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講著具體位置,可在那一瞬,杜沅卻什麽都聽不清,大腦裏一片空白,手機直接掉到了地上,她怔怔地落下淚來。


    周圍的人似乎是在電話裏的聲音說完,連同杜沅視野中的一切事物,都成為了幻影。


    周圍的人仍然在玩鬧著,遊戲的遊戲,親吻擁抱的仍然在纏纏綿綿,喝酒的仍然在喝酒,劃拳的仍然在劃拳,泡妞的仍然在泡妞,撩漢的仍然在撩漢……


    顧溫書和周璿最先發現杜沅的異樣,連忙問她怎麽了。


    杜沅已經流淚,她咬著下唇,整個人都是要哭不哭的模樣,讓人看了,直感覺比哭還讓人覺得難受。


    所有認識杜沅的人都圍了過來,眾人七嘴八舌地議論著,可是聽著杜沅的耳朵裏,就隻是亂糟糟的一團。


    約莫是半分鍾過去,也許比這更久,杜沅好像七魂六魄都歸了位一般,抹了一把臉上的淚,對眾人說了一句“我沒事”。


    那聲音,明顯帶著哭腔。


    顧溫書等人擔憂地看著她,她蹲下身,又撿起了手機。手機那邊,許佑一直沒掛電話,杜沅閉了閉了眼,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可出口的話卻仍然帶著顫音:“現在他人怎麽樣了?有事沒有?”


    “還在急救室急救。”許佑遇到這種事,也並不能做到完全鎮定,但他仍然冷靜地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杜沅。


    原來,季岩和許佑趕來這邊之前,各開了一輛車,結果才走了沒多久,季岩就給許佑打了電話,告訴他自己的刹車失靈,而且又漏油的跡象。


    在這種情況下,季岩必須想辦法把車子停下來。所以,在二人看過地圖後,季岩選擇了在人少的地方直接撞了橋墩,毫無疑問的是,這一裝,季岩鐵定是傷著了,車子的安全氣囊也被破壞了,並沒有彈出來。季岩傷得很重,不僅撞到了頭,手臂、大腿等多個地方均有骨折,肋骨也斷了一根。


    而一直跟在季岩身後的許佑,則負責在季岩撞橋墩後,迅速把他從那輛車子裏弄出來。二人才剛離開被撞的車子不久,那車子便“嘭”的一聲兒爆炸了。


    季岩劫後餘生,許佑事先就呼叫過的120迅速地趕了過來。


    根據許佑的判斷,對方能選在今天下手,是經過特意設計的。一來杜沅不會在季岩車上,而來他極有可能會和季岩同車。介於季岩是明星,坐的車會比較又要求,比如從外麵不能看清車內的情況,而他和季岩的目的地是一樣的,不出意外的話,他下午也會和季岩一起回公司,所以,這種情況下,他會坐季岩的車走。


    而他中午之所以和季岩不同車,是臨時決定的,因為下午他和季岩的行程不一樣。


    如此推斷,凶手的目標,是他和季岩兩個人。


    杜沅整個人都不好了,顧溫書等人隻見杜沅的神情越來越冷,抓著手機的手青筋暴起,指骨似乎要戳破她手背那層薄薄的皮膚。


    顧溫書認識了杜沅這麽多年,從來沒見過她這麽憤怒的模樣。


    一直到她掛斷電話,才說:“有一點事,我要先去一趟。”


    杜沅抱了抱顧溫書,嘶啞著聲音道:“今天你生日,按理說我不該離開,但是……今天我必須要去一趟,改天我給你補。”


    顧溫書皺眉道:“現在不是說這個事的時候,生日每天都能過,你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麽事?有沒有我可以幫忙的?”


    杜沅深吸一口氣,眼中又有了淚光。


    她聲音都是抖的:“岩岩,岩岩,他出事了。我得過去。”


    杜沅手忙腳亂地一邊拿自己的車鑰匙,一邊簡單地把事情講了一遍,顧溫書鐵青了臉,見杜沅神情不好,便拍了拍她的肩膀,難得正經:“出了這事兒,你還怎麽讓我安心辦派對?我是這麽不夠朋友的人?你先別急,不管出什麽事,我們這些朋友都在,有需要幫助的地方直接說一聲。”


    他一邊說著,一邊讓自己的助理在這邊先招呼好來參加派對的客人,自己則先和周璿、杜沅、陳敘、唐子安、俞詩藍等人趕往醫院。


    因為事出緊急,季岩和趕去醫院的幾人關係都挺好,所以大家都很著急,甚至沒有考慮到要避開狗仔的問題,就直接風馳電掣地趕到了醫院。


    許佑渾身都是灰撲撲的,身上還有不少血跡。


    他一看到杜沅過來,便安慰地擁抱杜沅,安慰的話怎麽也說不出來。杜沅淚光盈盈,整個人都瀕臨崩潰的邊緣,但她還是在忍。因為她知道,在這種時候,她最不該的,就是驚慌失措,她應該要保持清醒。隻有保持一顆清醒的頭腦,她才能冷靜地麵對,做出正確的判斷和選擇。


    可再怎麽想,目前為止,她也隻能保持不崩潰而已,大腦裏一團亂麻,完全想不了別的。俞詩藍和杜沅鬥了這麽些年,從沒看過杜沅如此弱雞如此傷心的模樣,可當她真的看到時,她才發現,她並不喜歡這樣的杜沅。


    杜沅這個人,就應該驕傲而自信,就應該是什麽都能做到的,沒有什麽事兒能難倒她。而此時,她在和許佑輕輕地抱了抱之後,安慰地拍了拍許佑的肩,輕聲說:“謝謝,如果不是你,岩岩可能就……”


    她幾乎說不下去。許佑輕聲安慰她,說:“會沒事的,如果你想哭,就哭出來吧。”


    杜沅搖了搖頭,深吸一口氣,說:“你身上也有傷口,讓護士幫你處理一下吧。別讓我對你的愧疚更深。”


    對她而言,季岩是愛人,許佑是親人,不管是他們哪一個,她都不希望有事。兩個人,平日裏都是衣冠楚楚的,對服裝細節、外貌均極為講究,尤其很在意細節。他們一個是模樣俊秀在專業領域取得令人矚目的成就的藝術家,一個是衣著外貌言談舉止無一不精致的商界精英,可這兩個人,如今一個正躺在手術室裏,一個形容狼狽,臉上、身上均有負傷,身上混雜著泥土和血跡……


    這些,都讓她感覺到心痛而憤怒。


    她環著許佑的肩,輕輕地在他背上拍了拍。


    既然杜沅已經這麽說,許佑也不好再負傷杵在這裏,而且現在自己坐在這裏也是於事無補,便順從地在杜沅的攙扶下,由護士引進了另外一間病房。


    杜沅看到許佑安靜地讓護士上藥,才又回到了手術室外,勸其他的人先離開,並保證一有消息自己會告訴他們。但沒有人離開,大家都說要等手術結果出來。


    杜沅勸不動,又開始給羅成打電話,請他物色兩個靠譜的保鏢。


    許佑在救護車趕來之前就報了警,警方勘測過現場並處理之後,又才到醫院這邊來給許佑錄口供,許佑又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和警方講了,警方又問杜沅最近還有沒有感覺自己被跟蹤,有沒有收到明信片。


    杜沅如實地說:“我一直感覺到有人在跟著我,但是無法分辨是傷害秦卉的人還是狗仔。至於明信片,除了上次在秦卉出事的現場那張,就沒再收到過。”


    她如實地把自己的行程說了一遍,又道:“如果對方要一直跟著我,必須要有穩定的經濟來源。如果沒有,ta可能會用別的不花時間的途徑來弄錢。ta還要支持葉雨,還要有拍照設備,這不是一個小數目。”


    隨後,警方詳細地問過她一些問題,她回答得很詳細。


    這時,和杜沅談話的警員錢茜向杜沅道:“通過目前的信息來看,罪犯一直在逐步升級。先是跟蹤你,僅僅拍攝照片,然後會發展到產生偷盜行為。你有沒有丟過什麽東西?特別貼身的?”


    杜沅臉兒一百,心裏直犯惡心:“我記得,我確實有一些內衣褲莫名其妙地就不見了……”


    她有點兒說不下去。


    和她交談的錢茜點了點頭,又道:“這就對了。偷盜行為之後,凶手並不會滿足於現狀。ta期待和你的接觸,但現實中這事兒並不那麽容易做到,所以ta會產生憤怒,從而遷怒一切和你距離走得近的人。先是你的助理,然後是你的男朋友。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兩次接連失手,會讓對方的憤怒加深,ta的下一個目標應該是你。所以,你一定不能單獨出行,不能給對方以可乘之機。”


    麵對杜沅,錢茜覺得很心疼。在辦案之餘,她也挺喜歡看電影的,杜沅出演的三部電影她都看過,不管哪一個角色她都很喜歡。所以,在得知杜沅的事後,她才會主動請纓,前來和杜沅談話。


    她沒想到的是,杜沅真人看上去比大銀幕上還要瘦。頗有幾分弱柳扶風的味道,但杜沅本人又是堅強的,出了這些事,不管是被跟蹤還是和季岩的關係,都從來沒有炒作過。她整個人周身都彌漫著悲傷的氣息,但她在談話過程中,說出的話卻是條理清晰的,直擊重點,而不是驚惶地問東問西。


    這讓錢茜作為粉絲心疼杜沅的同時,又更加敬佩她了。即使上麵打招呼,關於杜沅找私家偵探的事兒一律略過,她仍然是敬佩杜沅的。畢竟,當初杜沅發現有人跟蹤她時,即使報了案也無法立案,除了找私家偵探這個選擇,她就隻能等著stalker來找她了。


    所以,對於這事兒,錢茜相當理解,也相當體貼地沒有提起。隨後,她向杜沅提議,要派便衣前來保護她,但杜沅搖了搖頭:“不。不用這樣。”


    杜沅閉了閉眼,說:“既然ta的目標是我,不管我怎麽躲,ta在暗處,總會找到我。而且ta接連失手兩次,目前肯定很憤怒。我不希望再有人因為這事而受傷。所以……”她頓了頓,聲音緩慢,卻帶著莫大的決心,“我不會再躲。我想,要是我以身作餌,引蛇出洞,或許我們能占到先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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