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來人往,四處都瀰漫著過節的氣氛,遠處似是有人猜對了燈謎,頓時爆發出一陣喝彩。


    一盞盞做工精緻、構思奇巧的花燈被一一鋪陳開,我帶著一絲新奇,一一品鑑過去。


    平日裏見慣的動物仙們,此時被做成了燈籠,也是十分可愛,手指略過幾盞玉兔燈,卻被一盞鳳凰花燈吸去了注意力。


    它不是最漂亮的,在這各式花燈中甚至顯得有些樸素,我卻是移不開視線。


    明黃色的燈芯映著紅色的燈罩,散發出陣陣暖意。


    “公子真是好眼光,這盞鳳凰燈可是仿照先王上的燈做的,最是精巧不過。”


    “先王上?”


    “正是熠王,傳聞先王上曾於夢中得見神女,一見傾心,久久不能忘懷。為了乞求神女再次出現,竟是做了滿院的鳳凰花燈,隻可惜襄王有意,神女無心,神女未出現,王上卻是得了怪病暴斃而亡。”


    我卻是再也聽不到店家在說些什麽,燈火闌珊處,我意外地看著眼前這張陌生又熟悉的麵龐。


    他像是早就看到了我,一雙黑眸靜靜地盯著我,褪去了戰場上深不見底的寒意,此時一身玄衣的他神情是意外的平和。


    平和到,那百年的戰事,似是從來沒有發生過一般。


    我放下手中的花燈,朝他點點頭,便打算就此別過,卻沒想到他突然向我走了過來,溫熱的手掌緊緊地攥住我垂在身側的手。


    我意外地看著他,他卻是轉身對著店家,拿起我方才放下的鳳凰燈,道:“我替她付了。”


    說罷,將燈遞給我,牽著我向前走去。


    “哎,你等等。”


    忘了提了,我有時為了方便,也會以男身行走凡間,今天我恰巧幻化成了白衣公子的模樣。


    我覺得我已經無法直視店家的表情了。


    這一前一後走委實太累,我幾步跟上他,見掙脫不開,也就任由著他拉著。


    “你今日怎麽會想到來凡間走一遭?”


    我見他不說話,氣氛有些尷尬,便主動開口道。


    似是過了許久,才聽到他的聲音:“……你不在南海。”


    我一愣,反應過來:“等等,你明知今日是錦覓和多肉仙子的孩兒滿月之日,你竟帶兵攻打我南海?”


    我開始擔心起來,不知我不在,滄海君是怎麽對付他的,最近久戰不贏,南海的將士們也開始變得有些懈怠。


    見我憂心忡忡的樣子,旭鳳卻是諷刺一笑:“我旭鳳再想要魂燈,也不會行乘人之危之事。”


    “……”我充滿懷疑地看著他。


    他似有些煩躁:“放心,我並未動他們。”


    那便好。


    我鬆了一口氣,想著應該要對他說什麽,卻還是化成了一句:“謝謝。”


    他攥著我手緊了緊。


    接下來發生的事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我就這麽被他拉著,和他看起了花燈。


    誰又能想到,前幾日還在戰場上兵刃相接的南海神君和天帝,此時竟然因為吃甜鹹元宵爭執了起來。


    “……沒想到你竟然是一個隱藏的鹹黨,很好,我又可以列舉一條我們水火不容的證據了。”我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他卻是移開視線:“甜元宵過於甜膩,怎能和鹹元宵相提並論。”


    “你這是鐵了心要點鹹的了?”


    “正是。”


    “那你敢不敢先放開我的手再說這句話?”


    “這是兩回事。”


    我看著眼前將視線移到別處的旭鳳,仿佛看到了少年時期的他,那時候,他也是這般倔強地不肯看我,直到我答應了他才肯罷休。


    “也罷,就隨你吧。”我還是習慣於讓他。


    聽到我鬆口,他習慣性勾起唇角,眼中更是帶上了淺淺的笑意。


    這也是今晚,我第一次看到他笑。


    他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輕咳一聲:“你在這兒先坐著,我去買。”


    這是一個街邊的小通鋪,並沒有獨立的桌椅,我看著他耐心地排在人後,不急不躁的樣子,即使和我一樣做了變幻,還是惹得周圍的姑娘頻頻偷看他。


    我不由露出了微笑。


    這時,我的內丹精元忽然熱了起來。


    .


    “你怎麽了?”他在我麵前放下碗,皺著眉頭看著我。


    我低著頭,有些魂不守舍地攪動著勺子。


    “無事。”


    突然,我的周遭變得安靜起來,我回過神來,抬起頭卻發現不知何時,我周圍的人已經盡數離開,而旭鳳他正專注地盯著我看。


    我拿著勺子的手顫了顫,突然有些抑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旭鳳。”


    這是今晚我第一次喊他的名字,同時,我也知道,他一定在認真地聽著。


    “他醒了。”


    “砰!”


    這聲響仿佛打碎了什麽,正如我剛才喊他的名字。


    我驚訝地看著旭鳳捏碎了勺子,隻見他表情平靜地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我:“那便要恭喜神君了。”


    我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麽,下一秒,他便消失在我眼前。


    我一頓,方才滿腔的喜悅倏地冷了下來。


    裝作若無其事地拿起勺子,勺了一顆元宵放入嘴中。


    是甜的啊。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你說我不過睡了幾百年,你怎麽把自己折騰成這幅模樣!”


    剛甦醒不過兩個時辰的小灰鴨,此時正擼起袖子一臉恨鐵不成鋼地數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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