的兩種可能。”


    陸小鳳的臉色難看起來,他道:“如果是落暉樓……”


    後半句陸小鳳沒說,但是每一個人都猜到了。


    如果是落暉樓,那麽劉裴和錢鷲此時可能已經遇害。


    花滿樓像是感受到陸小鳳的心情不太好,他拍拍陸小鳳的肩膀,道:“都隻是猜測而已。”


    陸小鳳道:“那這白馬寺呢?還進去不進?”


    花滿樓也拿不定主意。


    正在花滿樓左右為難的時候,吱呀一聲,門從裏麵被人打開了。


    是一個小和尚。


    小和尚一開門,就死死地盯著陸小鳳的兩撇小鬍子看。


    就算陸小鳳的臉皮再厚,也經不起別人這麽盯著看。陸小鳳被小和尚盯得渾身不自在,他摸著自己的小鬍子,開口問小和尚道:“你做什麽盯著我的鬍子看?”


    小和尚的聲音有些怯怯的,但卻有異常的堅定味道在裏麵。他十分小心地看著陸小鳳的臉色問道:“請問,閣下是陸小鳳陸大俠麽?”


    陸小鳳又摸摸他的鬍子,想來又是這兩撇小鬍子出賣了他。他道:“在下的確是陸小鳳,但至於陸大俠,那卻是不敢當。”


    誰都沒料到,小和尚在聽到陸小鳳承認他就是陸小鳳的時候,他撲通一聲就給陸小鳳跪下,連個反應時間都沒給陸小鳳,就開始不住地向著陸小鳳磕起響頭來。


    陸小鳳被小和尚的反應嚇了一大跳。


    若小和尚是二話不說拿出一把刀就往他身上捅的話,陸小鳳還能理直氣壯的使出“靈犀一指”來教訓教訓這個小和尚。可現在人家是什麽都沒說先給陸小鳳磕起響頭來,陸小鳳能怎麽辦?磕回去?


    陸小鳳隻好尷尬地又摸摸鬍子,道:“你這是幹什麽,還沒到過年就開始討壓歲錢?出家人也興這個的麽?況且你並不是我的晚輩,我也並沒有壓歲錢好給你。”


    小和尚沒有理會陸小鳳的油腔滑調,他依舊用力地重重磕著響頭。


    小和尚的腦袋又不是石頭做的,所以這麽多個響頭磕下去,他的額頭已經破了皮,有鮮紅的血液從破皮的地方爭先恐後地往外冒著。


    陸小鳳生平最怕別人給他磕頭,更何況還是這種不要命的磕法。


    所以他隻好道:“你有什麽事情,先起來再說。”


    作者有話要說:


    “至於有法無法,有相無相,如魚飲水,冷暖自知。”出處: 宋·嶽珂《桯史·記龍眠海會圖》


    第89章 釋相


    當小和尚終於站起來的時候,他的臉已經不成樣子,血液、灰塵和不知道什麽時候流出來的淚水都混在一起,看上去有點兒嚇人,也有點兒辛酸。


    這小和尚看上去也不過十幾歲而已,臉上的輪廓是柔和的,還有點兒嬰兒肥沒有褪去。成人的稜角也還尚未長出來,也就是個半大孩子。柳楊實在是看不下去這麽個孩子頂著一臉的血,她扯扯顧映清的袖子,眼巴巴地看著顧映清,希望顧映清能夠幫小和尚一幫。


    顧映清自然明白柳楊的意思,她回到馬車上拿下自己的包裹,從中取出傷藥和幹淨的紗布,準備為小和尚包紮。


    小和尚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他用袖子一抹自己臉上的血,結結巴巴道:“沒、沒關係。”


    顧映清向來對除了柳楊之外的人都沒有什麽好臉色和好耐心可言,就算對方是個半大孩子,自己是出於一片好心,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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