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卉睜大眼睛看向杜沅:“什麽漏洞?”


    杜沅姿勢優雅地一邊用茶具泡茶一邊淡笑道:“葉雨在這裏說的男人,應該是大多數男人。大多數男人都抽煙,不等同於所有男人都抽煙。大多數男人都很渣,不等同於所有男人都是渣。”


    秦卉恍然大悟:“所以,大多數男人在他意氣風發事業有成的時候,他是有魅力的,是從容的,然而一旦他的事業被摧毀他跌落穀底,心理必然會扭曲,還會遷怒於身邊的人。這時候他就會想,‘當初要不是因為你,我會像現在這樣落魄嗎?’最終的結果還是他會離開,而他曾經所珍視的感情和愛人都會被視作絆腳石,他會變得粗暴、不可理喻,甚至會酗酒,成為一個徹徹底底的loser……但並不是所有男人都會這樣。”


    杜沅將第一遍的茶倒入旁邊的容器中,點頭:“孺子可教也。葉雨的這段話裏犯的是以偏概全的邏輯錯誤。當然,能看出葉雨並沒有完全說實話的漏洞不止這一個,你可以試著再想想。”


    在秦卉低頭思索片刻,舉一反三道:“‘如果選擇事業就不一樣了,曾經為了對方而主動離開的戀人將會成為男人心裏的白月光,朱砂痣,一輩子都忘不掉。他想起離開的那個人,所回憶的必然是美好的一麵。就算有不美好的地方,也會被他大腦裏自帶的濾鏡美化成電影情節。’這一段,也是犯了以偏概全的邏輯錯誤。”


    秦卉一遍說著一邊接過杜沅隨手遞來的薯片撕開,眼睛一亮:“所以,她是故意在用這種有漏洞的邏輯誤導我們將這種大多數男人會有的行徑套在季影帝身上?”


    “就是這樣。”杜沅一邊將第二遍出了顏色的茶湯倒入瓷杯中一邊繼續引導她,“事實上,葉雨在她的話中對未發生的事情使用了‘肯定’‘必然’這樣的詞組,為的就是增強感染力和信服力。但你仔細一想,事情真的會這樣嗎?她話裏的邏輯等同於這樣——土豆容易發青,所以你手裏拿的這顆土豆肯定會發青。這樣想理解起來是不是容易了很多?”


    秦卉結果杜沅遞給她的那杯茶放在自己麵前的小幾上,了然地點頭:“所以,葉雨話裏的推測說的都是她想要我們相信的。因為會有這麽一種可能,然後聽的人就覺得好有道理,跟著她話裏的思路走就變成了這種可能一定會成為現實。這女人好陰險!!!但是,她說的季岩一手造成他的父母欠下大額賭債以及曾經生活糜爛的事情,她說這些的時候,有什麽漏洞?”


    杜沅輕輕聞著茶香,她身後是水墨的牆紙,越發襯得她姣好的麵容雅致無雙。秦卉隻見她挑了挑眉便聽她道:“自己想,想出了答案再告訴我。”


    秦卉琢磨了半晌,吃了好幾片薯片才說:“我實在想不出來。她說得有理有據的,沒有工作,‘生活的花銷不減反增’,‘在季岩的父母欠下賭債前,季岩曾經將五百萬經由幾個空殼公司的手由第三方交給誘使其父母欠下賭債的人。而在其父母欠下賭債後,他的賬麵上反而沒有大額資金流動’,這些都將矛頭指向了季岩。他的資金流向異常,這正好就和葉雨說的季岩一手促成他父母欠下賭債的事實吻合了。”


    “但是,”杜沅飲了一口茶放下,淡聲道,“正因為吻合,才說明有問題。葉雨給出了足夠的可以被當做論據的話,為的是什麽?就是要讓聽她說話的人相信她要求對方相信的事——季岩一手促是成父母欠下賭債。她說的這些證據,就隻是她說的而已,並沒有給我們看到。打個比方說,你是我的助理,我的生活基本都是你打理的,我們倆很熟。然後你和第三方說我殺了人,而且賬麵上的資金流動異常,是因為我付錢給專業人士處理屍體,那你說的這件事別人也很容易相信。首先你和我關係很近,他們不是但又對我的生活感興趣,這樣他們就是下意識地相信你說的話,對我產生不良印象。但我真的殺了人嗎?”


    杜沅的比喻很形象,秦卉一下子就明白過來。她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道:“所以,這就是葉雨在空口白牙地毀謗?”


    “基本是這樣,她之所以會這麽說,就是利用了一點——我和季岩分開了五年,這五年我們沒有聯係,不知道彼此的生活狀況。隻要我稍微不理智一點,就很容易相信她的話。你注意到沒有,在我問葉雨‘當初催錢的人為什麽會找上季岩在青蘿街的家是,她什麽反應?”


    秦卉被這一句問得懵逼起來,回想了好幾分鍾都沒想起來葉雨的反應,隻記得:“她說這隻是季岩做的一個樣子。”


    秦卉的大腦轉得有點兒困難。


    杜沅唇角微微勾起:“在你聽別人說話時,一定要注意觀察對方的表情,注意她的語速和肢體語言。顯而易見的是,葉雨不該知道有人去青蘿街找過季岩家,就算是她知道,這已經是五年前的事情了,她要回答應該有一個回憶的過程。但她的回答太快,幾乎沒有思考,這就說明了兩個問題。”


    秦卉兩眼冒星星般地看著杜沅,很是崇拜地聽她說:“第一,她在說謊。第二,她知道她本來不該知道的事情,所以這件事很可能和季岩無關,甚至有可能是她指使的。”


    秦卉的三觀又被刷新了一遍:“天了嚕!這個葉雨好有心機。”經過杜沅的點撥,秦卉很快地就舉一反三,“所以,她之前先是拋出你們倆都知道的事實,然後營造出‘我說的都是真的’這種氛圍,再通過她的分析給聽她講話的人洗腦使之相信她說的話,而她拋出季岩一手促成他父母欠下賭債這個事兒實際上就是為了破壞我們對季岩的印象,告訴我們季岩並不是我們看到的那個季岩,使我們做好心理準備,接受後麵她說的季岩現在和你在一起就是為了報複你?”


    杜沅讚許地點了點頭:“孺子可教也。你可以再想想,葉雨為了讓我相信她的說辭使用了什麽方法。”


    秦卉又懵逼了:“怎麽還有?”


    她苦思而不得,杜沅這才告訴她:“在她和我對話的過程中,全程似乎都是站在我的立場上考慮的,這和她一貫在我麵前樹立的形象相同,講道理,有見解,真心為我著想。但事實上這隻是她想要我感覺到的,而她隻是想要通過這種手段達到她的目的——讓我認同她說的話並且跟著她的思路走。”


    隻是從前杜沅年紀小,心思又都在學習和季岩身上,所以並沒有想太多,五年前才會被葉雨說動。但是,如果她知道事情所有的真相,她一定不會和季岩分手。因為當時她看到的是,如果她和季岩在一起,他們的事情有可能被媒體發現,季岩有可能會過氣,但並非一定會被發現,也並非一定會過氣。用一個比喻來講就是:吃魚有可能被魚刺噎死,那我們就不吃魚了嗎?


    秦卉抿起了唇:“感覺世界好複雜,人也好複雜。”


    她感動地看向杜沅:“幸好有你告訴我,不然我一個畢業就失業的學渣黨不知道還要經受多少生活中淒風苦雨的摧殘。我決定要堅定不移地做你的腿部掛件。”


    見自己已經扭過了葉雨的想法以及她對季岩的印象,杜沅如釋重負地拍了拍秦卉的頭:“我能給你說的都可以給你說,你要學會自己判斷要有主見。”


    說這話的同時,杜沅感覺自己真的是中國好女友,為了男票不知不覺地就成為了洗腦小能手。


    而秦卉在理順這些事實後,驀地發現她竟然不知不覺地吃完了一包350克的薯片!寶寶心裏好方,她幾乎是快要哭出來:“杜沅,我說好的要減肥的,這……”


    這無疑是給她的體重雪上加霜麽。


    杜沅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事實上剛剛我遞給你兩樣東西,茶和薯片,但你自然而然地放下了茶選擇薯片,說明這是你內心的選擇。這麽饞,你要減肥,難了。”


    秦卉反應過來,就伸手輕輕地拍了杜沅的肩膀兩下,睜著水汪汪的雙眼說:“杜沅,你太壞了!簡直太壞了。”


    杜沅隻勾著唇不說話。秦卉心裏淚崩,杜沅平時經常以欺負杜沅為樂,比如讓原本想減肥的秦卉吃下一包高熱量的薯片點出她減肥困難的事實,主要是因為覺得秦卉反應過來後挺萌的,嗯,生活又多了一點樂趣。


    如今離《鴛鴦錦》上映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天,從杜沅走紅那天開始就跟著杜沅的狗仔們發現,這尼瑪杜沅有病啊!不去酒吧,也不去夜店,也不濫一下交,連男票都不交一下,更別提什麽罵街打架參加商業活動出席飯局啥啥的……他們想跟點兒新聞尼瑪好難啊!


    雖然天兒冷的時候杜沅的助理會來給他們每人送兩張暖寶寶,偶爾是每人一杯熱咖啡加一塊兒華生園的蛋糕,甚至還會告訴他們杜沅啥時候出門啥時候不出門,轉達杜沅讓他們先好好休息的話,有時候甚至還會有行程表給他們。這些事兒讓他們都挺感動也對杜沅挺有好感的,但他們要的不是關懷是新聞啊!


    眾人挫敗,卻無一人對杜沅產生惡感。


    這小二十天裏,他們得到的關於杜沅的新聞基本都是杜沅規律的作息時間良好的生活作風,以及對狗仔們的關懷,還有她經常去上短期課程完善自己的知識體係,但這一些些都已經發表過了啊摔!其實他們更需要一些有爆點的比較能吸引人眼球的啊新聞啊!好吧,不得不承認的是,大多數狗仔的內心其實已經傾向於杜沅,如果真的有啥對杜沅不利的事情發生,他們也更加願意事先通知一下杜沅,有杜沅這邊不想流傳出去的消息,隻要杜沅這邊能拿出別的消息點替換他們也都覺得ok。就算沒有消息點,他們也願意接受友情價的封口費。


    而在這麽些日子裏一來,杜沅以及杜沅的助理對狗仔的好態度,無疑是經過和許佑商量的結果。


    許佑曾經這麽說:“大多數藝人討厭狗仔,認為他們侵犯了自己的*,曝光了自己不能曝光的東西,但這隻是計較一時的得失。如果你也一樣討厭狗仔,我不得不告訴你,收起這些討厭。因為現在的我們和狗仔可以說是互惠互利的關係,如果我們運作得好,他們可以為維護你的形象出不少力氣,我們的工作會輕鬆很多。但如果你得罪了他們,他們可以很容易地出一些抹黑你的新聞。比如用鏡頭拍下你的醜照,並不是說你漂亮就不會有醜照的存在,要知道現在的單反有多種鏡頭,不同的鏡頭有不同的功能,要用照片扭曲你的長相可以說是輕而易舉。”


    所以,杜沅、秦卉、許佑便商量出了這麽些低成本但高情商的做法。


    而受到杜沅的這種小恩惠的狗仔中,一直因為杜沅而遭遇新聞跟蹤事業滑鐵盧的大黃和李文赫然也在其中。事實上,在秦卉給出杜沅這幾天的行程表後,大家都知道晚上杜沅不會出門了,就紛紛打道回酒店休息,準備明天繼續再戰,而大黃和李文偏偏不信這個邪,仍然在杜沅家所在樓棟下死守。


    兩個人無聊得很,便你一根煙我一根煙地抽著,順便靠在背風處交流起自己從業多年的心得來。因為這天兒冷,兩個人都還穿得挺多的,還都戴著帽子,是以看到一個身形臃腫的婦女戴著一頂普通的帽子和口罩慫兮兮地從他們身邊走過時,他們完全沒給出一點點兒地注意力,隻說:“唉,老兄,咱們跟了這麽久,北風那個吹,冷啊,還沒成果,可老子就是不甘心,他媽的杜沅這是過的尼姑的生活嗎?”


    戴著普通帽子和口罩套著臃腫羽絨服走過的杜尼姑嘴角抽了抽,便繼續慫兮兮地往地下車庫走去。當一輛品相不錯的車從大黃和李文二人跟前開過時,這倆還在感慨:“尼瑪,真是不同人不同命啊。有些人輕輕鬆鬆的,就開瑪法拉蒂、奧迪a6、法拉利、奔馳、林肯這樣的名車,我們這麽在奔波,冬天冷的是我們,夏天熱的是我們,女朋友都是網購的,完全缺少個人生活,還尼瑪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每年的工資刨開必要花銷以及養家的費用,就特麽能買一個衛生間而已。開的車也特麽是長安大眾。臥了個大槽!”


    而此時,他們要盯的目標就在他們的眼皮器低下開著車跑了…


    而剛剛那個氣質步態都有些慫兮兮的“中年婦女”,赫然是杜沅假扮的。在葉雨離開後,她是順利地為秦卉洗腦成功,便打發走了秦卉,將自己拾掇了一番偽裝成這媽都不認識的樣子出了門。


    晚上八點,當季岩和羅奕出去談過工作室要投資的項目,因為季岩如今的名氣以及大家都知道他的脾氣,季岩是被討好的那個人,所以談事情的地方倒是很清水,沒有雞也沒有鴨,大家知道季岩不喝酒也不喜歡拐彎抹角,都是一邊吃飯一邊說事情的,是以這清水而健康的飯局很快就結束。季岩因為和羅奕是同一輛車過來的,便由羅奕開車送回家。


    他在車上順便看了看和杜沅重逢後就啟動的計劃以及該計劃的完成進度,就拿出了手機給杜沅打電話,結果居然無人接聽,原本就有些疲憊的季岩驀地就不開心了,他劃開一個相冊,點開密碼,盯著裏邊兒杜沅的照片看了半晌,又捏了捏眉心,才發了一條短信過去:“去哪兒了?怎麽不接電話?”


    一分鍾過去,沒有回複。


    兩分鍾過去,沒有回複。


    五分鍾過去,沒有回複。


    二十分鍾過去,季岩已經到了家門口,依然沒有回複。


    當季岩用指紋以及密碼開鎖進入自己家後,剛剛進玄關開坑換了鞋,就看到自己的沙發上坐著一個身形臃腫頭戴毛線帽口戴厚口罩的中年婦女慫兮兮地抖著腿看著自己,用一口粗糲的聲音道:“喲,季影帝回來了,原來這真是季影帝家啊。俺之前還怕俺找錯了呢,原來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給俺在口罩上簽個名兒唄,你老有名了,俺可早可早就知道你了,就想著有一天,能親眼看一看你,讓你給合個影兒順便給張簽名照,不多,給個百八十張就成。你放心,俺是老實人,絕不會拿出去買,那、那都是無良商家的行為,我是你真愛粉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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